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119章

死了一千次的万人嫌 夏唯一 4875 2025-02-06 23:24:02

那枚长剑挡在白衣人面前,锋芒中折射出沈乘舟狰狞扭曲的脸,他绷着脸,嘴抿成一条直线,窗外银光炸现,将他右眼上的疤痕照得更加令人胆战心惊。

周不渡缓慢地转过身,端详着眼前已然瞎了一只眼睛的男人,半晌,发出一声轻笑,不紧不慢道:“你找死?”

这句话怠慢轻蔑至极,沈乘舟勃然大怒,他“刷”地一声擡起剑,对着周不渡,可余光一闪,身旁那一直穿着深色锦衣、沉默不语的少年猛然拔剑出鞘,横在周不渡身前,挡住了他上前的路。他冷声道:“你是他什麽人?”

沈乘舟简直快要气笑,他心思百转之间,早已明白谢纾那具尸体是假死的。可笑他居然为了一具空壳,还瞎了一只眼。

他摸着自己的眼睛,声音嘶哑:“我是他什麽人?他是我过门的妻子,你说他是我什麽人?倒不如说说你们又是什麽东西——敢这样抱着他对他动手动脚!”

“妻子?”小黑脸上嘲讽笑意一闪而过,每次涉及到谢纾的事情,他那不太流畅的结巴病便总能“不治而愈”,让人好奇是否是因为这些话在他舌头尖已经打转数回,不吐不快造成的——小黑十分不文明地啐了他一口,“得了吧。是谁在娶妻当天说他永远都不能踏入昆侖,是谁在洞房当夜把他的头磕在床上,骂他是不知廉耻的……”

“娼妇”二字他在嘴裏滚了几圈,最后还是一脸怒气地吞下去了。

他隐忍地看了身后苍白无力的少年,谢纾之前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可保不齐这侮辱至极的词彙刺激他不好的记忆。

沈乘舟目光缓缓移动,定格在了这浑身上下散发着郁气的少年身上,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你为何知道当晚发生的事情”

小黑被他那淬满寒光的眼神一看,浑身一激灵,他修为到底是不如沈乘舟,却也并不耽误他对此人“大放厥词”:“关你屁事!”

他一不对谢纾,二不对周不渡时,浑身上下的刺就显现出来,沈乘舟被他这般一骂,眼神都阴沉下来,正要上前一步,便听见周不渡怀裏的谢纾挣扎了一下,呢喃了一句:“师兄……”

沈乘舟下意识开口:“我……”

周不渡打断他:“我在。”

周不渡瞬间拢住少年的后颈,掌心一片冰冷的湿腻,他微微蹙眉,让少年全部缩在自己怀中,少年似乎是感到他胸口的热度,挣扎着把脸凑得更近,像是冬天畏寒的猫。

沈乘舟猝不及防被打断,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怒气中混杂着不可置信地开口质问:“你应什麽?”

周不渡缓慢地一掀眼皮,那双眼睛似笑非笑,平静无波,可沈乘舟莫名其妙就是能看见裏面的嘲讽与厌恶……甚至是憎恨。

他扪心自问,他绝不相识这样一个气质出尘、戴着鬼面具的白衣人,对他那憎恨一头雾水,却也对裏面的嘲讽感到被深深冒犯。

沈乘舟被他这麽一看,整个人一惊,忽有所觉,好似无论自己想什麽,都在这个鬼面白衣前无所遁形,仿佛一个没穿衣服的人一样,轻易被一眼看穿,他莫名憋屈,“他的师兄是我,你算个什麽东西,替我回答他?!”

他吼得太大声,猛地伸手上前,谢纾疲惫地靠在周不渡怀中,被他这样一吼,似乎被他惊吓到,肩胛骨颤了颤,可当沈乘舟伸手上前,想要握住少年瘦骨伶仃的手腕时,周不渡的折扇“唰”地一声,在他们中间展开,漠然地垂眼看着沈乘舟。

被他这样看着,沈乘舟莫名有种被人俯视而瞰的错觉,可更令他五内俱焚的是谢纾刚刚瞥过他的眼神。

那双微茫的眼睛中什麽都没有。明明以前看向他时,那双如黑玉般黑白分明的眼眸裏满满当当都是他,可现在看向他的眼睛裏却写满了陌生,仿佛他只是一个本该与他擦肩而过的路人,此刻却与他纠缠不清,让他为难了。

