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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死了一千次的万人嫌 夏唯一 3868 2025-02-06 23:24:02

黑夜骤然被少年的惨叫声划破, 栖息在树枝上的白鸟一惊,呼啦啦地从林梢掠起。

谢纾踩空时下意识紧闭双眼,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然而,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疑惑且战战兢兢地睁开一只眼睛, 猝不及防地发现自己居然被谢棠生抱着, 当即脸色发白, 眼珠不动了, 气也不喘了,心髒也快不跳了。

夜色昏聩,上弦月被浮云缓慢地遮盖住。夜色下,谢棠生的脸色看不太清明,只有一双眼睛不声不响,久久驻足于谢纾身上, 莫名令人毛骨悚然。

谢纾轻轻地打了个激灵,冷汗浸湿后背, 好在, 谢棠生还是松了手。

他一松手, 谢纾几乎是离弦之箭一般从他怀中一跃而起, 身体紧贴墙角,一边警惕地圆睁着眼, 一边飞速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说的话,硬着头皮开口道:“我……”

“我回来的晚, 是因为、因为……”谢纾舌头打结, 每次一看见谢棠生, 他就又气又慌, 平时如簧的巧舌如冻上了一层寒霜。

“因为什麽?”

谢棠生来到谢纾面前, 夜风卷走了一大片乌云,如霜似盐的月色重新铺撒下来,照亮了谢棠生的脸。他的长相看不太出年纪,五官却很端正严肃,很有长辈的味道。

只是,如今他的表情很奇怪,是谢纾从来没见过的。这引起了他十二分的警惕,一颗心高悬在嗓子眼,紧张地死死盯着谢棠生,腮帮子的软肉被他紧张地咬住,小腿肌肉绷紧了,看得出是一副随时準备脚底抹油,撒腿就跑的模样——

谢棠生缓缓地弯腰,他生高八尺,谢纾此时才十六岁,还没完全长开,少年纤细的骨架轻而易举地被男人宽厚的阴影笼罩得严严实实,如同一座大山即将将他镇压。被谢棠生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谢纾浑身汗毛都要竖起,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猫。

谢棠生充满眷恋而又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活生生的少年,忍不住低声道:“奇迹……这是奇迹啊……”

他几乎要老泪纵横,擡起手,那只平日裏稳如泰山的手,此时却不断地在颤抖,指尖抽搐,甚至快抖出一片残影。

谢纾没注意到,他一看到谢棠生擡起手,下意识地把手交叉护在身前,拧过头去,闭上了双眼,以免谢棠生打他。

谢棠生看见他的动作时,整个人都一怔,像是发现了什麽不可思议的事情般,颤声道:“你怕我?”

他眼眶瞬间红了,像是一只撞到木桩上的兔子,眉头抽搐了一下,声音沙哑,好似有人一剑将他的胸口捅了个对穿。

谢纾莫名其妙,只是擡起一双警惕、陌生,甚至带点仇恨的眼,还带着点稚气的脸上写满了厌恶与愤懑。

谢纾闻言,差点没忍住嗞他一脸。此时,或许是谢棠生那忽然红了的双眼给了他勇气,他那一身满是倒刺的反骨又生生不息地长了出来,仗着谢棠生一副吃瘪的样子,悍不畏死地顶撞他的“上级”,冷笑着呛声道:

“谁怕你了?我们的昆侖掌门平时不茍言笑,爱岗敬业,势必要刨除每一个不上进的学生——尤其是他不成器的儿子。这是物竞天择,帮助天道淘汰劣者,连天道都要对你道一声谢,夸赞你环保节能。毕竟,学习不好,调皮捣蛋,在昆侖可是犯了比杀人还严重的过错。倒不如说,从没生下来过就好,不然简直是给昆侖抹黑,是昆侖活生生的耻辱柱!”

谢纾一口气说完这些,上气不接下气,薄薄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突出的锁骨上析出莹莹汗滴,连同白皙脖颈处的青筋微微跳动着,眼尾因为薄怒而染上了红。

他喘着气,不服输地擡着下巴,像只幼狼一样恶狠狠地瞪了谢棠生一眼,恨不得用眼神把谢棠生大卸八块,拿去喂狗。

只是他余光瞥到了谢棠生腰际的长鞭,别人是睹物思人,他都快能睹物思“痛”了,瞬间就想起长鞭划破长空,猎猎作响地往他身上抽时火辣辣的疼痛,第二天保管从屁|股一直红到大腿根,在少年白皙如玉的身体上十分明显。

谢纾刚刚还嚣张至极的气焰顿时被冷水兜头淋下,一瞬间整个人都蔫了几分,心想,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我打不过还不会跑麽!

