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笙从小就长得很好看,男生女相,父母不喜欢他,却觉得有利可图,故意把他扮成女孩,按照女孩的方式培养他,準备等他再长大一些,就把他送到青楼卖个好价钱。
或许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宋白笙从小起,心就是黑的,他在父母即将把他卖到青楼的前一晚上,往家裏放了把大火,毫不犹豫把家裏的所有细软卷走,然后直接逃了。
彼时九州刚经历了一场战乱,百姓流离失所,他往自己脸上扑了些灰石,跟着难民潮,南下到衢州。
宋白笙最开始捡到小团子时,刚好是十二岁的年纪。
难民潮中,百姓的境遇不太好,渐渐地有支撑不下去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路途太漫长,粮食又不够,一路上都有饿殍。
宋白笙发现有个小团子偷偷跟着他时,难免有些烦躁。
他这段时日也狼狈不堪,扭过头来,正好撞见一个只有他膝盖那麽高的小团子偷偷地跟在他身后。
那小团子长得粉雕玉琢,一张脸生得漂亮软乎,白白净净,脸颊两侧沾了点灰,看上去像是一只小花猫,正争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猛盯着他,以及他挂着干粮的包裹。
宋白笙毫不犹豫地拿起一块小石头,往那个小团子脚边丢去,挥手嫌弃道:“哪裏来的小包子,滚远点。”
小团子被吓了一跳,嘴角一瘪,一双大而圆的眼睛裏顿时积了点泪光,卷翘的睫毛轻轻颤抖,看上去要哭不哭,有点可怜。
可惜若是刨开宋白笙的胸膛,那颗心黑得连一丝杂质也无,别说哭,就算这不知道从哪裏来的小屁孩死在他面前,他都只会嗤笑一声。因此他理也不理,掉头就走。
只是没过多久,他就遭了意外。
他生得好看,男生女相,因此不少难民把他当做了女扮男装的女孩,逃亡路上身负高压,心理扭曲,几个男人直接把少年宋白笙围了起来。
宋白笙杀了他们。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却没有任何排斥感,他只是嫌恶地踹开最后一具趴在他身上的尸体,踉跄地离开了那个小巷。
他一个人就算再疯,却依然没法毫发无损地对付几个成年男人。当晚伤口感染,就发起了高热。
他躲在一个小土坡后面,远离人群,烧得神志不清间,感觉额头上忽然传来一阵冰凉。
他艰难地撑起眼皮,迷糊间,发现居然是之前那个小团子。
小团子人小腿短,捡了一块不知道从哪裏来的破布,沾了点河水放在他头上,等布料由冰凉变得温热,又拿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回河边。
他跑出了一身汗,但是不难闻,夹杂着小孩淡淡的奶香味,宋白笙莫名其妙觉得有点饿,他眯着眼睛,在心裏“啧”了一声。
这小孩还算有点用。
他勉为其难,刚对小团子的评价好了一点点,就发现有什麽东西往他身上钻,夜裏风大,小团子被风吹得有些冷,他照顾宋白笙照顾了大半夜,看见他额头的热度没那麽高时,就主动往这个热源怀裏钻去。
宋白笙伤口被压到,差点没吐出一口血,两眼一翻,活生生被这个蠕动的小团子压晕过去。
晕过去前他好不容易对小团子上升的评价又降回了谷底,在心裏发誓,这小短腿完蛋了。
完蛋了!
他醒来后,拎着后脖颈,直接把小孩提了起来。小东西在半空中被他捏着后颈,居然还睡得死死的,白面团似的脸因为睡得太香,粉扑扑的,脸颊的婴儿肥让人想要咬上一口,嘴巴微微张开,眼看就要睡出口水来。
他第一次和小团子靠得这麽近,仔细看,还能看见男孩右眼角处的一粒红痣,显得他那张白净乖巧的脸居然有一点妖冶,若是长大,必然会出落成芙蓉红药般的美人,是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宋白笙眉头紧蹙,匪夷所思。
这小东西从哪裏跑来的,长成这样,也不怕被人吃了。
他这几天观察,发现小团子确实是一个人,没有大人跟着他身后。
他伸手捏着小团子的下巴,往上一合,故意把男孩的头发揉成个鸡窝,然后嫌弃地把这不知道从哪裏跑出来的糯米团团丢开。
谁知他一语成谶,当晚真的有人要吃小孩了。
难民潮中不少人已经饿得神志不清,他们看来看去,发现有个漂亮得像瓷娃娃一样的小男孩居然独自一人,周边没有一个大人照看。
他们恶向胆边生,谋划了一下,为了活下去,竟然对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孩伸出了手。
小团子被他们抓起来,他们脱下小孩的衣物,看到下面雪荔般白皙细嫩的皮肉,一个个饿得两眼放光。
宋白笙漠不关心地站在一旁,他抱着双手,看着那呆呆愣愣的小团子,无所谓地想,如今恰逢乱世,这麽个半大孩子,迟早都合该会丢了性命的。
他这样想着,可是看见那些人掏出刀的时候,额角的青筋还是忍不住跳了跳。
小团子像是被他们吓傻了,眼眶通红,可是居然就是不落下泪来,整个人蜷缩在墙角,短小的四肢一直在抖,直到那匕首划到男孩手臂上,他才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
宋白笙回过神来时,已经把这些人都撂倒,抱着男孩,他额角青筋狂跳,如毒蛇一般,眼角因为愤怒微微抽搐,忍不住怒骂道:“你傻的吗?!不知道求救?!”