沈成舟觉得那种无名之火在心底越烧越旺,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发出裂帛般的声音,被眼前这人拉扯到极致,下一秒就能崩坏。

“谢纾,你躲什麽”他难以置信,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怒吼,“你是我过门的妻子,我很可怕吗?当初不是你缠着我,要嫁给我,怎麽现在见了我,却仿佛是见了什麽洪水猛兽”

小黑脸色不善,刚要上前,可少年蜷在周不渡怀中,他耳朵尖动了动,缓慢地扭头,施舍般给予了沈乘舟半寸目光。

沈乘舟见他终于愿意看向自己,脸上下意识地扬起笑容,可那笑容还未成型,便已然凝固。

因为方才吐过血,谢纾说话比较慢,有气无力,轻飘飘的如同一片柳絮,可就是这麽一片柳絮落在沈乘舟心中,便引起了轩然大波,雪崩山摧般令沈乘舟窒息。

他看着眼前这瞎了一只眼的白衣男人,内心心如止水,竟然是一点一滴关于眼前之人的东西都想不起来了。

于是他只是弯了弯眼睛,十分客气礼貌道:“这位先生,你是认错人了吗?”

他和风细雨地递了一个梯子,然而沈成舟却差点从梯子上狼狈地滚下来。他那僞君子般的面具终于碎裂了,面色狰狞扭曲起来,居然猛的上前一步,五指如钳,差一点就要抓住了谢纾苍白纤细的手腕,失控道:“你不记得我了?你不记得我了???”

他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被挖空了一大截,风吹过去,都是空洞洞的声音。

可他那只伸出来的手却被另一只冷白的手猛然握住,在半空中半寸也进不得,那只手手指纤长、骨节分明,像是个书生的手,好看得如上好的瓷器,可却力大无比,如铁铸般令沈乘舟动弹不得。

沈成舟被周不渡抓着,不知这鬼面白衣的手上是什麽劲,很快皮肉就见了血,他居然怎麽也挣脱不开!

他脑袋一片混乱,咬着牙,忽然冷笑一声,从齿缝裏吐出几个字:“装。你们继续装。”

谢纾与周不渡此时拥抱在一起,骨骼相贴,四肢缠绕,像是同根而生的两颗树,枝桠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沈乘舟被眼前亲昵的一幕几乎刺瞎的双眼,眼白血红,眼角神经质地痉挛一下:“你是不是怨我?故意假死在我面前就算了,现在还要找不知道从哪个石头缝裏蹦出的野男人来气我?”

他瞬间想通一般,是了,谢纾从前那麽喜欢自己,即使金丹被挖,也要与自己成亲,即使在轮回中痛苦数百次,也要去拯救危在旦夕的自己——他怎麽可能不爱呢?

沈乘舟坚定不移,认为谢纾只是当初气他种种所为,只需要哄哄,就能回心转意——毕竟他都已经为谢纾付出这样多了,总该还清当初他犯下的错了吧?

“师弟,你别生气了,我现在已经知错了。我会弥补你的,你想要什麽,我都给你,好吗?”

他这辈子没甜言蜜语过,此刻难得低声下气地试图哄少年:“我会买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糕,我会每天为你洗衣做饭,我会背着你去看日出日落,我现在已经明白你的心意了,我喜欢你,我们好不容易心意相通……”

总有很多这样的故事不是吗?两个人因缘巧合,种种误会后分道扬镳,很久之后忽然被多年前的回旋镖扎中心髒,才恍然大悟,如梦一场,千般万难地要破镜重圆。

可是破碎的镜子,就算每一寸都与对方吻合,也无论如何,再也拼不起来了。

沈乘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覆水难收过后,还有“放下”这种选择,更遑论是“彻底将他遗忘”或是“另寻新欢”。

怎麽可能是轻飘飘地头点地说句“我错了”,就能揭过那些年的苦与痛?

就算他为谢纾上刀山,下火海,可难道那些伤痛是劳什子买卖,竟然还可以讨价还价,以一抵一麽?

钉子嵌入坚硬的墙体,再拔下来,都有道不可弥补的裂痕,更遑论是人心这样脆弱不堪的东西,经得起几次这样大起大落的折磨?

