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声噼里啪啦,响彻整条街。
姜宁站在长宁酒家门口,身边是田掌柜和张大厨。
三人互相看了眼,脸上都挂着笑。
姜宁给一边的方叔递了个眼色,方叔立即扯下挂在牌匾上的红绸。
红绸落下,姜宁三人拿起剪刀把面前的红色横幅剪断。
二楼的伙计,立即机灵地把花瓣往下抛。
“今日本店开张,全店上新,欢迎各位到店品尝,凡是今日到店的客人,每桌可领一份黔州小菜和饮子,仅有二十份,送完即止。”
“各位客官,里面请啊。”
“长宁酒家开张大吉!”
姜宁侧身让开,迎着客人往里走。
比起揽月楼开业时的大张旗鼓和高调,还有前期放出去的风声。
这回姜宁低调很多,但来得人也不少。
“柜台,这里四个人。”
“一家三口,有小孩。”
“两位老人。”
“一位客人,安排下桌。”
……
一声接一声,门口伙计迎客,从柜台经过记下安排桌位,再由大堂的伙计领着过去,点完菜,单子给后厨一份、柜台一份。
人再多,上菜、传菜都乱不了。
全都标了桌号。
久违的热闹让姜宁在大堂里闲下来的片刻,忽然有一些恍惚。
安逸、自在的日子过惯了,这种忙碌的日子反而有些久远。
尤其从真正闲下来算起,差不多有七八个月的时间。自打年初卫长昀卷入夺位的风波里,他就没怎么忙过揽月楼的事。
即便是后来交接各种事情,其实也逐渐做起了甩手掌柜。
乍一下把店开起来,还真有点不适应。
尤其一声一声东家,跟回到揽月楼似的。
不过,这种感觉真不赖。
“东家,只剩下三张桌子了,外面客人还在看,这怎么安排?”
门口迎客的伙计,刚把一桌客人带进去,便小声问了姜宁一句。
姜宁回过神,朝外看去,“谁先来就先安排谁,要是满座就按照之前说的,在门口把牌子挂上。”
伙计立即点头,“我这记性,忙起来全忘了。”
“挂上满座的牌子,再问客人愿不愿意等,要是愿意等,旁边有茶水和瓜子、小食。”
姜宁拍拍他肩膀,朝着后厨去,“有事问掌柜的,我去后厨看看。”
大堂忙起来都容易忘事,更别说是后厨了。
指不定光是整理菜单就忙得不可开交。
“东家!”
后厨的伙计急匆匆往外走,差点撞到姜宁身上,被他一把捞住胳膊,才站稳。
姜宁眉头一紧,朝里面看去,“什么事?”
伙计一看是他,松了口气,“备菜备得差不多,但是这些菜太多了,要先炒哪一个?有的菜不能前后一起炒,容易串味。”
姜宁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这有什么好慌张的,两个帮厨师傅掌勺开锅,先把炒的、凉拌的菜做了,蒸菜直接上火蒸,大菜有主厨,按照做的时长最短点单最多的顺序去做,但一定得保证,每轮炒的菜里,有按照点菜桌号前后的菜。”
这样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
能保证菜上得快,而且不会出现先点的桌菜一直都上不了的情况。
“那这些……”
“我说你记,传给厨子和伙计,把备菜及时给到三位厨子。”
姜宁走到板子前,看了一眼被钉在上面的点单,花了一小会理清楚,迅速给归了类。
“粉蒸排骨三份,直接上锅。”
“先炒三号桌的,他们先点单,腊肠炒竹笋,有四份,一起炒。”
“还有一号桌的爆炒银鱼,一共两份。”
“白切鸡,二号桌、五号桌、六号桌,八号桌,一共是四份。”
“还有……”
姜宁报得又快又准,还把配菜简单地念了一遍,等捋完点完的八桌,也没有花多少功夫。
所有的单子内容,都捋得很直观。
旁边伙计一边传话一边听,等姜宁报完第一轮,不由满眼钦佩。
“东家,这些东西,你怎么记住的?”
“会做菜,多看多听多记,熟能生巧而已。”
姜宁看了眼灶台旁的厨子,见他们利索开工,张大厨弄完手里的活,还会去给两个帮厨看菜,放下心来。
“后厨那台靠后院水缸转着的风扇别停,总归水是循环的,能散多少热就散多少,不然这天气,大厨受不了。”
“知道知道,放在屋内降温的水缸和冰,都一直在换着。”
伙计点点头,“东家,这边我能行了,你去前边吧,后面熏着你。”
姜宁倒不觉得熏,不过他在这儿跟监工似的,别人干活也不会自在,还不如出去。
跟伙计又交代了两句,便掀了帘子回到大堂。
正在柜台边跟田掌柜说话,忽地瞥见门口有人,下意识抬头想要问是几个人,看清来人后,到嘴边的话立即咽了回去。
怎么是他们?
“李员外、李夫人?”
姜宁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道:“你们怎么来了?”
