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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死了一千次的万人嫌 夏唯一 4345 2025-02-06 23:24:02

贺兰缺冷笑一声, “我只是猜测。既然我们都重生了,你为什麽不能重生?”

天道系统不语,它轻轻地侧过头。熟睡中的少年蜷着身子, 手像婴儿一般握着拳放在脸旁,巴掌大的小脸缩在软枕裏面, 脸颊睡得红扑扑的, 满是印子, 柔软的嘴唇微微张开……看上去带着几分憨傻。

它眼神複杂至极, 裏面满是眷恋、不舍、后悔、痛苦,以及看见他终于摆脱当初那个契约后,的如释重负。

它其实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麽时候后悔了。毕竟,它一直觉得电车问题是个很蠢的问题,作为系统,它饱览群书, 无论是时间长河的哪个角落,都没有它不知道的知识。

它不觉得, 用数量去衡量生命有什麽过错, 因此在当初选中少年时, 欺骗他踏上一条孤苦的轮回之路时, 它也毫不犹豫,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过错。

毕竟一个人, 能救一个世界的人的性命,多麽值当的买卖啊, 不是麽?

它陪着少年一路走过, 多少跌跌撞撞、颠沛流离。天道一开始只是想, 少年只是一个棋子而已, 随时可以被抛弃、被替换的棋子。

它眼睁睁地看着少年满是伤痕, 跨过三百年的时间长河,被所有人遗忘在记忆的角落,没有人记得他,也没人记得他付出的一切,就像是他人只看他登于山顶,意气风发,却没看见他藏在身后的、为了挡住泥石流的手。

只有站在身后的它看见了。而且,它眼睁睁地看着那双手愈加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不知不觉中,它开始悄无声息地用一点法力给睡着的少年盖被子,在下雨的时候,在他头顶形成一个透明的薄膜为他遮风避雨,在风雪来临时,小心翼翼地护住少年单薄的胸膛,拼命运转自己的电路,让自己过载的余温裹住这个太过年幼便肩负重任的孩子。

它最开始对少年多麽漠然,到后面,就多麽痛彻心扉。因为他是罪魁祸首,是把少年推向万劫不複的兇手,以致于,到后面它已经完全分裂,错乱的代码充斥了它的全身,它时而对少年冷漠,时而于心不忍,时而又……痛彻心扉。

天道久久注视着谢纾,与贺兰缺缓慢地述说了她离别后,谢纾遭遇的一切事情。

贺兰缺越听,眼睛越红,到后面,木桌悄无声息地在她手下化作齑粉,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她浑身颤抖,一把抓住了谢纾床头的天道系统,往屋外沖。

月光下,原本茂密的竹林哗啦啦地被剑风劈倒,无数落叶萧萧而下。贺兰缺周边的竹林被她扫蕩一片,她气得发抖,声音沙哑,不可置信地喃喃道:“多少次?他死了多少次?”

“你怎麽不去死?”平素情绪稳定,性子偶尔跳脱的她如今却如山一般沉没而下,脸上一丝笑意也无,阴沉得深海中窒息的水,她质问道:“你知道我把他养得那麽好吗,他甚至一点社会经验也没有,虽然有时候脾气有点坏,也没有很聪明,但他本性是个很好很乖的孩子,你怎麽……怎麽能让那样的孩子去做这些事情!”

“我要他学会如何精明处世,要他学会如何算计,要他学会如何曲意逢迎干什麽?!我只想要他普普通通地长大!一无是处也罢……他始终都是我的孩子!”

天道沉默良久,最后低声道:“抱歉。”

生成这个新的、充满了可能性的世界,已经耗费了它所有的能量。

它久久地凝望竹林裏的屋舍,去凝望那个曾浮光掠影、短暂地属于它的夏日,荒郊的月亮打在它身上,而它永远只能成为一个阴暗裏的影子,去悲哀地守护着那个少年。

用生命,用绝望,用它从这一刻诞生信仰的忠诚。

.

谢纾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日上三竿,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纸,轻吻着他的脸。他迷迷糊糊地洗漱,拿了块帕子在自己的脸上揉搓着,细嫩的皮肤很快被摩擦得有些泛红。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天要上学,可是等他推开门一看时,却兀然瞪圆了眼睛,震惊地看着门外。

门外,原本茂密的竹林豁然开朗,嶙峋的鹅卵石小路不断蜿蜒,而两旁的竹林则凄凉地匍匐在地,萧萧落叶在地上横七竖八地歪着,一片鸡零狗碎,好似龙卷风过境。

而贺兰缺手裏正端着一碗粥和几块热乎乎的肉饼,看见谢纾推开门,便笑着道:“醒了?”

她说话平和温柔,丝毫不见昨晚的失态,好似这狂风过境与她毫无关联一般。她连哄带骗地把谢纾拐回房间,编了一堆瞎话搪塞过去,最后谢纾恍恍惚惚地吃了一小块肉饼,含含糊糊道:“我以为有人来抢劫了。”

贺兰缺:“……”

她看着少年吃着各种各样的点心,白嫩的脸颊鼓起来,像是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包子,一戳便能戳出许多汁水。她忍不住抱住谢纾,摸着他的脑袋瓜,有些心酸地说:“我们是是,真的吃了好多苦啊……”

谢纾一噎,他心虚地转了转眼珠子,仔细地思考怎麽接贺兰缺这句忽如其来的感慨,最后对着手指,道:“最近食堂嬢嬢总是让我吃苦瓜,说是清凉解火……这麽说来,确实吃了很多苦!”

