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浓重地弥漫在昆侖边境,隐约可以听见从忘川河传来的哗哗水声,雨声烦闷。
原本湍急的水流缓和下了不少,若雾气消散,从外看去,可以震惊地发现忘川河中央居然出现了一个超三十尺深的巨坑,血红的河水灌溉进去翻涌着,成了一个巨大的红湖。
界碑上,“生灵禁止”在黑夜中发着血红色的微光。数个昆侖弟子拿着剑,紧张地对着眼前的青衣人。
“祝师兄,你冷静些!”
祝茫被围在剑阵中央,浑身湿漉,披头散发,再也不见平时的温润如玉,苍翠如竹,反而像是个被驱逐在外的叫花子。他提着剑,雨水顺着冰冷的剑锋落在地上,滴答作响。
“祝师兄,忘川河是禁地,你不能擅自闯入!”
弟子们提着一口气,警告道。
祝茫却罔若未闻,他垂着头,看起来很疲倦,像是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的狗,现在全靠那口气吊着。
他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语气温和,“别怕,少爷。”
弟子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断断续续、磕磕绊绊,“哥哥带你回家。”
“你别丢下我。”
他眼前再度浮现那红衣坠入忘川河时的幻影,彼时的他只有阻碍被清除的喜悦,可现在却浑身发抖,害怕得几乎要失去全部理智。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对不起,我没认出你。”他声音嘶哑地开口,像是要向谁辩解。可他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这简直是一种逃避,于是擡起手,在弟子们震惊的目光中,往自己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啪!”
他被自己打得偏过头去,清俊的侧脸瞬间浮上五指清晰的红痕,触目惊心。他低头道歉,喃喃自语:“对不起少爷,我不该狡辩。是我眼瞎,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他怎麽还能给自己找借口?他不敢想象,少年回到那间老旧得宛若废墟的客栈,究竟是怀着什麽心情,写下了一张他至今不知道内容的纸,又是怎样试图托人给他捎话的。
是他一意孤行,被自己的自卑吞噬,一心只想要强大起来,因此不择手段,踩他人上位,却忘了最根本的事情,就是停下来回头看看。
那些年少的时光被他掷在身后,他越走越远,心中真的怀着的是“快点和他相见”,还是被权力欲望裹持的“爬上高位”?
他分不清。
“我对不起你,”他终于可以直视自己的错误,再也不嘴硬,只是这错误的结果让他太过难以接受,像是把他活生生地扒了一层皮,他似笑似哭,雨水把他的表情沖刷得模糊不清,他说:“我不该故意抢你东西,我不该在身后抹黑你的名头,我不该放肆让他人辱骂你,我不该和沈乘舟狼狈为奸,我不该……”
他一副走火入魔的神情,弟子越看越心惊,吞了口唾沫,“……祝师兄。”
祝茫一动不动。
有弟子实在看不下去了,站出来,“师兄,你真与血观音曾经交好过?”
祝茫听见血观音,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擡起头,弟子被他看得心惊,忍不住往后一退。
那是一双饱满了情绪的眼,眼底满是卑微、渴求、绝望和疯狂。像是一个穷途末路的囚犯。
另一个弟子吓了一跳,忍不住嘟囔道:“这可是真是,什麽事啊,那种人你也喜欢,有没有搞错?”
祝茫顿了顿,他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说道:“什麽叫……那种人?”
弟子被他吓到,脖子一缩,还是想要苦口婆心地劝一下。
“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没必要,师兄,知道就知道了,没什麽大不了的。”
“闭嘴。”祝茫寒声。
他态度不好,弟子们本来好言好语相劝,被他恶劣态度一激,也不爽起来。
“你真把自己当癡情种了啊?”一位弟子忍无可忍,他师承昆侖另一位长老,理论上来说和祝茫是平辈的关系,因此忍不住刺道:“我们好言相劝,你却不知好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的祝师兄是什麽大情圣呢。”
“闭嘴。”
“我凭什麽闭嘴?”那弟子头一昂,“你这麽在乎他,他知不知道啊?”
