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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死了一千次的万人嫌 夏唯一 3196 2025-02-06 23:24:02

庆厉六年八月初一,蓬莱岛。

吉辰良日,晴空万裏,雪白的云山在海浪翻滚的海面上浮光掠影地投射下一片片浓郁的阴影,浪花不断沖刷着海边嶙峋的礁石,不远处有烟花炸响,在晴日下尖啸着升天,炸出一朵朵彩花。

蓬莱岛的百姓们鱼贯而出,他们盛装以待,载歌载舞,每个人脸上都是喜庆的红色,为新任岛主即将即位而欢呼雀跃。

“今日是谢琅的登岛大典,听闻他才十九岁,真真是少年英杰!”

“虞岛主可真是收了位好徒弟!真是羡煞旁人,蓬莱岛好多年没出过这样天赋异禀的炼丹奇才了。”

“何止是炼丹奇才?鬼才!多亏了谢小岛主,否则这天下早就大乱了!”

人群们熙熙攘攘,无数人激动地讨论着今日的主角,眉飞色舞,满面红光,一脸自豪,接着,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钟声敲响,那钟声悠扬厚重,惊起了大片候鸟,哗啦啦地漫天飞起,在阳光下极为壮观。

“咚——”

礼官苍老的声音在岛内最高的祭台上响起,“庆厉六年八月初一,乾坤变,万象新。蓬莱岛岛主继任仪式即将开始——”

今日是蓬莱岛主继任之时,蓬莱岛主虞爻站在祭台边,他一身庄严黑衣,衬得他的脸极白,眼极黑。他长相英俊,一双浓眉斜飞入鬓,鼻梁如刀刻斧劈,林壑尤美,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眯着,单眼皮,唇极薄,显得他的好皮囊略微多了些刻薄之意,好似下一刻,他就要“绣口一张”,冷飕飕地吐出两把刀子。

只是如今,他那双略显刻薄的薄唇微微勾着,一双黑眸轻阖,双手拢在袖中,头发用一根木枝简单地束着,倒是有那麽几分仙气出尘的意味,是一副轻松淡然的模样。

“虞兄,这下可以松口气了吧?”

身旁的一位好友戳了戳他,揶揄道:“谢小岛主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虞兄,这可是你都做不到的事情。”

“对啊,居然能炼制出治愈猩红病的药来——‘胭脂笑’,丹术独步,举世罕见,诚为奇才。”另一人与他们二人并肩而立,摸着胡子喟然长叹:“此子必然前程锦绣,平步青云,未来不可估量。”

虞爻脸上不显,他负手而立,神情淡淡,只是道:“弟子虽有所成,然年龄尚轻,仍需勤学不辍,更求精进。谦虚谨慎,继续深造,勿止步于此。”

他十分谦逊有礼地一点头:“二位莫再夸他了。”

其余两位笑着点了点头,心裏却道——狗屁,你分明是喜欢你那弟子喜欢得紧,嘴角都快被吊成翘嘴了,嘴脸!

他们欲要转移话题,目光一飘,刚好瞥到了座列前席的两个男人,“今日仙盟盟主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啊,昆侖掌门也……他们二位怎麽变成如此模样了?无净佛门倒是老样子,足不出户的一群秃驴。”

一人挑挑眉,压低声音,“你也注意到了?我没有看到仙盟盟主的仙盟剑——那传闻是真的?他真的被仙盟剑拒绝了?”