李员外夫妇看了眼姜宁,又看看对方,把手里的礼物递给他,“听闻你的酒楼新开业,我们就想着过来看看。”
“恭喜啊,开业大吉。”
姜宁一怔,而后笑起来,“贺礼我收下了,正好还有三张空桌,二楼会清静一点,我领你们上去?”
李员外和李夫人点点头,明显松了口气。
他们还担心姜宁不收贺礼,到时候他们还得劝。
“等等,这是——”
姜宁看向他们身后探出头来的孩子,“挺乖巧的小孩,看着就招人疼。”
“是我二哥在外捡到的孩子,父母可怜,都病故了,小孩吃百家饭长大,被人欺负惯了,恰好被我娘家二哥遇到,这才救下来。”
李夫人摸摸他的头,“我喜欢孩子,便留在身边。”
“只要秉性不坏,其他的也无妨。”
姜宁朝李夫人点头,目光扫过那小孩。
并非是他刻意打量,而是这小孩看起来的确心智要晚熟一些,应该是比同龄小孩心智更小。
不过也不像是痴傻,日后慢慢培养,总归是个好孩子。
姜宁领着他们上楼,“二位经历了这么多事,还是看开一些,毕竟日子还长,至于旁的——”
“福祸相依,往后必定会福气安康。”
-
新店开张一向很忙,尤其是酒楼生意。
等晚饭这一轮忙完,姜宁坐在柜台那儿时,眼神已经在发虚了。
没什么胃口,也没觉得饿。
就是单纯的想坐着休息会儿。
其他伙计各自忙完了,便开始收拾东西,或者聚在一张桌子那儿吃饭。
姜宁眨了眨眼,抬头看向田掌柜,“田叔,你觉得方叔能做酒楼这边的掌柜吗?要是可以,就让他来跟你一块搭着坐,不然挺忙的。”
开业最忙,后面不是常态,但酒楼生意注定了得忙到很晚。
等过了开业这一阵,之前说的排班就得跟上。
掌柜和伙计都得有休息的时候,连后厨也一样,可以轮换着让一个人去休息。
田掌柜正在算账,听姜宁问起,想了下,“老方这个人可以做,人细心,而且知道怎么招待人,特别会看客人眼色,人一来,问了几句就知道人家想坐哪,想吃什么。”
今天在大堂里帮了一个下午,从他那儿过的客人,比其他桌都省事。
因为人家想吃什么,喜欢什么口味,全打听出来了,跟伙计一交代,再推荐几道菜,下单很快。
“那行,只要能做就好。”
姜宁呼出一口气,“你可别因为方叔跟我们一块来的,你就这么说啊。”
“可不能这样,就事论事,老方就是能做。”
田掌柜低头接着算账,“东家,我要是说假话哄你开心的人,那你也不会选我做掌柜了。”
姜宁失笑,“也是这么回事,但该问的还是得问。”
“方叔还挺乐意有事做的,待在县衙里,每日也做不了什么事,家里还有我阿娘和春娘,什么活都能揽了。”
那小片菜地、几棵果树、一个葡萄架,完全没有方叔施展的地方。
几个人每天在家里,这些活都得抢着做。
“那他来,我们俩还能搭个伴,不然酒楼里全都是年轻伙计,闲聊的人都没有。”
“成啊,那明天我可就把人叫来了。”
姜宁说完,朝外看了眼。
时辰好像差不多,这边也收拾完了,就等着最后一桌客人吃完,然后再把碗筷洗了就成。
姜宁撑着膝盖站起来,动了动腿脚,“田叔,我先——”
“县令?”
“卫县令?”
“……怎么来这里了?”
“傻不傻,当然是来接东家的,忘了人家是一家的。”
卫长昀跨进酒楼,朝其他人点头示意,便径直走到姜宁旁边,“忙完了吗?”
他一身常服,要不是惠安县太小,又在之前破了李家的案子,也难看出就是县令。
能认出来,主要是脸太熟了。
姜宁哎了声,朝他伸手,“扶一下扶一下,我腿有点麻了。”
卫长昀无声叹息,上前握住他手,“又扭着坐了?”
姜宁不好意思朝他笑笑,“刚才跟田叔说话,没注意到,就一小会,不影响的。”
卫长昀问:“歇会儿再走还是这会儿走?”
耳边听到小声议论,还有不带恶意的低笑,姜宁只觉得不好意思,半点没觉得冒犯。
丢死人了。
他在酒楼的同事眼里,可是靠谱又严肃的人设。
就这一会儿,全破碎了。
“别破碎了,迟早会知道。”卫长昀压着声音,“家里留了菜,回去我们一起吃?”
姜宁:“你才从县衙过来啊?”
卫长昀拉着他往外走,“没有,去了一户人家,说是家里东西被盗,查看一下。”
姜宁哦了声,感觉腿好了不少,“那回家。”
说完扯着人往外走,“我们走了啊,大家收拾完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见!”
可丢不起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