他脚底一抹油,谢棠生被他骂得在原地愣住,像是一个被封灌的泥柱,久久不能动弹。

上辈子的记忆镜花水月似地在他脑海中浮现,放了鱼的粥、严苛刻薄的施教、少年身上的鞭笞、雪原上一路绵延的血迹,以及一声“咚”的落水声。

他翕动着嘴唇,如遭重击,脸色如同刷了一层漆一样惨白,整个人被谢纾这句话戳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喃喃道:“不是,我……”

谢纾踮着脚,贴着墙根悄咪咪地蠕动着,鬼鬼祟祟地一边盯着谢棠生一副遭遇重大打击的模样,一边内心快活地想,呵呵呵呵呵呵老东西今天不知道是犯了什麽病,我骂那麽多居然都还没反应,换做平时早就皮开肉绽了——不过无所谓!我先溜为敬!

谢棠生僵立在原地,余光中,他瞥到了谢纾蹑手蹑脚的动作,一时间心裏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他又要离我而去了。”

谢棠生瞳孔微缩,接着,下意识地跨步上前,把谢纾抱在了怀裏,艰涩地开口,似乎是想要解释什麽:“是是,我……”

谢纾猝不及防被谢棠生抱住,整个人呆了一下,吓懵了般一动不动,他那不怎麽坚强的胃忽然发出一声巨响——

他昨晚溜出去,吃了太多不干不净的东西,此时恰逢其会地在他胃裏翻江倒海起来,他当即脸色一白,捂住嘴,却还是没忍住呕了谢棠生一身。

“呕——”

谢纾边吐边目瞪口呆,三魂六魄直接当场出窍,差点没替他老子吼一声小兔崽子你不要命啦!敢往你老子身上呕!

他双目一闭,自暴自弃地在心裏流下两行泪水,原地升天地想,我死了,尸体硬硬的。

谢棠生被呕了一身,也忍不住一呆。他那隐约透露着高贵尊耀的掌门华服瞬间被染上一坨不忍直视的马赛克,酸涩的气味把他整个人密密麻麻地笼罩住,他下意识后退一步,颤颤巍巍地擡起头,不可思议地怒道:“谢纾,你……”

话音未落,他忽然如被掐住脖子的老母鸡,心裏的鬼火甫一升起,在看清少年的那一刻,又骤然不声不响地熄灭。

月色下,少年捂着自己的嘴。他呼吸急促,眼尾一片湿红,浓密的睫毛不停地颤抖着,令人想起骤雨下破碎的蝶翼。他脸色泛着脆弱的苍白,如同一层刚上釉的瓷器,与身上火烧般的红衣形成了强烈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视觉沖击,另一只手则捂住自己的腹部,弯着腰颤抖着,似乎根本无法接受他的触碰。

少年弯腰时,脊背脆弱的弧线被红衣清晰地勾勒凸显,肩胛骨直颤,他看上去那麽孱弱,像是风一吹就能化作柳絮被吹跑,一双眼睛裏因为生理反应蓄满了盈盈泪光,他很低很低地叫了一声:“是我错了。”

他垂下眼睛,睫毛在眼底下抖落出一片阴影,虚弱地笑了笑。

谢纾脸上挂着虚僞的笑容,临时抱佛脚地挤出一句救命的“我错了”,準备酝酿一下,避免屁股开花。

然而他心眼有限,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下面要说什麽,当场卡词,装乖的表情差点当场没绷住,赶忙继续虚僞地咳了两声。然而这两声,在谢棠生听起来,却宛若惊雷在他耳畔炸响。

“你有什麽错?”谢棠生被刺痛,沙哑道。

分明是我对你太过苛刻,分明是我没尽好父亲的责任,分明是我……

谢纾汗流浃背,有完没完?今天这事是揭不过了是吧?好在他骨头虽硬,到底能屈能伸,心虚地瞥一眼谢棠生胸前不堪入目的马赛克,又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是我做得不够好,让您失望了……”

不够好?还要多好才行呢。为昆侖一次次葬身火海刀下,为了还他这个所谓“父亲的人情更是滴血摘花,横跨千裏雪原,他到底还要这个孱弱的孩子做多少?

谢棠生骤然失控,他听着谢纾压抑的咳嗽声,胸口钻心般地疼痛,赤红着双眼,道:“别说了,你没有错——”

他试着放低身段,低声哄道:“你不要怕,我的衣服没关系的,是父亲对不起你,你——”

谢纾冷汗狂流,他抓狂地心道:遭了,怎麽还阴阳怪气起来了?!还“我的衣服没关系”——就这还要特意强调一遍???!!!分明是让他好好看看自己把他的衣服糟蹋成什麽样子!