小团子搂着宋白笙,眼泪啪嗒啪嗒地从眼角滑落。
宋白笙不知道怎麽哄孩子,甚至抱的方式也不太对,男孩缩在他怀裏,感觉不太舒服,直接撑住了他的肩膀,在他怀裏扭了几下,扭到一个舒服的位置,才像只猫一样重新窝了回去,继续哭。
宋白笙被他哭得莫名心烦意乱,拧着眉,过了好半晌,才道:“别哭了,他们人都没了。”
小团子在他怀裏发出一声哭嗝。
宋白笙啧道:“好了好了,你想要什麽你跟我说,别哭。”
小团子不哭了,他揉揉自己饿了好久的肚子,委屈地伸出手指,指了指宋白笙的行囊。
宋白笙明白他什麽意思,立即不屑地嗤笑一声,“你就给我一块沾了水的破布,我就要给你吃的?天下哪有这麽好的买卖。”
小团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看着他。
宋白笙拿出来一个包子,看着小团子亮起来的一双大眼睛,故意当着他的面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哼笑:“这是我抢过来的,你有本事,你也去抢。不过就你这小胳膊小短腿,能做什麽?”
小团子呆呆愣愣地看着他,忽然噗地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宋白笙:“!”
刚吐完血的小孩一脑袋栽进了他的颈窝,身体软软的,气息微弱,幼小的胸膛起伏微弱。
宋白笙大抵知道自己是遇上碰瓷的了,他检查了很久,却没有发现小孩身上的外伤,推测可能是单纯地饿晕,伤到肠胃了。
等小孩醒了,他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把包子递了出去,“吃吧。”
谁叫这小孩帮过他一次。
小孩咬了一口,他看着小孩鼓起来的腮帮子,忍不住笑了笑,捏了捏男孩柔嫩得仿佛能掐出水的脸颊。
只是他没想到小团子只是吃了一口,就推回去,笨拙地开口,慢吞吞道:“哥哥,吃。”
宋白笙愣了愣,笑容一顿,怪异道:“你都饿晕了,还管我?”
“哥哥,是不是,也很饿?”小团子抱着他,男孩柔软的身体贴着他,皮肤雪白,浓黑的头发胡乱翘着,身上飘着淡淡的奶香。
他仰着一张小脸,强硬执拗道:“我们一起,吃。”
宋白笙忽然一怔。
那个包子被他放了两天,再放下去,或许就要坏了,可是他舍不得吃,鬼使神差地被男孩那口血蛊惑,居然掏了出来。
可是他掏出来时,其实也没想过会有人问他,你掏出来的时候饿不饿,疼不疼,就像是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你父母那样对你,你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委屈。
他不说,却不代表他真的不疼,真的不难过。人心都是肉长的,只是他痛苦的时候没有人问,所以他就以为那样的痛苦不是痛苦。
可是如今男孩认认真真地看着他,问他的时候,他才惊觉,原来自己也是很饿的,自己也是……很疼的。
他长这麽大,第一次有人还会关心他。
他父母把他当做商品,商品没有心,只是一个物品,不会有人关心商品会不会疼,会不会冷,会不会饿。
可是只才刚学会说话的小团子,就那麽抱着他,奶呼呼的手蹭着他的脸,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喊他道:“哥哥。”
宋白笙有父有母,肉|体凡胎,可是他却从未被这样全身心依赖般的眼神注视过,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裏,满满当当都是他怔愣的脸。
他沉默一会,只能咬下一口,又重新捏着少年的鼻子,让小孩吃。
小孩撅了撅嘴,咬了一口,那一口小小的,像是一个幼崽,然后又推了回去,身体力行地践行着“一起吃”的话。
宋白笙无奈,两个人就这麽你一口我一口地,一起吃完了一个包子。
宋白笙自小刻薄寡恩,铁石心肠,他没有正常人类的感情,是个嗜血的疯子,脸若潘安,心如蛇蝎,从底子裏就是发烂发臭的,除了皮囊,谁还愿意靠近他这样的怪物?
