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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死了一千次的万人嫌 夏唯一 3693 2025-02-06 23:24:02

墨池缩在桥洞底下, 做了一个梦。

白日裏,他又被当做“没爹没娘的野种”,被几个同龄的小孩嘲笑。那些孩子往他身上乱扔石子, 在他被砸得红着眼大叫着上前时又一哄而散。

“想跟我们玩?可以啊。刚好我们要玩童戏。”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孩笑嘻嘻地说道:“不过我们都分配好角色了,这可怎麽办呢——”

“啊, 不对, 还有一个角色可以, 听闻昆侖少爷纨绔放纵, 天赋奇差,也不怎麽聪明,总是闯祸,今日,不如就由你来扮演这个废物少爷吧。”

他难得能选中一个不是反派的角色,可是或许是这群小孩中的“编剧”不太称职, 那昆侖少爷被塑造成了一个荒淫无度、鱼肉乡裏的角色,人们对于富人的仇恨是天生的, 而富人无论曾经或贫穷或荣华, 也终究不太会记得自己曾经的落魄, 因此在最开始, 他就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角色。

凭什麽同是年纪不大的孩子,有些人就生来高位, 有些人就只能成为乡野村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于是他依然没逃过作为反派被击垮,被这群顽童借着打闹的理由, 往他这个“剥夺了本属于他们命运的坏人”身上丢各种石子垃圾, 砸得他后背一片青紫。

他怀着满腔的愤怒与恨意, 也没来由地恨起了那个比他没大多少的少年。

凭什麽他就能过得比他好那麽多呢?有德高望重、修为高强的父亲, 又有剑术卓绝、无条件溺爱他的母亲, 而他甚至连个可以喊“爹”哭“娘”的对象都没有。

他嫉妒又阴暗,鬼使神差地想,这些人都去死就好了。

天色渐渐昏暗,河水潺潺流过,沖刷着岸边的鹅卵石。他闭上眼睛,听着河水咆哮,在梦中,他忽然看见了一个影子。

那个影子一身红衣,乌发如墨,肤白若雪,在雾气浓重的夜色浮现,像是一缕暗香幽魂,又像是一个缥缈的梦境。

“……落水……”

“救他……求你们救他……为什麽不救?!”

“哥哥!!!”

梦中仿佛金戈裂帛,铁马冰河肆意咆哮,无数零零散散的碎片刀扎似地嵌入他的脑海,直到最后化作一声“咚”。

水声四溅。

一片冰凉的夜色中,一个红衣少年正弯着眼,垂眸看着他。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抓住自己的心髒。此时,他那拳头大小的器官正“砰砰”地在他不大的胸膛裏直跳,最后他喃喃出声:“哥哥……哥哥……!”

他骤然往前沖,然而耳畔忽然响起一阵欢笑声。他扭头望去,恰好遇见今天陪他一同“玩耍”的几个男孩,此时他们的笑声戛然而止,不知是因为脑海中忽然多出来的记忆,还是眼前忽然如小豹子一样,阴狠扑上来的少年。

宁静的夜晚惊雷炸响,轰隆隆的声音四起,亡村中人来人往,樵夫擡眼望天时,忽然恍惚了一下。

正在摆摊卖糖的老人瞥见手裏的糖,忽然停住了动作,本来还在他面前哭着要吃糖的小孩也止住了声音,一双眼睛缓慢地睁大,抱着他的妇人手一抖,差点没把这小鬼摔地上,最后是更夫打更时,敲响的一声锣:“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他拉长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双浑浊无所事事的老眼却微微睁大,手中的锣“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差点没把他的脚砸肿。卖桂花糕的商贩还在抱怨“昆侖那小少爷太过顽劣,总是跑到他这裏要吃点心,可惜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少爷”时,记忆如海水倒灌般淹没了他,他直接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眼泪滋出来,“嗷”了一声,捂住嘴,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就在这一刻,亡村被某种巨大的梦境包围,火舌舔舐着他们每个人的记忆,而在那烈火之中,他们看见了一个倒躺在昆侖长阶上的少年。

野鸟呼啦啦地从林中跃起。

.

