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我的天,你俩怎么弄成这样回来?老方,快快,让陆拙去厨房生火多烧点水。”
“小桃,你去屋里给他俩拿身干净的衣服。”
“外面雨下成这样……”
姜宁一把拦住朱红,手上脏污多,又不能直接上手,“你别担心,我们就是在河坝那儿弄了身泥,顾不上干净。”
“哪儿都没伤着,冲一冲,换身衣服就好。”
卫长昀看向旁边同样紧张的方叔,点点头,“热水和衣服得麻烦你们拿,但别的,我们自己来就好。”
“对了,这几天雨水多,河道涨水,还得麻烦你们一件事。”
方叔忙问:“什么事?”
朱红也冷静下来,不解问,“我们是能帮上什么忙吗?”
“是,有一件事非你们不可。”姜宁一身泥,就算不洁癖也有些难受了。
姜宁和卫长昀你一句我一句说完事情,那边热水和衣服已经放好,他俩过去灶房旁的小隔间里直接冲洗就好。
比回房间的浴房洗,收拾起来方便。
“这能行吗?大家也不一定识字。”
“是啊,下雨天张贴的话,很快墨迹就会被浸湿的。”
姜宁看他们一脸担心,道:“不识字也没关系,不有小小和小宝吗?长了嘴能说就成。”
“贴墙上的,能识字的自己就看得多,不识字的你们解释一下。”
卫长昀挽起袖子,“到时候县衙的衙差会跟你们一起,尽可能让城里的百姓知道危害。”
“要是遇到紧急的情况,也能晓得怎么躲避。”
朱红道:“我们自己写,会不会有错?要不你们写一份,我们誊抄吧。”
“不用,就平时我跟你们说的那些,小小和小宝能写得明白,而且他们写的,说不定更容易看懂。”
姜宁搓搓手上的泥,“实在不放心,先写着,等会我们再看。”
“哎呀,我们得去洗了,不然身上的泥都干了。”
卫长昀看他一脸的泥,还拿手背去蹭,抓住他的手腕,“别蹭了,再蹭更像花猫。”
“娘,让他俩不用写得太复杂,说得清楚就好。”
朱红哎了声,催他俩赶紧去洗,别在院子里站着。
旁边的方叔一拍脑门,喊他们先去洗澡,别的事交给他们。
他俩对视一眼,哑然失笑。
仿佛刚才把他们拦下的事不存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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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外的隔间里,姜宁和卫长昀点了灯,打了两桶热水外,还备了几桶凉水来兑。
身上赤条条的坦诚相待,却没半点旖旎的心思。
只顾着把身上的泥互相擦干净,生怕哪儿还藏着污泥。
“……地上都有一层泥了。”
姜宁踩着自制的拖鞋,走到一边干净的地方站好,拿着帕子呼噜往身上擦。
嫌弃地看眼地板,“一会儿都得冲半天。”
卫长昀回头看他一眼,拎着水稍微冲了下,怕一会儿沾到腿上又白洗了。
“后腰上的水没擦干净。”
姜宁啊了声,扭头往后看,手也顺势去擦,“不过你说,咱们写这个雨季预防灾害,能管用吗?”
卫长昀走过来,拿起另一块帕子,先围住腰身,再拿另一块擦身。
“管不管用另说,可但凡有一个人听进去了,到时候也是一条人命。”
“这么一想倒是没错,总归是有用处的。”
姜宁包起头发,确定身上都擦干了,开始穿衣服,“顶多浪费一些笔墨。”
卫长昀动作比他快,几乎是前后脚换上干净的衣服。
系好腰带转过身时,正好看到姜宁头发落下,快要把衣领浸湿,眼疾手快给他拨开。
姜宁正跟他说话,察觉到他动作,哎了声回头,“怎么了?”
卫长昀干脆替他收拾,“头发掉下来,一会儿衣服湿了,睡觉难受。”
姜宁冲他一笑,“谢谢,夫君?”
