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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死了一千次的万人嫌 夏唯一 3609 2025-02-06 23:24:02

宋白笙不笑了。

他脸上的表情消失了,只是微微蹙着眉,似乎有些困惑不解,又像是没有理解沈乘舟刚刚说了什麽。

他们站在满目萧条的洞房内,红烛已燃尽,窗外雨打芭蕉,梧桐声冷,浓雾裹挟着料峭寒意吹进来,令人遍体生寒。

宋白笙如今已是天下魔教第一人,功力深厚,五感优越,所以他从没有像今天这般,觉得自己的耳朵似乎不太好使。

他踉跄了一下,歪了一下头,发丝从他的脸颊垂下,黑龙狰狞地浮现,盘旋在他右脸上,他素白俊美的脸宛若罗剎,一双桃花眼眯了起来,像是听了一个笑话,忍不住斥骂,“沈乘舟,你在说什麽胡话呢?”

“是平时修炼太多,把脑子也修坏了?还是说受了什麽刺激?喔,最近你和谢纾大婚了——我知晓你不情愿,我家小麻雀太不听话,让你受刺激了,我会把他接走的。”

“至于婚约,”他瞥了一下,发现沈乘舟跪在地上,手中死死地抓着他与谢纾的一纸婚书,忍不住拧眉,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手指却悄无声息地捏紧,骨节咯咯作响,微笑道:“小孩不懂事,闹着玩的,你就不要当真了。”

“所以,既然你不喜欢他,”他一双桃花眼弯了一下,笑意不及眼底,好脾气似地问道:”把他还给我,好吗?”

他生得漂亮,雌雄莫辨,若不是他脸上颜色愈加深沉浓郁的黑龙,真以为他平静淡定,像是一个包容离家出走孩子的家长。

沈乘舟指尖微微抽搐,他眼珠缓慢地转动,像是一个坏掉的木偶,一寸一寸地往上挪,然后说:“不。”

他死死地攥着那纸婚约,像是小孩子怕自己最后一颗糖也被抢走,木然道:“我与他是一纸婚约,三生盟誓,我是他明媒正娶的丈夫,他是我寻觅已久的两人。我们媒妁之言,凭什麽不当真?”

宋白笙眉头一抽,“他没有摁下他的手印,不算数。”

“算数。”沈乘舟执拗地擡头,他猩红的眼底满是阴鸷,面色骇人,“等他回来,我们会补上了。”

宋白笙:“回来?什麽回来?”

他往前踏上一步,黑龙已经逐渐从他的脸往他白皙如玉的脖颈蔓延,锁骨处都是恐怖的黑,甚至还不断往下,他微笑着,吐出的话却一字一顿,带着血腥气,“沈乘舟,你再跟我说一句,谢纾究竟被你藏到哪裏去了?”

沈乘舟没有吭声,宋白笙双眼渐渐发红,笑得更厉害,“好,不说话是吧。”

“——我倒要看看你还攥着你那破婚书到什麽时候!!”

他脸色猛地变得狰狞起来,居然直接伸手去抢,五指如刀,掀起一阵几乎能把人皮肤割裂的疾风,沈乘舟本命剑破碎,神魂不稳,一时不察,居然真的被宋白笙抢走了那纸婚书。

沈乘舟猝不及防被抢走婚约,表情有那麽一瞬间的破碎,他像是孩童发现自己的宝物被人抢走,那张婚书活像是从他手中剥下来的,皮肤都被撕裂扯开,鲜血淋漓地疼。

那是他最后仅剩的东西。他瞳孔一缩,整个人都快疯了,怒吼道:“还我——还给我!”

宋白笙抢到手裏,他瞥了一眼,念出了声,“沈乘舟,谢纾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

谢纾在魔教中整整三年,都从未与他订下任何的契约,沈乘舟到底凭什麽?凭什麽???

他俊美无俦的脸因为嫉妒有一瞬间的扭曲,“哈”了一声,尖利道:“白首永偕?可笑至极——沈乘舟,你配麽?!”

沈乘舟向他扑过来,像是被抢了唯一食物的疯狗。宋白笙脚尖一转,往后一仰,食指和中指捏着那张脆而薄的纸,慢慢地用力。

那枚褐色的牛皮纸在他手裏逐渐变得皱巴巴,像是泡进了水裏。沈乘舟呼吸紊乱,瞬间明白宋白笙準备做什麽,他猛地怒吼起来,又像是求饶,又像是绝望的愤怒,道:“不要动!!!”