看来真的闯大祸了——吾命休矣!

他完全不相信谢棠生会幡然醒悟,只觉得他要酝酿个大的。而此时,墨池和祝茫终于翻墙而过,见到谢棠生时,两人脸色骤然大变,同时伸出手,把还处于茫然状态的谢纾拦在身后。

祝茫呵笑一声:“谢棠生,你怎麽又来了?”

墨池则呲牙道:“坏人!”

他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谢棠生皱起眉头,他看着与他这一世毫无瓜葛的二人,猛地反应过来什麽,“你们也?”

祝茫:“关你屁事。总之,你离他远点,你是最没资格的废物、人渣。还是好好去做你的乞丐吧!”

他们把谢纾紧紧护在身后,表情厌恶地看瞪着谢棠生,像是两只护食的狗。谢棠生看着他们的模样,忽然慌了。

他们也知道了上一世的事情?

谢棠生清晰地记起了自己上一世对谢纾做过多麽令人作呕的事情,他刚见谢纾,本来还以为,有那麽一丝可能性,可以挽回他与谢纾之间的关系。

可若是祝茫告诉谢纾过去的事情,谢纾还会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原谅他麽?

就在这一瞬间,谢棠生的杀心四起。

把他们杀了,不就还有机会挽回了麽?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祝茫顷刻感受到一股寒凉的杀气,他骤然一惊,然而如今的他,除了上一世的记忆,此刻修为与凡人一般无二,墨池这个半大孩子更不必说。他咬着牙,心想,无论如何,就算豁出性命,这一次他也一定要守护好谢纾。

谢纾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他只知道祝茫忽然紧张起来,而谢棠生脸色阴沉,似乎有什麽一触即发,气氛紧张到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他忍不住拉了拉祝茫的衣角,小声说:“你们都在说什麽啊?”

谢棠生看见他拉祝茫的衣角,近乎是贴在祝茫身后,踮着脚在他耳畔小声说话的样子,眼裏的嫉妒惊人地暴涨,一口银牙都快咬碎,长剑在谢纾惊讶的目光下猛地出鞘!

不、不就是吐了他一下吗?他这是恼羞成怒,要把他们人道毁灭了?!

“呛啷!”

寒光如吴鈎般猝然闪过,裂帛似的铁戈音炸开,衣袍被带起的疾风掀起,猎猎作响。谢纾差点没被吹飞,一把扯住了祝茫的衣袖,只听“哗啦”一声,祝茫的衣袖应声而断,活生生地成了个断袖!

谢纾干笑一声,“不好意思啊……娘?!”

他惊呼一声,睁大了双眼。原来那金戈似的裂帛声来自两剑交锋,一白衣女子一身素然,长剑横空,挡住了谢棠生的剑。

她身上的剑气凛然,身材高挑,居然也没比谢棠生矮上多少,更重要的是她身上浩然的剑气,如山海一般令人心惊,只见她轻而易举地一擡手,就把谢棠生手中的剑挑飞,弱小无助地“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她目光如电,飞速地扫了一眼挡在谢纾面前的祝茫和墨池,眯了眯眼睛,最后视线久久地停驻在他们身后的红衣少年。

一见到少年,她冷厉的目光如春雪般飞速消融,抿了抿唇,露出个如蒙大赦的微笑,眉眼弯弯,心裏一颗大石落地。

她喊了一声:“是是。”

谢纾一见到贺兰缺,浑身炸起的毛骤然软了下去,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娘。”

贺兰缺弯起眼睛,柔声道:“乖。”

虽然舍不得,但她终究不能一直把目光放在谢纾身上,恋恋不舍地把头扭了回去。

而一转过去,她如川剧变脸般脸色冷下来,身上的气息如嗖嗖冷箭。

谢纾感觉到贺兰缺生气了,一时间呆呆地摸不着头脑。

不是他吐了谢棠生一身麽?怎麽周围的人一副厌恶不已,恨不得对谢棠生甩上一巴掌的模样?

他正想着,贺兰缺就已经上前一步,一掌掴过去。

清脆的响声,谢棠生被打歪过头。

谢纾惊呆了,忍不住下意识地鼓掌:好——不对,我的亲娘!您这是干什麽?!

贺兰缺虽然宠他,但不是无底线地纵容,更并非包庇——明明是他犯错在先,她对此却没有多问一句,而是直接大开大合地扇了对面一巴掌——而对面的人刚被他吐一身,一句重话都来不及说,可怜兮兮地,俨然是个受害者。

他娘亲居然还对这个受害者大打出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娘亲回来啦!

这一次不会再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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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感言

夏唯一

夏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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