“何止,”那人道:“听闻仙盟盟主和昆侖掌门还打起来了,喏,你们看,他们两个的脸色——”

蓬莱岛主继任这种仪式,自然是要邀请天下四宗的掌门人到场,只是那传闻中少年将军般意气风发的仙盟盟主,此时死死地盯着坐他对面的昆侖掌门,手指抠在案几上,脖颈上青筋凸起,仿佛盯着的不是什麽昔日好友,而是杀父仇人,下一瞬就能掀桌拔剑沖向坐在他对面之人将他身首分离。

而坐在他对面的昆侖掌门,昔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出尘之姿,如今却莫名起来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大红婚袍,在这庆典上显得格格不入,披头散发似女鬼,目光空洞阴翳,和街边的流浪醉汉也没什麽区别。

虞爻不悦地皱了皱眉。这二人根本不像是来庆祝继任之喜,更像是来找茬的——而情况确实也是如此,沈乘舟方才还揪着他领子质问,有没有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之奇药。

他冷嗤一声,这种东西世上怎麽可能会有,那是逆天而行,将有天罚惩之。

他心思百转间,人群忽然爆发出一声声尖叫。他们站在道路两侧,中间是一条大道,笔直通天地不断延伸至祭台,他们手捧着一束束灿烂的鲜花,当看见了来人时,纷纷将手中的花抛洒出去,“谢小岛主!”

“恭喜谢仙长继任蓬莱岛主!”

“多亏了谢琅谢小岛主,猩红病总算有救了,简直是活菩萨。”

“……”

也有不少少女尖声欢笑,对这位即将继位的小岛主表达外貌上的喜爱与赞美。

不远处,只见眼前忽而有一人自天际出现,他模样俊秀,五官周正,第一眼瞥见时便能让人眼前一亮。他一身金色立蟒白狐腋箭袖,腰间系着长穗宫縧,头戴璎珞宝冠,浑身上下散发着华贵逼人的气息。

他一出现,惊呆了不少百姓,可偏偏此人生得眉眼如画,鼻梁边落下一枚小痣,一双漂亮的剪水眸却泛着冷意与傲气——像是两条刀刃,沉甸甸地压在眼睛上,将身上那股珠光宝气的脂粉味给沖刷掉,形成了某种平衡。

——正是谢琅。

有些第一次见到谢琅的人忍不住讶异地捂住嘴:“呀,这就是谢琅?怎麽……怎麽瞧着与血观音有点像呢?”

“你不知道?听闻那血观音正是谢小岛主的哥哥。”

“什麽?真是晦气。血观音臭名昭着……想必谢小岛主受过不少非议吧?”

“何止,听说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因为谢纾,成日被戳着脊梁。”

“血观音果然是会拖累您的累赘!还好您远离他们。”

“虽然是兄弟,但是二人天差地别……听闻当年是因为谢小岛主身体不好,所以才送来蓬莱寄养,如今看来,真是再正确不已的选择。”

“可谢琅到底是血观音的弟弟,让魔教中人的亲人继任四大宗门的职位,怕是会有不妥吧?”

人群中不断有人低声絮语,谢琅微微偏头,皱了皱眉,还未开口,旁边就忽然沖出一个绿衣少年,气势汹汹地朝那人咆哮:“喂!你!怎麽说话的呢!”

那绿衣少年眉勒一道双龙抢珠金抹额,是一副尊贵的皮相,不少人立即认出了那是天下第一商贾云家的公子云飞歌,纷纷闭起了嘴。

云飞歌此人,天真直率,长相像个小青苹果,本该喜人,可偏偏此人生了个“恋爱脑”,是谢琅的忠实拥簇,骨灰级死忠迷弟,他向来不爱听有人说谢琅不好,尤其是听见谢纾与谢琅二人同时出现。

此时,那无辜路人又踩了这位公子的雷,只见这世家公子竖起了两道柳叶眉,怒睁双眼,呵斥道:“狗胆包天,谢纾那等人岂是能与琅哥相提并论的!你眼神有问题吧!分明是我们琅哥更好看,更有才,更胸怀大义!”

那人路过被骂,委屈极了,忍不住嘟囔道:“我又没说错……而且血观音长得好看是共识吧?”

“谁管他长相如何!”云飞歌蛮不讲理,“而且就算论长相,也是琅哥更胜一筹。他血观音算得上是个什麽?心狠手辣的‘毒妇’麽?”

