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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死了一千次的万人嫌 夏唯一 2690 2025-02-06 23:24:02

那红衣少年不知是从哪个犄角旮旯中钻出,他“砰”地一声,一个红色的布袋就那麽被他毫不心疼地重重砸在桌上,桌子的四根腿不堪其重,甚至颤颤巍巍地抖了一次,仿佛被少年这沉甸甸的袋子吓得不轻。

那是一个锦绣红袋,袋子上的绳子没系好,裏面的东西哗啦啦地滚了出来,差点没闪瞎在座各位的眼,所有人无不瞪大了眼睛,露出没见过世面的表情——这袋子裏,竟然全是真金白银,翡翠珠宝,琳琅满目,耀眼至极,一个个质地上乘,光是这一袋,就能买下半座城!

少年今日不知是去参加什麽玩乐,比平时还要精致,他一身豔红的骑射服,头发高高地扎起,发绳上结了一个红翎羽和翡翠,一红一绿在马尾上极其惹眼,耳垂处小巧的耳洞上,更是坠着一个红玛瑙耳坠。那红玛瑙简直比质地最上乘的宝石还要璀璨,剔透明亮,华光流转地在少年雪白的侧脸处摇晃旋转,正红色更托得少年皮肤莹白如玉,唇红齿白,笑靥如花。

他挡在沈四面前,高高在上地睥睨着眼前这人,用一种招猫逗狗的轻浮态度,笑嘻嘻道:“不知那一罐酒值多少千金,我囊中羞涩,不知这的微薄银两,可否买下你的人头?”

沈大郎脸色骤然惨白。

他蓦然站起来,撞到了椅子,伸出手指对着谢纾,“你你你”了半天,谢纾被他指着,面露不悦,对身边的书童道:“狗胆包天……把他的手指掰了。”

书童恭恭敬敬地一低头,应道:“是。”

沈大郎惊呆了,他忙不叠地收回手,极冷似地不停打颤,牙关磕碰在一起咯咯作响,艰难道:“你……你是昆侖的谢纾?我可是亡村的村民!我们每年都要给昆侖那麽多供奉,你就不怕传出去,说昆侖打压平民,不给你们资金供给了麽?”

谢纾不解:“你们那点供奉才多少钱?”

他眨了眨眼,像是真的不知道,沈大郎顿时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快要被谢纾气了个倒仰——他今天算是认识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纨绔之外,居然还有更大的纨绔!

书童在谢纾耳畔低语,谢纾听了,点点头,“你们还敢不交麽?昆侖旁就是衆鬼群生的无涧鬼域,昆侖没了,你们难道能活?”

沈大郎艰难地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不能。”

“那你说个屁。”

沈大郎憋屈至极,而那书童更是已然上前一步,要掰断他的手,他连忙痛哭流涕,对着谢纾结结巴巴地求饶。谢纾道:“你跪下来,磕个头。”

沈大郎呆滞了一下,接着,他吞咽了口唾沫,对着少年一撩衣摆就要跪下去。可是谢纾却让了开来,他指着身后的沈四,“不是给我磕头,是给他。”

沈四和沈大郎全都怔住了。

沈大郎的表情有一瞬间地扭曲,可那书童面无表情就要上来拧断他的胳膊,他被吓得一连叫道“不要不要”,连滚带爬地朝着沈四跪下,头在地上磕出一声脆响。

“道歉。”谢纾垂着眼,冷漠地俯视地面上颤颤巍巍的男人,命令道。

沈大郎:“对……我对不起你。”

“是我,是我看不惯你,总是找你麻烦。你没有偷我的酒,是我故意让后厨换了,害你中计,是我太小肚鸡肠,从前害你吃诸多苦,是我……”

他哆哆嗦嗦地说了一大堆,谢纾有些不耐烦了,他转过身去,问沈四:“你接受他的道歉吗?”

沈四垂着眼,谢纾就那麽直直地看着他,似乎还挑了挑眉,他想了很久。

他应该拦下谢纾,带他走。谢纾是昆侖的少主,这样大动干戈,难免会落下口舌,他总该权衡利弊,不能让谢纾胡作非为。

可是他被谢纾那样望着,最后,还是慢慢捏紧了手指,道:“……不接受。”

怎麽能接受?那是多少个辗转难眠,冰冷彻骨的夜晚,缩在发霉的稻草堆裏,在地下室艰难地呼吸,空气中都是霉菌的气味。

谢纾点了点头:“好。那麽,还是掰断他的手指罢。”

沈大郎如遭雷劈。

书童遵命,身后顿时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叫声,谢纾踏步就要离开这个破烂酒肆,他刚刚进来就闻到一股劣质的味道,也不知道沈四怎麽对这麽个破地方下得了脚的。

他一面嫌弃,以免往外走,可走了几步,回头发现沈四居然还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有些不悦地蹙眉:“愣着干嘛呢?”