贺兰缺噗嗤一声,笑了:“……傻。”

她戳了戳他的脑袋瓜,谢纾立即哇哇乱叫起来:“娘你再戳我就长不高啦!”

他一边大叫,一边偷偷觑贺兰缺,贺兰缺与他对视,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她伸出手,给谢纾戴上了一个长命锁。

长命锁通体由灵银锻造,光泽流转,铃铛叮铃作响,上面还刻着谢纾的小名,祝他岁岁平安。

谢纾忽然得了礼物,眼睛一亮,忍不住往贺兰缺脸上“吧唧”亲了一大口,小猫一样蹭了蹭,眼睛弯弯的,开开心心地找不着北,“谢谢娘亲!”

氤氲的光线在室内流动,少年乌发被风吹得轻轻扬起,一双眼眸潋滟闪着细碎的光芒,红衣在烈日下,仿佛摇曳升腾的一簇火,好似无论他走不走那荆棘丛生的生死路,他都一如既往地能璀璨张扬。

贺兰缺抱着谢纾,悄无声息地擦了擦眼泪。

母子俩又蹭在一起,说了好一会话,贺兰缺才不得不把谢纾赶去上学,而她坐在堂前,沉默地抽出了一沓请帖。

一离开谢纾,她的表情就冷淡下来,不紧不慢地撩起眼皮,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请帖。

只见请帖白纸黑字,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蓬莱请见”。

.

谢纾从贺兰缺的屋舍拐过卵石遍布的小径,穿过一片又一片残缺不全的竹林,忍不住抱着手裏的毛球,疑惑道:“系统,你说为什麽我娘亲周边的竹林忽然倒了一片?昨晚发生了什麽吗?”

系统在谢纾怀裏打了个寒战,它什麽都不敢说,只能撅着肥肥胖胖的身子往谢纾怀裏拱了拱,敢怒不敢言,委屈地鼓成了个毛茸茸的大圆球。

谢纾没得到答案,一头雾水地继续向前。不过片刻,层层掩映的竹林终于消失,眼前豁然开朗,天高气爽,桃花如落雨般在白玉阶上席卷而过,温暖的香气扑面而来,漫山遍野仿佛都能听见枝条生长的声音。

只是,往日裏干净整洁的白玉长阶上,居然有不少人正乌泱泱地跪着。

他们一身雪白的昆侖校服,衣袖出绣着云纹。这不是昆侖弟子,还能是谁?只见他们都□□着上身,背上捆着狰狞虬曲的荆条,皮肤上渗着血,正滴滴答答地滴在阶上,在还有些微凉的晨光中咬着牙受冻受痛。

“你们这是做什……”

谢纾迷惑地开口,然而,他刚张开嘴,话音未落,昆侖弟子们如有所感,齐刷刷地拧过脑袋,动作整齐划一,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眼眸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谢纾:“=口=”

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是怎麽回事?

他毛骨悚然,总觉得眼前一幕既视感很强,四处张望,试图找到自己平时的坐骑,袖袍中的皮蛋不知道什麽时候不见了,或许是饿了去找吃的了。总之,他得找个背自己上山的坐骑……

“小师弟。”

谢纾一擡头,就发现一个长得有些眼熟的昆侖弟子站在自己面前。他长相英俊,可莫名其妙谢纾就是记不住他的脸,只是依稀觉得,自己以前收过的小弟中似乎确有其人……

他还在思索自己以前在哪裏见过这个昆侖弟子,就见他忽然“哐当!”一声,扔掉了后背的荆条,蹲下来,将背对着他,声音似乎在强忍着什麽,绷得紧紧的:“请让我背你上山吧。”

“请”字一出,便显得他是在恳求谢纾,卑尊屈膝地希望他能压榨一下他这个劳动力。

此人不是路仁嘉,还能是谁?世事一场大梦,他昨日裏还满怀对谢纾的不满与嫉妒,以及自己一点包藏祸心的从阴暗裏滋生的喜爱,如今梦醒后,态度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谢纾艰难地从脑海中扒拉出这个人的名字,忽然睁大了眼睛,说:“路、路嘉仁!你干嘛?!你不是之前还在说我的坏话吗?”

太学院中关于谢纾的风流风语不少,毕竟他太过嚣张跋扈,以前还因为路仁嘉不愿意借作业给他抄,发脾气把他写了一晚的作业都淋湿了,是实打实的恶毒。

路仁嘉因此也记恨上谢纾,故意在太师面前告一些谢纾的状,偏偏谢纾总是不记得他的脸,想报複他也没报複成,总之各种阴差阳错,形成了一种“我恨你但是另外一个人完全不记得了耶”这种抽象的关系。

路仁嘉抖了抖,苦涩道:“师弟,我的名字是路仁嘉,不是路嘉仁……”

“不管你是路仁嘉还是路仁乙还是一二三四五六七,”谢纾生气道:“滚开!”