可是那个一起吃完的包子就那麽闯入他那黑心烂肺中,把他的五髒六腑,七情六欲搅和得一团糟,心髒心髒的某块位置塌陷下去,心软得一塌糊涂。
“小鬼,你要认我做哥哥麽?”
宋白笙这辈子没品尝过亲情,他在父母那裏只须臾短暂地尝过一点爱,可是那不是对一个人的爱,他忽然捡到这麽个软乎乎热腾腾的小生命,也生出一点无所适从感。
糯米团子颠颠地在他怀裏蠕动了一下,暖洋洋的温度从小孩身上传来,干净澄澈不掺杂一丝杂质。
小孩歪了歪头,宋白笙心口一热,便刮了刮小孩的鼻子,笑着说各种好处,光明正大地“诱拐”小孩,“做了哥哥,自然就要保护弟弟。免你苦,免你忧,免你颠沛流离。”
“护你一生平安,一世无忧。”
糯米团子说:“那你是不是会一直牵着我的手,永远不放开?”
宋白笙笑了笑,他笑的时候胸膛震动,震得小孩耳朵麻麻的,懒声笑道:“是。”
“好哦。”
男孩笑弯了眼睛,伸出小手指,勾了勾他的手,晃着说道。
“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不然以后……不相见。”
他们小拇指相互牵在一起,大拇指上翻,双双印在一起,仿佛盖了一个戳。
宋白笙踉跄了一下,他没站稳,差点跪倒在地,神情呆滞,眼角微微抽搐,失去对面部表情的控制能力。
谢纾……是他的弟弟。
怎麽可能?那个少年怎麽会是他的弟弟,他的弟弟那麽乖,那麽温顺,谢纾浑身是刺,动不动就要咬他一口,怎麽可能……
“不,不对。”他摇了摇头,窒息得快说不出话,“我弟弟早就死了,我亲手摸到他冷下去的身体,我当年抱着他,跪在昆侖面前,求救。可是昆侖……”
“他怎麽会是我弟弟呢,他……”
他眼前忽然闪现少年眼角的那粒红痣,如遭雷击,浑身一震,再也说不出话来。
“昆侖前任掌门谢棠生虚僞至极,利益至上,自私自利。可是贺兰缺——夫人却不是那样的人。”
沈乘舟微微沉默了一下,“她当年救了一个孩子,她救起来时,那个男孩的心髒已经停止了,但她还是把他带回了昆侖。”
“她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奇迹般地,那名死去的男孩活了下来。”
宋白笙疯狂摇头,“不,不可能。你想骗我,沈乘舟,就因为我刚刚烧了你的婚书?”
他冷笑一声,“你在报複我,所以在胡编是不是?”
他骤然怒吼出声,“是不是!!!”
沈乘舟披头散发,他狼狈不堪地跪坐在地上,额头汩汩地流着血,露出下面的森森白骨,他一双眼睛通红,“你这样,与我有何区别。”
“自欺欺人,自以为是,只想要逃避……做一个懦夫。”
宋白笙脑袋一瞬间像是被人用重锤狠狠锤中,他胃部抽搐,似乎连灵魂都要呕出来。
有个声音在他心底淡淡响起:“天底下哪有那麽巧的事情?谢纾的容貌与你弟弟如此相似,你难道真的不会察觉吗?”
又有人辩驳道:“那又如何?天底下相似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每一个都是小团子?!他们算个屁!!”
“……可,若是连年龄也相似呢?”
“若是小团子当年还活着,如今与谢纾……该是相同的年纪。”
那是十九岁的少年。
他当年抱着小孩一起睡觉的时候,听着少年温热的呼吸声时,甚至偶尔阴郁地会想。
就算世界都毁灭了,只要他们两个好好的就行。
那是他这辈子唯一能降落的故土,是他飘摇一生唯一能停泊的岸边,是他腐烂心尖上……唯一的一寸白。
可如今,少年甚至连及冠都未来得及,便落入水中,万人唾骂,衆叛亲离。
……一个人,走了好多好多年。
“做了哥哥,自然就要保护弟弟。免你苦,免你忧,免你颠沛流离。”
“护你一生平安,一世无忧。”
可他没有做到。
他忽然想到了什麽,整个人颤抖了一下,猛地扑上前,抓住沈乘舟的衣襟,晃了晃,“等一下,谢纾知道吗?”
“他知道……他当年与我……”
沈乘舟看着他,没有说话。
宋白笙脑袋“嗡嗡”作响,呆滞了那麽一瞬间,悚然色变,失声道:“他知道?!”