“哦,他不知道,”他笑了起来,像是听见了什麽极为可笑的事情一般,冷笑道:“他早就跳进忘川河裏,死得透透的啦。”
“闭嘴!!!”
祝茫犹如被人戳到脊骨,眼眶血红欲裂,毫不客气地一脚把他踹飞。弟子重重地跌进泥潭裏,咳了好几口泥水,他震惊地从地上爬起来,明白发生了什麽过后,表情狰狞起来,“你疯了不成?!”
祝茫阴沉沉地看着他,他被看得头皮发麻,那表情像是一个刚失去妻子的鳏夫,下一刻就要拿斧子把人给劈了。
但那弟子不愿意自甘下风,他想起祝茫刚刚的自我检讨,忽然想起什麽,微笑起来,像是故意要折磨眼前的人,“啊,等等,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眼底闪着恶意的光芒,“祝师兄好像还不知道来着,被蒙在鼓裏,真可怜。”
祝茫阴沉的眼神一顿,“什麽?”
弟子说:“你以为自己只做了上面那些事吗?”
“不,”他摇了摇头,笑了一下,眼神带着怜悯地看着祝茫,“不止。”
祝茫瞳孔瞬间放大,像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麽。
下一刻,他回过神来,猛地沖上前,抓住弟子的领子,难以置信,嗓子像是被刀片磨过,嘶声道:“你说什麽?”
他喘了口气,瞳孔震颤,青筋虬曲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我还对他做了什麽?”
“喂,说话。”
“你快告诉我,我还对他做了什麽!!!”
他已经要疯了。他伤害了谢纾那麽多,还不够吗?还不够吗???
他究竟还做了什麽????
他简直像是得了狂犬病的疯狗,弟子看他反应,“祝茫……你真的喜欢谢纾?”
他此时脸上露出真真正正的失望的神色,“他背叛昆侖,做了那麽多坏事,你……喜欢他?”
祝茫将他一拳打翻。他喘着粗气,眼底满是猩红的血色,牙齿咯咯作响,“谁允许你骂他的?”
弟子不敢置信,他吐出一颗牙,颤抖了一会,也暴怒了,“祝茫!你现在装什麽情种!当初你看我们骂他,不是看得挺开心的吗!你真以为没人能看出来?”
“马后炮有意思吗?”祝茫反讥。
“是,是,有意思极了。”
弟子眼神阴沉,冷笑一声,“你就不想知道,谢纾为什麽和大师兄忽然合籍了麽?”
“他一个千古罪人,”弟子狞笑着,“怎麽配和大师兄合籍,你不好奇原因是什麽吗?你不好奇谢纾用什麽要挟沈掌门了吗?”
祝茫心裏猛地一空。
如果沈乘舟不喜欢谢纾,他们缘何要忽然合籍?之前他站在沈乘舟的角度,以为肯定是谢纾又要干坏事,所以要把他拴在身边。
可是他现在知道自己错爱了人,立场倒转,他忽然慌起来,谢纾怎麽能让沈乘舟答应的?
交易。
这裏面一定有某种交易。
他知道谢纾从小就骄傲跋扈,可他不可能真的是十恶不赦之人。他和他曾经一起大被同眠过,他不会再认错。所以……一定是谢纾牺牲了什麽。
那牺牲他不敢想象,他害怕,可他必须知道。两种感情在他心裏来回撕扯,他眼眶通红,弟子却笑了,“你想知道?”
“去问大师兄啊。”
他嘲笑道:“你不是最喜欢大师兄了吗?”
这句话简直是重锤锤击在他心中,杀人诛心,祝茫嘶吼道:“闭嘴!!!”
“我让你现在就说!!!”
他接连几拳砸在那弟子脸上,拳拳到肉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弟子也是个硬骨头,他啐了一口血,冷笑地看着他,死活不说,反而继续讥讽。
“你的喜欢原来这麽廉价?说变就变?”
祝茫呼吸急促,“不是的,因为我认错了……”
“喜欢的人也能认错,你真的有多喜欢?”