谢纾听着他说那些话,心口忽然泛起细细麻麻的疼,他的眼尾微微泛着红,却只觉得眼前这个陌生人莫名其妙。

他不知道的是沈成舟已经脑补了一出大戏,他的眼睛黏在眼前的人的身上。

……胖了点,不是上次他碰的时候,仿佛用力一点就要碎的模样。

他一想到有谁碰了眼前的人,就嫉妒得要发疯。每次在谢纾面前,他那僞君子的面具就无所遁形,成了一只仿佛失去项圈的疯狗。

可是他居然还要腆着脸,求着眼前这人把绳子重新捡起来,简直荒谬至极。

——然而他就是这样做了。

“谢纾,我不怪你骗我,我全都想起来了,我会好好弥补你的。你以前不是一直很喜欢我吗?你不要生气了,跟我回家好吗。”

他上前一步,卑微地道:“你骗我是应该的。是我不该误你,害你受苦。你要报複我,我接受了。”

“你看,我已经瞎了一只眼了,”他摸着自己右眼上的疤痕,像是一只伤痕累累不断围着主人打圈试图博得怜爱的流浪狗,叼着绳子卖惨,试图祈求主人重新给它系回来,“我过得很惨,很痛苦。昆侖没有人再承认我是掌门了,我的寿命折损了至少十年,修为也跌了一个大境界……”

他不断论述为了谢纾,他失去了多少东西。可谢纾还没回答,抱着他的鬼面白衣就仿佛听见了什麽极其好笑的事情,发出一声哧笑。

沈乘舟将自己的目光从谢纾身上撕下来,一寸一寸地把头偏转过去,神经质地质问道:“你、笑、什、麽?”

周不渡举止之中的轻蔑简直快溢出来了,他薄唇上下轻轻开啓,毒蛇一般正中靶心,“自作多情。”

沈乘舟脑袋“嗡”了一声,一瞬间仿若重回昆侖之巅,他与穿着嫁衣的少年牵着绣球,在唢吶高鸣、锣鼓喧天中跨过火盆,三拜天地。

少年蹦蹦跳跳地跃上台阶,哼笑道:“怎麽?大师兄想起我是谁来了?心疼了?”

……他那时怎麽回答来着?

他想起自己漠然地看了谢纾一眼,最后缓缓吐出四个大字:

“自作多情。”

沈乘舟像是忽然被打了一巴掌。

……是谢纾爱他爱得太深,是谢纾一厢情愿,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可谢纾此时看向他的目光茫然陌生,只是安安静静地缩在那个白衣男人怀中,一副依赖的模样。

如今想来,昨日种种,都仿佛是笑话。

沈乘舟像是被狠狠踩了一脚似地,几乎跳起来,他费力挣脱周不渡对他的桎梏,恨不得用眼神把周不渡钉死。

他从刚刚就对这个莫名其妙的白衣人感到恼火,只是想着先哄好谢纾,可周不渡这句话简直是往高高堆起的干柴中迸溅出一粒火星,让他轻而易举就怒火中烧起来。

他提高声音,对着他怒吼道:“你以为你是谁???他和我一起长大,我们认识了多少年,你又认识他多久???他为了我做了那麽多,你呢?你算个什麽东西?!”

“你难道以为,你就配得上他了?你不过是他拿来气我的工具人罢了!”

他再也忍无可忍,拔剑直接劈砍向这个碍事的鬼面白衣:“滚开!!!”

他满身杀意地提着剑席卷而来,可他到底是道心破碎,那剑连原本三分之一的力度都未使得出来,然而即使如此,威力也不可小觑。

周不渡只是双眼一眯,他将谢纾轻轻一抛,在他身下掌心绵柔地运了道劲,平稳无波地把意识开始模糊的少年递给了小黑。

小黑仓促把谢纾接到怀裏,甫一擡起眼,便见到两道雪亮的光芒狠狠相撞,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顿时刺拉拉地响彻客栈。

剑风将周不渡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可他举止轻慢,一柄雕花折扇甚至没有展开,扇尾微擡,上面挂着的铜钱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就那麽直直地与沈乘舟那气势凛然的剑撞在了一起,咔嚓一声——居然把沈乘舟的剑撞出个豁口!