他毫不客气,一脚踩在眼前蹲在他面前的青年□□的背上,足底的灰尘滚进青年开裂的伤口,仿佛撒了一层盐。路仁嘉浑身肌肉绷紧,整个人颤抖不已。

谢纾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像是一只脾气差劲至极的猫,毫不犹豫地对人类亮出爪子。他在心裏哼道:知错了吧?叫你敢打我小报告!

换做从前,任何一个被他这样对待的人,要麽一脸屈辱,要麽一脸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的愤恨。谢纾估摸着差不多了,刚準备将脚放下,结果一只有力的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脚踝。

谢纾瞬间瞪圆了一双猫儿瞳,浑身过电一般酥痒,接着,就头皮发麻地看见那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脚踝,用力地、死死地按在了他的伤口上!

路仁嘉脊背上的伤口瞬间崩裂,血水如注地涌出,沾湿了少年的靴底。

谢纾表情呆了呆,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劲,周围昆侖弟子始终沉默地看着他,换做往常,必然不少人眼底沉沉,裏面刻满了对他的不满与嫌弃。

然而如今,他们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被谢纾踩在脚底的路仁嘉,眼底露出了强烈的嫉妒——对路仁嘉的嫉妒。那一双双眼神如鹰隼般饑渴,又如阴沟中的鼠蚁般卑微,恨不得可以把路仁嘉从他的脚底撕下来,换自己上去被他踩。

谢纾最后逃也似地离开了。他也记不太清自己是怎麽挣脱那只手的,只记得青年似乎隐忍地擡头看了他一眼,却在看见他有些泛红的眼眶时蓦然顿住,怔怔地松手。

谢纾飞也似地蹿进了太学院,他趴在课桌上,整个人蔫了吧唧的,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很陌生。

为什麽忽然之间,那麽多人对他的态度都变化那麽大呢?无论是不认识的村民,一直不喜欢的父亲,被他欺负的昆侖弟子,一夕之间,似乎一个个全都被夺舍了似的。

他惶惶然生出几分微小的恐惧,只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肩膀都忍不住细细地颤抖。

桌椅微微摇晃了一下,谢纾猛地坐直了身体,身旁,他的同桌不声不响地拉开了椅子,坐了过来。二人之间还泾渭分明地隔着一道“楚河界限”,谢纾忽然开始害怕,他害怕身边的人也跟其余人一样,开始用诡异的眼神以及陌生的态度对他说各种疯言疯语。

“谢纾。”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令人想起了夏日叮咚的泉水。谢纾绷直了身体,紧张地闭起眼睛,就听见身边的人冷冷地斥责他:“听说你昨日又偷桃了?”

谢纾怔了怔,睁开了眼睛,扭过头呆呆地看向他的同桌。

春光明媚下,一个白衣少年坐在他的身侧,春风沉醉,他一身素净白衣,一双淡色的瞳孔如琥珀般发着微光,眉眼如淬炼而出的绣春刀,俊雅中透着一股冷冽的气息。

他微微蹙着眉,似乎又因为谢纾总是逾矩的行为而感到恼火,身板挺直如松柏,隐约可以闻到一点槐花香。他训斥道:“把手心伸出来。”

谢纾呆呆地伸手,白衣少年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谢纾这麽好说话,下意识地在少年柔柔嫩嫩的掌心中拍了一下,清脆的一声脆响响起,掌心中传来的麻痒让谢纾终于回神。

白衣少年正準备继续训斥谢纾几句,让他收敛一点,结果一擡头,就看见少年眼角含着几滴泪,水汪汪地包在眼睛裏,眼眶通红,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白衣少年无意识地慌乱了一下。往常谢纾被他训斥,总是生气然后跟他反驳或者狡辩,主打一个“错了,但下次还敢”。

他也没想到少年居然会被他训斥哭,匆忙地回想自己方才说的话有什麽不对,手忙脚乱起来,拧着眉,业务不是很熟练地试图哄道:“怎麽了?刚刚打疼了……?”

他笨拙地伸出手,指腹触碰到少年弥漫着水汽的眼睑,滚烫的泪滴落在他手上,烫得他一个激灵。他正反思自己是不是力度不对,结果,少年忽然“嗷”地一声扑入他怀裏。

少年还在抽条的年纪,浑身上下的肉薄薄一层覆盖在肌骨上,漂亮的肩颈线条一览无余,令人想起绵软的糖果,混合着芬香,好似降临了一场春天的梦。

他猝不及防被少年这麽一撞,整个人僵在原地,手愣在空中,无措地上下挪动,不知道该放在哪裏。

终于,白衣少年思考片刻,小心翼翼地準备安抚少年,拍拍他的后背。然而就在这时,谢纾把脸埋在他的怀中,打了一个响亮的哭嗝,喜极而泣般大哭道:“太好了!棺材脸你还是这麽令人讨厌,真的,太好了!!!”

白衣少年的脸色瞬间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来得及恢複记忆的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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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感言

夏唯一

夏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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