“我当年没看过他的脸……”
“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一张脸就能决定什麽?”
“分明是你自以为是,别把自己的喜欢看得太重了。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轰!
雨下得更大了,噼裏啪啦地砸在地上,印铃在暴雨中叮当作响,一如当年麦芽糖的打铁声,叮叮当当,叮叮当当,中间夹杂着打斗声,久久地在雨夜中回蕩。
祝茫回过神来时,那名弟子已经彻底半死不活地倒在了泥泞之中,他手被折断,鼻青脸肿。其余前来阻止他的也弟子歪七八扭地在地上,一地的鲜血。
他像头出笼后理智尽的野兽,呼哧呼哧地喘着热气,手裏举着剑,刺眼的剑锋对準了那名弟子的胸口,似乎还想给这人最后一剑。
他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阿茫?”
他扭过头,沈乘舟站在身后,他穿着一袭清冷白衣,头发被玉冠束起,谪仙入凡尘一般。他看到了晕倒在地的弟子,神色微变,立刻吩咐其余人上前去救助,扭过头再看垂着头的祝茫时,眼神一沉,喝道:“阿茫,你疯了不成?”
他冷声:“同门私下斗殴乃死罪,你不会不知道。”
祝茫愣愣地擡起头,沈乘舟忍不住蹙眉。
只是一天的功夫,祝茫头发居然已经白了一半,他黑色的眼睛一会涣散,一会又极其锐利疯狂,他看着神情冷傲的沈乘舟,原本心中的喜爱已经如洩了气的气球一般烟消云散。他愣愣地想,我怎麽会觉得他是当年的那个少年?
就因为一个名字。
他到底该如何接受,那些捅向那个脆弱单薄的身体中,也有他伸出来的一把剑。
“师兄……”
他似乎是想笑,但笑得比哭还难看,话在舌头上转了三转,最后用十分客气疏离的口吻,问道:“请问你……能告诉我,我还对谢纾做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沈乘舟一皱眉,眼神不自觉地落在他的腹部,然后又收了回来,只道:“不知。”
“你看我腹部做什麽?”祝茫敏感地跟着他的视线,怔怔道:“我的腹部有什麽?我的腹部……”
他低头一看,忽然僵住了。
那天他醒来,看护他的弟子只告诉他,他在玄武秘境中受了重伤,可怎麽受伤的,中途又怎麽被救走的。他一概不知。
他腹部中有暖流运转,倏地有了一个很可怕的猜测。
那天晚上他见到谢纾时,少年满是血迹的衣服下,也是腹部缠着绷带,他面无血色,唇色惨白,就连呼吸都很微弱,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仿佛已经死了。
他隐约感觉有哪裏不对劲,可是他那时一心只想要把谢纾砸得更烂一点,更破一点,好不挡他的阳关道,所以他忽略了一个细节。
那个时候的谢纾宛若普通人一样,身边没有丝毫灵力波动的痕迹。
祝茫当时以为是因为受伤,谢纾才气息虚弱,半死不活。可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那根本不是受伤灵力受损。
而是根本没有灵力了。
是什麽会导致一个人灵力尽失?这不难猜,可是他不想猜,他光是想想那个可能性,就像是被人推到火堆上烈火焚身,痛得他几乎要吼叫出声。
他擡起头,眼底尽是祈求,他颤抖地问道:“师兄,你和谢纾做了什麽交易?”
沈乘舟沉默不语。
祝茫继续说:“你不会愿意和谢纾合籍的,你那麽在乎昆侖的名声,你怎麽会和他合籍呢?你们交易了什麽?是金银珠宝对不对?还是灵阵异兽?”
沈乘舟依然沉默。
“你和谢纾做了什麽交易……说啊,说啊!!!沈乘舟,你哑巴了???!!!!”
祝茫忽然暴怒,他揪住沈乘舟的衣领,唇齿间都是骇人的血腥气,一字一顿,“告诉我,你,做,了,什,麽。”
“……你之前对我好,是以为我是谢纾?”