宋白笙语气森然:“你做梦。”

“砰”

沈乘舟一拳挥向宋白笙,宋白笙挨了一拳,脸微微一偏,伤口火辣辣地疼,他用舌头顶了顶肿起来的口腔,可是他却疯了一般笑起来,偏过头,微微一笑,“想要?”

沖天黑焰倏然从他修长白皙的指节中沖出,黑烟四起,婚纸被点燃,一点一点开始灼烧。

沈乘舟没来得及抢回来,火焰就将那张脆弱的纸烧了个干净,成为一堆残蜷于掌心的灰烬。

锦衣男人不紧不慢地,当着沈乘舟的面,把手中的灰烬用指腹慢慢地、用力地、不遗余力地碾碎——好似那是沈乘舟的脸。

余烬如阵雪纷纷扬扬落下。

“啊!!!!!!!”

沈乘舟几乎是发出一声惨叫,猛地扑上去。

不要,不要……

他狼狈地跪在地上,疯狂地捡起那纸婚约,可是只捞起了纷纷扬扬的灰烬,余温尚存,却依旧如沙从他手中漏出。

沈乘舟怎麽抓都抓不住,他拼了命运转自己灵力,灵力反噬,又吐出一口猩红的血,把下一瞬就要随风飞扬而逝的灰烬锁在自己怀中,眼睛红得仿佛要滴血,声线都是颤抖的,“啊……”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婚约,脑袋仿佛被人用重锤敲过砸过,嗡嗡地疼。

“宋白笙!!!”

他目眦欲裂,直接扑上去,与宋白笙扭打在一起,“你发什麽疯!!!”

“我才要问你发什麽疯——把人还给我!”

宋白笙猛地提高声音,“沈乘舟,你装模作样给谁看?!当初是谁连三媒六聘、三拜之礼都不愿意给他,让他在大婚时难堪,让他被那麽多人嘲笑?!你真当我们不知道吗!”

“谢纾究竟在哪裏!!!”

沈乘舟头痛欲裂,他整个人魔怔般抓着手中那捧灰烬,手指颤抖得仿佛痉挛,他静了一瞬,面对宋白笙的指责,他无话可说,最后只是嘶哑道:“我已经告诉你了。”

宋白笙猛地一顿。

沈乘舟看着他,他跪在地上,弓着背,像是一条被抽掉脊梁的狗,他看着宋白笙,像是想笑,又像是笑哭,那张本该冰清玉洁,如寒山匪石般的脸此刻遍布鲜血。

他说:“谢纾已经落入忘川河裏了。”

房间安静下来。

风在窗外呜呜地低号着,死寂蔓延开来,枯叶凋零,风吹过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叫。

宋白笙这次听清了,他脸上报複得逞的笑容不见了。他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在消化沈乘舟说的什麽,喃喃自语:“落入忘川河……是什麽意思?”

“喂,沈乘舟。”他往前一步,揪住沈乘舟的衣领,把人从地上如丧家之犬一般拖起来,“落入忘川河……你们有把他捞上来吧?昆侖看守的就是忘川河,你们看见有人落水,肯定会把他从水裏捞出来吧?”

“那他现在是怎麽样了?感冒发烧了?”他眉毛拢起来,“啧”了一声,想起小麻雀那总是过于孱弱的身体,风一吹就倒般,“小麻雀身体不好,还不喜欢吃药,我把他带回去,有办法让他乖乖喝药,你们——”

他话音未落,沈乘舟就打断了他,脸上是木然的笑:“宋白笙,你醒醒。你难道不知道忘川河吗?”

他轻声道:“……凡过忘川河者,无论几何,必沉一人。”

“谢纾自己跳了下去,却把一个孩子……推了上来。”

宋白笙怎麽可能不知道忘川河?那是天下所有人都谈之色变的禁地,是无数小孩深夜中的噩梦,是昆侖山最遥远最穷兇恶极的边界。

落入忘川河者,生魂被撕裂,记忆被淹没。

魂飞魄散。

那个少年还那麽小,他身上还满是伤痕,眼底下全是乌青色,擡起眼睛时,那双空洞涣散的眼眸满是疲惫之色。

在少年还在魔教时,他曾经抱过他,少年筋疲力尽后无声无息地昏倒——其实谢纾很久以前就有这样的毛病了。他总是会短暂地失去意识,那一次恰好被宋白笙撞见,他把少年抱起来时,怀裏的人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身体比他皮肤冷太多,令他误以为自己抱成了一块冰,满是不正常的凉意,在他怀中瑟瑟发抖。

少年唇色白得几乎透明,下颔线清瘦线条脆弱,那重量轻得像是一只营养不良的猫,令人联想到一个破碎后缝缝补补才好不容易重组的花瓶,好像他再稍微大力一点点,就要在他的怀裏碎掉了。