沈乘舟的心髒狂跳了几下,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便瞧见了周不渡嘴角的一丝讥笑,在他那出尘的气质和样貌下,居然生出了几分邪气。

沈乘舟根本不信邪,他飞快地提剑后撤,脚猛地一蹬地,借助沖力又重新沖了上来,剑与折扇之间顿时一阵“呛啷”作响,这一次,沈乘舟用了巧劲,一只手飞快地腾转挪移,横砍劈刺,试图以速破力。

可这鬼面白衣如同咆哮海浪中巍然不动的礁石,他神色甚至没有一丝变化,只是低垂着眼,手轻飘飘地擡起,接着以外人几乎看不清的残影之势,在每一寸即将被沈乘舟刺到的地方,都滴水不漏地挡了回去!

怎麽可能?

他惊骇地擡眼,与周不渡对视——那双本该古井无波的眼睛,此刻却怀着最大的恶意向他袭来。

那双眼睛明明白白,表达清晰地看着他这副披头散发、瞎了只眼的狼狈模样,仿佛在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你永不得超生。”

沈乘舟意识到什麽,表情骤然狰狞起来。

某种预感在敲击着他,没错,就是眼前的人夺走了他的记忆,如果不是眼前人,他怎麽会和谢纾错过,怎麽会再也找不到他。

他再次一剑劈去,嘶吼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把小师弟还给我!!!”

周不渡神情淡淡的,他轻飘飘地躲过沈乘舟这一剑,笑了笑,极有涵养道:“想知道?”

他的表情骤然冷下,森然道:“沈乘舟。”

他带着森然的杀意,血红色占据了他的瞳孔,他露出一个瘆人的微笑,一点也不先斩后奏,彬彬有礼地说:“我要杀了你。”

沈乘舟根本不明白眼前这人为何对自己带着那麽深的恨意,分明应该是他恨眼前人消除了他的记忆,他才该是恨意滔天的人,可眼前人看他的眼神像是恨不得将他捅数十刀,把他的血肉一丝一丝剥离出白骨上。

两人再次打在了一起。招招致命,剑剑封喉。可沈乘舟越是出剑次数越多,心中震动越大,骇然不已。

他艰难地意识到,即使他耗尽所有力气,都打不过眼前之人。

这并非单纯的实力差,他自诩修为不差,招式不差,可眼前这人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了然于心,他每一剑的角度、力气都了若指掌,甚至他修炼的所有招式,都被眼前人毫无意外地挡了下来——还是一副轻而易举的模样!

这一架打得极其憋屈。鬼面白衣根本没有使出全部的力气,可他却已经大汗淋漓,腹部的真元燃烧殆尽,右眼的伤口崩裂,浑身痛得他快死过去。

这鬼面白衣像是是玩弄老鼠的猫,把他恶意地放在尖锐的爪下来回拨弄,故意折磨,无论沈乘舟多麽拼命多麽穷尽他的天赋潜力与灵力,都无法撼动眼前这块大山。

沈乘舟被那钢铁般的折扇猛地撞进在腹部,顿时口吐鲜血连飞数十米,噼裏啪啦地砸碎了客栈一连排的桌椅,旅客们早已在他们二人开斗前尖叫四散。

沈乘舟看着被小黑抱起,藏匿在周不渡身后的谢纾,一瞬间终于明白什麽叫近在咫尺,远在天边,终于崩溃了,抱头绝望道:“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

周不渡微微一笑,伸出那只如玉石般的手,缓慢地摘下了面具。

面具下,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客栈暖黄的灯光游动过来,恰好给他那张刀削斧砍的下颔镶嵌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发丝飞扬,令人想起大片大片被风吹伏倒的稻田,每一缕都闪烁着火光的微芒,高挺的鼻梁下是形状优越的薄唇,显得他有些冷淡。

此人每一处都长得刚刚好,多一分嫌豔,少一份嫌俗,可那五官凑在一起,浓烈得仿佛一副泼墨画,冷清绝尘,好似真是天上的谪仙,微微上挑的眼尾处是一个浅浅的疤痕,像月牙一样烙印在他的右眼下,那双倒映着烛火的眼睛闪着光,如同一对沖出火种的黑曜石——就那麽笔直地撞进了所有人的眼裏。

沈乘舟看到周不渡鬼面下的脸,在这一剎那,他仿佛青天白日撞鬼,瞳孔剧烈地震颤,不可置信爬满了他的脸,他失声道:“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那居然是一张……与沈乘舟一模一样的脸!

作者感言

夏唯一

夏唯一

此作者暂时没有公告!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阅读模式
反馈
反馈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