他觉得天都要塌了,抱着头,努力地试图回想他与谢纾相处时,谢纾看他的眼神。
他有没有想起来?他有没有记得我?他有没有……有没有……
不对,谢纾肯定不知道,谢纾肯定——
他猛地想起,谢纾当年离开魔教的时候看着他,听见他说的话时,表情似乎牵动了一下。
他大步离开魔教,宋白笙在身后诅咒着谢纾,冷言冷语骂他:“别再回来了,贱人。”
他心高气傲,放不下自己的身段,转身回到魔教,两个人背影相向,往截然相反的两个路大步向前。
他冷笑着期待谢纾被昆侖折磨致死,却不知道谢纾向前的脚步骤然一停,扭过身来,回眸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那一眼太深,林间月光太冷,照在少年的脸上,僵白冰凉,他站在原地,一直等到宋白笙的背影完全消失,脚步都无法挪动一步,月色下,隐约可见少年眼眶微微发红。
他们之间,横亘着太多东西,有血海仇深。
少年想起来的时候太晚,他在一个遥远的深夜忽然梦见少年事,彼时已经是他们关系的终点,所以他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保持原来那样,就好。
宋白笙不会知道他是他的弟弟,他会一直恨着他,就算他……死了,他也会一直恨着他,不会为他苦,不会为他痛。
那是他对这年少时曾经陪伴过他一段时光的哥哥,唯一能做到的……最后的事情。
他这辈子,活得这麽痛苦,这麽狼狈,可他还要那麽义无反顾地去爱那些已经忘却了他的人,一遍遍地回忆他们的好,永远放不下。
因为他其实是溺水之人,那些记忆艰难地让他浮沉,成了他不愿意也不可能松开抱着的浮木。
可是他们却要残忍地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挑起,眼睁睁地看着少年最后落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扑通”一声,响彻在五月桃花凋零死去的日子。
谢纾十六岁前的人生是一颗糖。
他攥着那颗糖一直往后走,可是三百年过去了,那颗糖明明随着时间都腐坏了,他却依然不放手,死死地攥着。
于是糖变成了毒药,他却还要把他当糖果吞下去,拼命地咀嚼,妄图从裏面吃到曾经的一点点甜。
他眼睁睁地看着谢纾慢慢崩塌,可是却施施然地站在岸边,没有伸手。
而在故事的最开始,他才是那个把谢纾推向深渊的罪魁祸首,让他一个人。
他把他……丢下了这样久。
宋白笙体内火烧如滚油烹心,他觉得心髒好像空了一块,痛得他不能呼吸,快要死了。
他不信。
他不信谢纾真的落进了忘川河中。
他跌跌撞撞地向门口沖去,不顾身后的沈乘舟,泪水从他被黑龙侵蚀的眼眶中涌出,黑龙发出绝望的哀嚎,他跑得太快,摔倒在地上,又爬起,结果又不小心摔倒,最后用手指撑着自己,一点一点地拖着身体,往那个方向爬去。
“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不然以后……不相见。”
男孩稚嫩的声音依稀在他耳畔响起,眼前隐约可见一双弯着的眼睛,还有眼角的那粒红痣。
……永不相见。
宋白笙哽咽道:“你不是说好要牵着我的手,不放开吗……”
“可怎麽先放手的人,变成了你。”
淅淅沥沥的雨水倾泻在低垂的柳条上,摇曳的波光撩开一湖冰凉的涟漪,月光烫人。
男孩在重病时,把脑袋埋在他的脖颈中,高烧烧得迷迷糊糊,却还是要说:“想要,永远,与哥哥,在一起。”
彼时的宋白笙说:“那就牵着手,不要跟哥哥走散了。”
原来他早就走上歧途。
宋白笙跪着向忘川河的方向爬,眼眶中的泪流干了,渐渐地,居然有血流出来,猩红可怖,他满脸血泪,顺着他白净瘦削的下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如同血红的花绽放于他的痛苦之上,仿佛罗剎鬼为情所困,流下血泪。
心如刀割,不过如此。
他往门外跑去,跌在地上,跪着,爬也要爬过去。
可是他刚摸到门槛,就忽然听见一声尖叫。
一个弟子慌慌张张地沖了过来,他悚然道:“祝师兄……祝茫,他……他沖出寒池牢狱了!”
沈乘舟猛地擡头。
“他跳进了忘川河……他……他……”
弟子语无伦次,他瞳孔放大,像是看见了什麽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鬼叫道:“他……他!”
宋白笙嘶哑道:“什麽?”
他刚要挥手把这碍事的人打开,他要去找弟弟,他要……
那名弟子惊叫起来,伴随着窗外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声,闪电将三人的面色照亮,惨白如鬼,他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中,不可思议地尖叫道:“他……”
“他打捞上了谢纾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