“倒也不能这样说,”那人更憋屈了,“听闻九州最近对血观音的传闻风向有所改变,听闻血观音曾经救过不少人,你……”

“那与我何干,且不说那些事是真是假,可他救的人又不是我,难道我还要对他感恩戴德不成?”

他冷笑一声,眼神充满了不屑,仿佛他们谈论之人与他所敬佩之人有云泥之别,光是提及到一块,都是辱没了谢琅。

“够了。”

最终,还是谢琅打断了这场闹剧。他眸光一瞥,云飞歌瞬间就老实下来,哼哼道:“这不是看他们屁股长脑袋上,连说的什麽话也不管不顾起来……”

“琅哥,无论那血观音到底是个什麽,肯定还是你厉害。”他毫不吝啬地拍起了马屁,笑嘻嘻道:“要不是当初您治好了我的猩红病,我再怎麽有钱也活不到现在啦。”

他此话不假,猩红病二次爆发过,在那一年,不少百姓生了此病,他父母几乎为了他斥千金,也未为他寻得救命之法,他被猩红病折磨得痛不欲生时,是谢琅用“胭脂笑”救了他。

猩红病是所有人闻之色变的疫病,自从古籍上记载,本是很久没有再进行大规模的感染。

可就在一年前,猩红病居然又爆发了,好在当时还是学徒的谢琅毅然而然地站了出来,以毒攻毒,居然真的研制出了解药,救了千千万万的人的性命。

“谢岛主,您是怎麽想到用血菟丝和五花草为药引制出的解药呢?而且那血菟丝似乎是一种变异植株,您又是怎麽培育出来的?”

“五花草可是剧毒啊,您是如何想到以毒攻毒的?这可是大胆至极的选择。”

那青年正阔步向前行走,一人忽然大喊道。

他是九州小报的编辑,不少人对谢琅研制“胭脂笑”的灵感感到好奇。

“胭脂笑”的炼药过程充满了神秘色彩,宛若迷雾笼罩重重叠叠,无人知晓谢琅究竟如何炼制出这一枚药的——倒不如说,他能炼制出来,才叫人匪夷所思。

毕竟,那是以毒草为引,以毒攻毒来治疗。这种治疗手段极其剑走偏锋,一个不慎,就要殒命。

毒草的剂量,配比,炼制的火候,时间,全都是一门学问,何况是这种需要用于人体的药。偏偏猩红病的特征是只能感染人类,没有任何可以用作实验体的动物,因此能研制出来“胭脂笑”,不免叫人摸不着头脑,真可谓是奇迹降临。

听见这话时,谢琅眼眸间闪过一缕暗光,神色一瞬间冷得令人犹坠冰窖。

但他很快就微微笑了一下,用食指碰了碰唇,道:“秘密。”

云飞歌在旁边,忍不住再探出脑袋,小嘴叭叭道:“我们琅哥花费了无数个夜晚测量的,他可是敢往自己身上试药的人,你敢麽?居然问怎麽炼出来的——自然是无数次失败,无数个日夜不断尝试,才能做到的。”

谢琅语气含有责怪,“飞歌。”

云飞歌瞬间闭上了嘴,他不甘心地小声补充道:“血观音救了人又如何?反正我没亲眼看到,我不信,而且救我的也不是他。琅哥可是救了天下千千万万之人,血观音与他相比,算得了什麽?”

谢琅神色不变,他像是已然习惯了这般夸赞,可云飞歌还要喋喋不休时,一道疾风忽然迎面袭来,他下意识地偏了偏头,接着,那道风便擦过了他的侧脸,瞬间飙起了一道血舞!

云飞歌脸色大变,那道疾风擦过他,狠狠地嵌入墙中,扑簌簌地带下了一片灰。

云飞歌猛地扭头,怒目圆睁,喊道:“你干什麽?!你……”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忽然顿住,像是一只吞了石子进嗓子眼的老母鸡,徒然地瞪大双眼。

作者感言

夏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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