谢纾怎麽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发展,他坐在一间茶室裏,面前摆着一盏茶,茶叶青翠欲滴,正悬浮在表层,如同春雨后冒芽的荷尖。而方才还威风凛凛的拍卖行老板正哭天喊地,跪求他把祝茫带走。

拍卖行老板怎麽也没想到,他买回来,看上去文文弱弱的青衣少年,会在他下台后骤然发疯。他无声无息、轻巧地挣脱了奴隶贩子的束缚,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将匕首抵在他的后腰上,嘶声道:“把我送给那位红衣少年。”

他嗓子又干又哑,宛若刚经历一场大火的焚烧,呼吸间都喷吐着炙热的气息,好似他刚从地狱而来,他如毒蛇一般吐着芯,微笑道:“如果做不到,你就死定了。”

奴隶贩子喜悦的表情一僵,他眼珠子惊恐地转动,最后余光瞥到了谢纾。

那少年脸色白皙红润,云靴处还绑着一串银铃,抱着一个毛球,正好奇地看着他们。那双眼睛干净剔透,是一对琉璃似的猫儿眼,面容精致,即使他是个猎豔好手,去过无数次烟花酒巷之地,也未曾见过这般容貌的,一时间怔在原地,屏住呼吸,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像是旅者忍不住为怒放的繁花驻足。

祝茫意识到他盯谢纾的时间长了一点,他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他在斗兽场上,一身血地苏醒,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个少年,在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呼啸不已,如同扇起了巨大的龙卷风,而在那风暴中心,是咆哮的忘川河水,临水畔四起的大风,衣袍猎猎的少年,以及沉闷的落水声。

祝茫如遭雷劈,他睁大双眼,整个人忽然剧烈地颤抖痉挛起来,如同一个即将发病的患者。

谢纾……

谢纾!!!

我难道是在做梦吗?在谢纾死后,他经历了牢狱之灾,金丹破碎,一夜白发,在葬礼上绝望地死死抓着棺盖。无数个漆黑的夜晚,午夜梦回时他都忍不住发狂地将头撞在墙上,撕心裂肺地咆哮,只因自己亲手打碎了那个年少不可及的幻梦。

如果是梦?如果是梦。可他已经快死了。金丹破碎后本就活不长久,他上辈子一直在悔恨之中渡过,无数个日夜辗转难眠,试图去探望谢纾,可是周不渡就如同一个捡到了珍宝的恶龙,他将少年密密麻麻地守护起来,不让任何人窥探。

他先是拿了面镜子,而那镜子也很快被他摔碎了。因为在那镜中,他确实瞥见了自己的年幼的脸,以及自己的一头乌发,而更重要的是,少年看向他时,眼中充满的好奇与懵懂,是他此生从未见过的。

因此此时,他理解了周不渡那种珍宝被人窥探的恶寒及阴冷的愤怒。他寒声在奴隶贩子耳畔道:“再多看他一眼,我就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奴隶商人快被吓尿了。

谢纾一开始也怔住了,他接到的任务是要将祝茫买下来,回去好好欺负,此时奴隶商人主动要将祝茫送给他,他没有拒绝的道理,系统也格外雀跃,在他怀中又蹦又跳,祝茫站在奴隶商人身后,缓慢地将目光挪动,看向那个白色的圆球。

123本来还沉浸在任务目标轻而易举到手的欢喜之中,一擡头,便猝不及防地与祝茫对上的眼睛,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毛都炸起来了。

那眼神混杂着偏执、欣喜若狂,以及某种噬人的疯意。宛若一个久居阴暗泥沟的怪物,却忽然擡起头窥见月光,不可思议与爆炸般的喜悦如同一个沸腾的火山口在他眼底疯狂地咕噜咕噜冒着泡。

他与系统对视上,长眉微微蹙起,眯起狭长的眼睛,不紧不慢地打量它,表情活像是在说“这玩意是从哪裏来的?真碍事,不如杀掉吧。”

系统快要发出尖锐的爆鸣声了。

祝茫站在奴隶商人背后,他双手依然束缚着枷锁,很快又低下头,沉默不语,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而等他再次擡起头时,他似乎已经调整好了状态,看向谢纾的目光充满着破碎与恳求,好似谢纾是他唯一的救世主,要救他于苦海之中。

“这位……少爷。”他啜泣着,整个人跌跌撞撞地上前,似乎就要弱柳扶风似地倒在谢纾怀中,他张口便是自己悲惨的身世,以及对人生的绝望,最后以“还好我遇见了您”为他大起大落的人生画上了圆满的句点,“若是您不嫌弃,我愿意为您做牛做马做狗,求您让我留在你身边。”

言辞恳切,哭声凄凉,仿佛一个失足少女。谢纾到底年少,他被这样的目光看着,整个人都忍不住轻飘飘地膨胀起来,最后稀裏糊涂地牵住了束缚着祝茫的绳索,而绳索的另一头,拴在祝茫的脖颈上。

谢纾露出勉为其难的表情,有些生硬地念系统塞给他的反派小抄:“既然你是我买下来的……就得有,做狗的……什麽来着?”