卫长昀动作顿了顿,无奈摇头,等他腾出手后,便拿过帕子给他擦头发。
“不客气。”
姜宁虚虚叹了口气,“你这个县令可真不好当,得管这么多事情啊,难怪一些地方上的县令,看上去都很劳累。”
且不说别的呢,就说他以前见识过的,几层一个个累成什么样了。
他们村里的村官,不说二十三四岁,还以为三十五六了。
“县里事务堆积,等忙完后,我想理一套能分工明确的——”
卫长昀忙得一天能睡三个时辰就不错,一时没想起来是什么词,便卡了壳。
姜宁顶着一头略乱的头发,掀起眼看他,“流程和制度?只要清楚该做什么,都不需要安排。”
卫长昀怔住,而后点头,“嗯,大体就是报案后的处理、乡镇村里事务的统计,还有城里商户、城外农户的大小事情,都规范起来的话,只要负责的人不出问题,就不用事必躬亲,什么都得我同意了才能办。”
他的话听得姜宁眼睛睁大,等说完后,不吝啬地比了个大拇指。
“是不是还得设定负责的人?不然若是衙差也能做主,便乱了套。”
卫长昀只是忙里抽空想了想,尚有许多不完善的地方。
姜宁用帕子垫在颈后,这样头发便不贴着脖子,惹得他难受。
边往外走边道:“是得有个负责的人,比如仵作就是邓仵作,马县丞就负责商户、农户……”
“最后定期汇总到你这就行,比如七天、一旬或者半月。”
不宜太久,否则会对县里的事情脱节。
卫长昀跟着他出去,站在廊下,望着还在下的大雨,身上的燥热这会儿散去许多。
“明天一早,闲云观和李家的事,应该能有一些眉目了。”
姜宁道:“事情和我们推论的差不多,只是缺少证据,能拿到最好,拿不到——”
“只要犯罪,就一定会留下证据,是么?”
卫长昀因为这句话转过头,目光熠熠,“是,哪怕是蛛丝马迹,也一定会有错漏、破绽,一日发现不了就等十日,一年不行便等十年。”
直到真相浮出水面,受害者能得以昭雪。
姜宁扬起唇角,“那就行,不枉费大雨天的,那几个衙差兄弟在闲云观外日日蹲守。”
摸排调查,这是最简单、最原始的查案办法了。
“不过城里商户一直因往来商贸有摩擦,我已经命人前去打听口风,待河道的事稳定后,恐怕还得请你帮忙。”
卫长昀道:“商户为利,如何让他们和平共处。”
“包在我身上。”
姜宁笑着往他身上挂去,一身懒骨头,“身上好没力气啊,夫君既然有求于我,是不是得拿出一点诚意?”
卫长昀伸手扶住他,偏过头便能对上他眼睛,“什么诚意?”
姜宁一下跳到他背上,“背我回去吧,困死了。”
在河坝那儿吃了一点,回来后洗了个热水澡,忙得眼睛都要睁不开,比看一晚上店还累。
闻言卫长昀把他背起来,托着他腿往上颠了颠,“困了?”
姜宁嗯了声,闭着眼。
“长昀。”
卫长昀轻声问:“怎么了?”
姜宁用手背蹭着他脸,“你别太累,事情是做不完的,一件件去做,总能做好的。”
“……日子还长着呢。”
不管是他们的日子,还是在惠安县的日子。
那么长,总能让现状一点点变好。
哪有人一上任就恨不得把自己累垮的啊?
尽管什么事都不能耽误,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身体才是一切。
“好,我知道。”卫长昀柔声回答,“不会让自己先垮掉。”
姜宁哼哼两声,“你这人,在这种事上说的话,都不作数。”
好比直接在河道干上活,如果不是他去,估计今晚就在那边住下了。
体恤民情是好事,但做事不得有方法?
县令事必躬亲能鼓励士气,可遇到事情多的时候,分身乏术啊。
“所以我不是在想办法了吗?”卫长昀语气里带着些笑意,“便是想让衙门里的人都动起来。”
至少都有事情做,不会成日糊里糊涂的,不知道要做什么。
姜宁嘟囔道:“你最好是。”
“……哎,你慢点下楼梯,我好像要摔下去了。”
卫长昀看眼台阶,不足一拳高,“……摔不着你。”
“嗯。”姜宁蹭着他肩膀,“你是不是挺累的?还得背我回房。”
卫长昀往上又托了托,“你觉得呢?”
姜宁抿唇不语,后知后觉想起来卫长昀的身体可比他好。
这就是天赋,比不来。
回到房里,卫长昀把姜宁放到床上,才给他把头发擦了擦,搭在枕边,就见他扯了被子盖住。
手顿在半空,摇摇头。
睡得可真快啊,不过——
“辛苦了,这些天来。”
卫长昀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亲,这才起身,准备给聂丛文他们回信。
连着忙了一阵,起初是不着急,后来是没时间,一直耽误到现在还未回。
仔细一算,在惠安县待了也快一月。
走到书桌旁,卫长昀重新点了盏灯,才刚提笔,便听到敲门声,起身去开门。
兄妹俩各自拿了一张纸,站在门外,门一开便朝里张望。
“嘘。”
卫长昀微微弯腰,放轻声音比了个手势,“到旁边书房去说。”
卫家兄妹立即点头,先一步退到院子里。
门内卫长昀朝里间看去,见姜宁并无醒来的迹象,轻手轻脚关好门,走到门外。
转身看向兄妹俩,“累了一天,他刚睡着,别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