可他对那样的一个孩子,在他临走前,跟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却是:

“——别再回来了。”

那其实只是一句气话。

可他没想到,少年……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宋白笙胸口被细细密密的刺填满,生生的疼,脸色瞬间惨白。

他踉跄几步,脸上的黑龙张开血盆大嘴,卡在他变得赤红色的眼睛上,他半张脸上全是瑰丽惊悚的龙纹,像是一副诡异的浮世绘,令人头皮发冷。

他猛地发出一声尖叫,像是有人活生生地把他的心髒剜出来了,“沈!乘!!舟!!!”

“你怎麽敢!你怎麽舍得!!!”

他们两人如今一人披头散发,浑身是血,另一人被魔龙侵蚀了大半个身体,眼角不断流出猩红色血泪,面目如鬼,狰狞可怖。

他们本该飞升成仙,如今却都因为一个人,成了如今这副不人不鬼。

沈乘舟没有理宋白笙,他被宋白笙剜了心,所以也要回挖下来,即使用牙齿撕咬,也要扯下他一块鲜血淋漓的肉。

他捧着手上那抹余温尚存的灰烬,灵力彙聚指尖,决定用生命去修複,即使逆天而行将折寿损命。

可宋白笙一拳打在他脸上,沈乘舟瞬间呕出一口血,手指痉挛,只来得及把那捧灰烬护在心口,便倒在地上。

“你有什麽脸?沈乘舟。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你后悔给谁看?!”

宋白笙抓着他的衣襟,又狠狠给了他一拳。

沈乘舟被他打得眼眶几乎要裂开,他一只手紧紧地握着那捧灰烬,另一只手也毫不犹豫地往宋白笙的脑门上砸,怒道:“你质问我——那你呢?宋白笙!是谁他流离失所,背负全天下骂名这麽多年!”

两个人互相痛殴着,砰砰砰砰的声音不绝于耳,地板被他们砸凹陷下去,裂纹如蛛网般遍布。两个人拳拳到肉,招招致命,双眼猩红,都恨不得要了对方的命,下的全是不留一丝情面的死手。

宋白笙嘴角溢出鲜血,沈乘舟也没有好到哪裏去,眼眶裂了,满嘴都是碎肉的血。

他几乎连灰烬都握不住了,整个人倒在地上,疼痛让他的意识模糊,眼前一会黑一会白,天旋地转,看什麽东西都是鬼影重重。

他与谢纾之间,没有其他的联系,唯独这张婚约,独一无二,是谢纾曾经喜欢过他的证明,他怎麽能丢,怎麽敢丢,怎麽愿意丢。

有那麽一瞬间,他几乎是生出了把这捧灰烬吃下去的想法,这是谢纾最后留给他的东西,他没有保护好,起码也不能再次分离。

可是……宋白笙有什麽脸这样质问他?

“呵。”

宋白笙停了下来,“沈乘舟,很好笑吗?你笑什麽?”

“很好笑啊。”沈乘舟沾满了血污的唇勾了勾,眼神中带着怜悯,又掺杂着嗜血的报複及恶意,“我笑你蠢。”

宋白笙指节被他捏得咔咔作响,脸上怒火中烧,沈乘舟却缓慢地说:“有一个秘闻只有我知道。”

“前任昆侖掌门——谢棠生是一个极其讨厌小孩的人。除了留着自己血脉的孩子,对于其余沖撞到他的孩子,他都会十分不留情地杀了。”

“据我所知,在谢棠生闭关那年,夫人曾经外出过,回来的时候,她的手却不是空的。”

沈乘舟抹了一下嘴角的血,他冷笑一声,“宋白笙,你知道吗?当年,夫人只生了一个。”

“可是——谢纾还有个弟弟。”

曾经有一个孩子被贺兰缺在路上捡起来,那孩子孱弱,像一个白色的小团子缩在树下,手脚冰凉,长长的睫毛垂在眼前,像是已经死去很久。

可是她探到他呼吸时,却讶然地发现,孩子居然又重新呼吸过来。

她将这个年幼的孩子抱走。

谢棠生不会容忍不是自己的孩子在昆侖平安长大,他那样自私自利的小人。

彼时她刚好即将生育,所以她做了个局,谎称自己生了一对双胞胎,把身体更为孱弱的弟弟送往蓬莱治疗暂住,而谢纾则留在了她的身边,成了她自己的孩子。

沈乘舟笑了,“你这些年报複的,究竟是谁?”

作者感言

夏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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