“走啊。”

他催促着,一把抓住了沈四的手,往外拖去。

他不由分说地牵着沈四的手,霸道至极,一点也不容许他挣脱,只想远离这个对他来说太过廉价的酒馆。

沈四被他跌跌撞撞地拉着,二人走出酒馆,此时已经正是残阳黄昏,星斗已然灿烂地亮起,华灯初上,倦鸟归巢,桥边杨柳依依,随着夜风温柔地蕩漾着枝条,扰碎了一池春波。

“我们昆侖的人怎麽能被别人欺负?瞧那个丑八怪刚刚的嘴脸,简直丑瞎我的眼睛。喂,棺材脸,你是不是应该报答我一下?我帮你解围了呢——哦,顺便赔偿我一下精神损失费,那狗玩意丑到我了,我回去要洗洗眼睛。”

他一转身,装模作样地伸出手,想起什麽似地,又“嗐”了一声收回手,“算了,你穷得很,我就不欺负你了。总之,你今晚要记住,是我救了你,日后你可要好好报答我。”

沈四不知道在想什麽,低头不语。

少年也不在意他的沉默,继续像个多舌的鸟雀,在他耳畔叽叽喳喳地叫唤道:

“对了,我刚刚囊中羞涩没用错吧?这个成语我没用错吧?”

沈四一言难尽地看了矮了他一头,眼睛扑闪着光的少年一眼,快要被他那清澈的愚蠢气息熏一个踉跄。

……当然不对,你那红布袋裏全是金银珠宝,“囊中羞涩”个什麽?

谢纾的国学果然还是不过关,要是让学官知道了,又得气得上蹿下跳,吹胡子瞪眼,原地化作个喷火龙。

但是在刚刚那个语境下,又十分地阴阳怪气,简直是扇了一个响亮至极的巴掌,让沈大郎当场脸色飘绿,精彩万分。

沈四侧过头,肩膀绷紧,却还是忍不住轻轻颤抖。

“怎麽?棺材脸,你感动哭啦?真的假的,我看看……”

谢纾讶然,好奇心大起,忙不叠地把爪子伸过去,想要掰住沈四的下巴,沈四没对身边的人设防,就那麽被这小兔崽子一把薅过了脸,捏着下巴被他细细端详。

两人猝不及防地对视,少年漂亮的眼睛骨碌碌转着,灵动万分,橘黄色的黄昏被纤细的柳枝切碎,跌落在他脸上,让少年狡黠的笑容在这一刻仿佛定格。

春风醉柳,柳枝在临水处轻柔地晃蕩着,揉碎了两人的倒影,他们在水中模糊起来,一瞬间好似水乳交融,浅淡的白与耀眼的红不分彼此。

桥下春波,惊鸿照影。

沈四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天高地迥,白云悠悠,金乌灿烈——却在这一瞬间好似都黯然失色,所有色彩都褪去,好像天地之间再也不见其他,唯留眼前这个人了。

谢纾端详沈四,分辨不太出来他方才是哭了还是笑了,摸不着头脑,只觉得沈四长得真是太养眼了,与刚刚那个丑八怪根本不像是一个爹出来的。

最后还是大大咧咧地把他一拽,嫌弃地轻哼一声,拽着他往山上走,道:“回家了。你都是昆侖的人了,怎麽还要被凡人欺负,丢脸死了。”

沈四被他拉着,落后谢纾半个肩膀,他垂着眼睛,浓密的睫毛轻轻地颤抖,怔怔地盯着那个牵着他的手。

谢纾的手指节纤长,上面没有一点茧,看得出是一双娇生惯养的手,如藕般白得几乎能掐出水来,没什麽骨头似地蜷在他的掌心,捏上去又软又嫩,像是小猫的肉垫,温暖得扰人心弦。

他的心髒跳得比平常还要快,一下又一下,那麽用力地撞击少年胸膛,耳畔都是血脉肆意奔流的声音,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升温,滚烫地在春夜中流动,快要迸溅出火花了。

他往日裏被谢纾触碰,都要或嫌弃或厌恶地退避三舍,他从前每一次被碰,都是暴力的殴打或是残忍的折磨,那种苦楚深根蒂固,让他经常觉得“人”这种东西,就是发烂发臭,令人作呕的,也因此对于肢体接触强烈排斥。

可他被谢纾牵着的一瞬间,手心只有一片温软的触感,那触感绵软,一点攻击性也没有,温温和和地躺在他的掌心中,被他拥有着。

他像是一个一直生活在深渊中的罪人,忽见天光大亮,一簇火苗从他的心中缓慢燃起,接着,迅速化作了燎原之火,占据了他整片心田。

倏然之间,竟然感到不可思议的口干舌燥起来。

让他想要再靠近一点,再……汲取更多的温暖。

沈四想,或许是春光太好,十裏长灯晃花了他的眼,他最后还是没有挣脱那个牵着他的手。

“庆历一年,春三月,重遇沈家人。

他要我下跪道歉。

谢纾帮了我。

他用钱把那些人砸晕了,然后还跑过来问我成语有没有用对。

……笨蛋。”

作者感言

夏唯一

夏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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