沈乘舟终于开口了。
祝茫愣了愣,最后说,“是。”
沈乘舟脸色白了一瞬,手指紧握成拳,冷眼,“所以,你发现我不是他的时候,你就对我……这样的态度?”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祝茫。”
沈乘舟拳头颤抖了一下,但他很快平息,闭了闭眼,“如果不是我救了你,你还要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小巷不知道多久……”
“沈乘舟。”
祝茫笑了一下,然后说:“你能不能要点脸啊。”
沈乘舟猛地睁眼,手指缓慢地收紧,“你说什麽……”
“那是我故意设下的局啊。”
祝茫哈哈笑了起来,像是听见什麽极为可笑的事情一般,陈年旧账被一点一滴地翻起来,他不再掩饰,平铺直叙,“我早就可以从那裏逃了,就算没有昆侖,以我的天赋,大把的宗门愿意收留我。”
“我只是为了让你怜悯我,才故意在那个巷子裏装可怜的。”
“你……!”
沈乘舟眼底怒气翻涌,“祝茫,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麽,我说,我把你错认为我喜欢的人了,”祝茫哈哈大笑,“我把你,错认为他,还伤害了他,还为了靠近你对他做了那麽多事……”
他笑着笑着,眼睛滚出眼泪,猛地收住笑容,眉宇间一片厌恶,对沈乘舟说道:“沈乘舟,你知道吗。”
“我现在一看到你这张脸,我就想呕。”
“放肆!”
沈乘舟动怒了。他扬起掌,掌风把祝茫扇得偏过头去。
祝茫捂着脸,扭过头来,他脸上两个掌印,看上去滑稽而可笑,可他却完全不在意般,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沈乘舟。
沈乘舟被他看着,心裏那段尖刺越来越锐利,他忽然冷笑起来,“行,你不就是想激我?”
“你想知道谢纾合我交易了什麽?我告诉你。”
祝茫笑容一僵。
沈乘舟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其实也能猜到吧?”
“不……等等……”
“是我错以为你需要被保护,不忍心,可是现在看来,你心冷如铁,好得很。”
“等……”
祝茫似乎害怕了,他眼底闪着恐惧的光芒,生怕那真相把他压垮,他后退几步,可沈乘舟却往前走了几步,不容他逃避,他抓住祝茫的手腕,在他退缩躲避的眼神中,他掷地有声,不紧不慢地为他放下了断头台的铡刀。
沈乘舟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顿:“谢纾的金丹,就在你体内。”
不……不……
“——我亲手挖的。”
祝茫呆住了。
一瞬间,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雨声停滞了一剎那,使得沈乘舟冰冷绝情的声音落针可闻,让祝茫避无可避,听得一清二楚,几乎让他失聪。
他难以置信,不敢相信,怀疑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眼前到底是人是鬼怀疑自己究竟是犯下了一个多麽大的错误,大脑空白一片,天地都变得空茫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重新运转,雨声再次淹没了他的耳朵,哗啦哗啦地在世间落下,打在他脸上生疼。
他张了张嘴,挤出嘶哑难听的一声怒吼,像是被一箭穿心的野兽,撕心裂肺般吼道:
“沈、乘、舟!!!”
祝茫双眼猩红,目眦欲裂,愤怒沖昏了他的头脑,血液在他的血管中咆哮着,“你怎麽敢!!!!!”
他简直要崩溃了,拿着剑的手疯狂颤抖,几乎握不住,他呼吸困难,快要窒息般吼道:“他那麽喜欢你,你怎麽能这样对他????!!!!!!”
记忆忽然汹涌而来,他终于想起了那天,疼痛中,似乎有一个人对着他喊快逃,可他为了贪婪,还是向玄武伸出来了手。
那声音急促,带着少年的清澈与慌张。与记忆中谢纾的声音逐渐重合在一起。
他被抓后,说了什麽?