谢纾心裏“草”了一声,忘词了!

系统伸出两个线条手,捂住了自己的豆豆眼:“……”

念得比棒槌还棒槌就算了,怎麽连这麽短的一句话也没背下来!

它绝望地长叹一口气,颇有种孺子不可教也的戚戚感。它算是知道这个任务为什麽是S级了!

这反派看起来有点不太聪明!

总之,他现在的任务就是肆意淩辱这个奴隶少年,谢纾寻思着骂他是狗也已经差不多了。拴着个活人上街,多少有点过于哗衆取宠,而且说不定娘亲会不开心。

可谢纾只是刚给谢纾佩戴好那条项圈时,祝茫却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在奴隶商人地震的瞳孔中,他温柔地轻声道:“没关系,能被少爷这样牵着走,我很开心。”

祝茫眉眼弯弯,血污洗去后,露出一张好面孔,如同青翠竹叶,干净而温柔。他握着谢纾的手,将脸埋进去,又眷恋又卑微地道:“少爷买了我,我这条命从此往后,便是您的了。”

他说话很慢,指尖剧烈地颤抖着,他被人这样像狗一样牵着,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蒙受了巨大耻辱,可是系统从下往上看,却骤然撞见了他红了的双眼,以及因为极度兴奋后勾勒起的嘴唇,亢奋到几乎神经质地颤抖的眼球。

系统猝不及防地撞见这一面,整个统都僵硬了,内心有种不祥的预感。

可任务到底是完成了,它安慰了一下自己。

在场只有奴隶商人尚且正常,他左看了看刚刚还杀气腾腾、此时一脸柔弱的祝茫,右看了一眼尚且不在状态之中,只沉浸在任务开工大吉的谢纾,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哪裏格格不入了——

祝茫看向谢纾的目光,哪裏像是有半分不情愿?那眼神缠绵悱恻,简直快要拉丝了!而那豔丽的红衣少年迟钝非常,一点都没意识到!

两人最终从地下回廊出来了。月光如水,街道两侧高悬着一盏盏红纸灯笼,在月色中轻轻晃悠着。谢纾走在前面,他手裏攥着一串锁链,一头雾水,而系统还不断在他耳畔加油打气:“宿主!加油!您就这样带着他,游街示衆,他必然会屈辱得擡不起头来,从此往后记恨你!”

谢纾:“有道理!”

毕竟被人这样对待,可真是堪比叫人下跪磕头了,没有人会不觉得屈辱并记恨上他。

一人一统心满意足地往“恶人值”上划上一笔,露出了农民伯伯看长势喜人的菜苗的喜悦,全然没注意到这个菜苗似乎是準备往歪裏长——他们全然没观察到身后的祝茫。

祝茫沉默不语地低着头,青石砖上,谢纾的影子被昏暗晦涩的灯光拉得长长的,手在旁边一晃一晃,跳脱而生动。

不再是棺材中紧闭双眼的尸体,不再是对他失望而冷漠的昆侖弟子,不再是背负着千千万万个轮回的血观音。有的只是一个还未经历过任何风风雨雨,在锦绣丛中被小心翼翼养大的少年郎,鲜衣怒马,红袖招摇。

这个长歪了的“菜苗”癡迷地伸手,虚虚地牵住少年影子不安分的手,喃喃道:“我怎麽这麽幸福。”

“我是第一个。”

“他第一个把我当狗,还要带我游街示衆,这不是宣示对我的所有权,能是什麽?我是他的狗,这很好。”

祝茫微笑起来,自言自语道:“李廷玉若是知道了,估计会气吐血吧,毕竟他上一世,心心念念这个职位很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最近腰疼得特别厉害QAQ各位小天使还是注意不要久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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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感言

夏唯一

夏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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