他求玄武去挖谢纾的金丹。
他求玄武去挖自己喜欢了那麽多年的人的金丹。
他在昏迷中似乎还听到了少年的哭声,模糊的视野中,红衣的少年跌坐在白衣人怀中,脆弱的腹部被破了个口,刺眼灼目的鲜血不断地涌出,他吐出一大口血,呜咽:“师兄……不要这样对我……”
“师兄……”
他在哭。
祝茫一想到他因误会错爱的人,伤害了自己最喜欢的人时,脑袋裏一片嗡嗡作响,感觉心都要碎裂了。
“啊……啊……”
他已经要疯了,没吃东西的胃部剧烈地翻涌着,耳边都是那声委屈而痛苦的呜咽,像是只濒死的小动物,不断地化作石锤碾压他的心。他忍无可忍地抽出剑,激烈地和沈乘舟打在了一起,他几乎要流下血泪,吼道:“沈乘舟!!!你凭什麽挖他的金丹!!!你怎麽舍得的!!!”
“欠债要还,天经地义。”
二人的剑“铿锵”一声撞击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沈乘舟眼神冰冷,“他挖了你的金丹,自然要付出代价。”
两人眨眼间过了数招,剑芒在空中乱舞,祝茫额角狂跳,手背上都是一片狰狞的青筋,嘶声道:“……你在说什麽?”
沈乘舟蹙眉,他挡开祝茫取他眉心的一剑,寒声道:“祝茫,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是血观音并非常人,他作恶多端,祸害四方,就算你喜欢他,可他亲手挖了你金丹,你应当认清他究竟是什麽人,你要放下执念。”
祝茫又是一剑刺来,他死死地瞪着沈乘舟,像是恨不得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谁告诉你是他挖的我金丹?”
沈乘舟一顿,“怎麽不是。”
他眉眼冷肃,语气笃定,“玄武是上古妖兽,妖丹大成,不可能吸人金丹,只能是魔修的化丹手。我赶到时,只有你们两个,谢纾的手还盖在你的伤口上,你……”
祝茫打断他,他的声音在雨夜中莫名有些刺耳,让沈乘舟有些听不太清。
祝茫说:“他没有挖我金丹。”
“……你在胡说什麽?”
祝茫直视沈乘舟的双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底都是滔天的怒火和杀意,“沈乘舟。”
他一字一顿,“他,没,有,挖,我,的,金,丹。”
他手中的剑挥得越来越快,只剩下几道嗖嗖残影,他怒火中烧,理智被彻底烧干,“他没有干坏事……你凭什麽这样对他?!你凭什麽,凭他喜欢你吗?!可他凭什麽喜欢你这个僞君子啊?!”
沈乘舟被冒犯,眉头一跳,沉声,“阿茫,你先冷静,你当时已经昏过去了,所以不知道,你……”
祝茫充耳不闻,拔剑向他砍来,怒吼道:“我说了,他没有!!!”
“阿茫你疯了!!!!”
沈乘舟终于忍不住,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顾忌祝茫为他退让,可祝茫招招都是对準他的要害,下的死手,他总是冰冷的眼瞳中也燃起怒火,他忍不住也吼道:”我是在为你出气,你为什麽这样!!!“
“现场只有你们二人,他挖你金丹刚好被我撞到,我看到金丹从他的指缝间流走,不是他还能是谁……”
简直荒谬。祝茫像是被血观音下了降头,一扯到血观音的事情就理智全无,和以前判若两人。沈乘舟一瞬间心裏産生了一点鄙夷,血观音在他眼裏看来自私自利,无耻混账,身上没有一点的优点是值得称赞和喜欢的。
然而祝茫的质问把他的思绪重新拉回来。
“如果我说,还有一个可能性呢?”
“……什麽?”
沈乘舟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浑身一僵,擡起头,脸上是一闪而过的茫然。
“如果我说,玄武会挖我金丹,不是给他自己用,是给它的孩子,玄武幼崽用的呢?”
祝茫眼眶通红,从牙缝中挤出字来,恨不得字字锥心,把沈乘舟捅得鲜血淋漓。
“沈乘舟,你博览群书,那——”
“有没有古籍告诉你,人类的金丹对妖兽幼崽是大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