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快忙到脚跟打后脑勺,来得晚了点,招待不周,多多包涵啊。”
休息间的门从外面推开,姜宁和顾苗、赵秋一块进来。
看着累,但脸上都带着笑。
这会儿高峰过了,后厨跟伙计都能应付过来,他们才得空上来。
他们一进来,卫长昀便起身走到姜宁身边,把他手里拎着的一壶酒接走。
低声问:“樱桃酿?”
姜宁偏过头,“嗯,早上带来的,度数不高,我还拿在井里冰了冰。”
说话间,卫长昀帮姜宁拉开椅子,等他坐好了才入座。
俩人一抬头,其他人纷纷收回吃瓜的眼神,各自看向别处,假装很忙。
看别人谈恋爱,比自己谈有意思。
只有聂丛文,依旧透露出一股清澈感。
“用得着招待什么?不都是朋友了,再说长昀也在。”聂丛文爽朗开口,“要不是我们帮不上忙,给你们当伙计都行。”
温安臣没眼看他,专心盯着面前的那几道菜。
沈明尧和顾苗正在叮嘱今南,虽然是弟弟,但不要因为自己是弟弟,就让卫小小、卫小宝迁就他。
只有李平峥,一听聂丛文的话,嘴快得藏不住。
“让你去当伙计,不得给长昀把店砸了吗?”李平峥看聂丛文和温安臣关系匪浅,多少是有些迁怒。
聂丛文哎了声,笑起来,“所以才不敢去,怕砸了他们的招牌。”
李平峥:“……”
这跟一拳打在棉花上有什么区别?
温安臣抬起眼,看向李平峥,“李编修,多日未见,不知令堂令尊可好?”
李平峥眼睛瞪大,张了张嘴想反驳。
话都到嘴边了,想起那日在翰林院的事,立即咽了回去。
得了,还真是关系匪浅。
齐时信经历过停职后,比从前更为稳重。
见状,拉了一下李平峥,对他摇摇头。
李平峥以茶代酒,看向温安臣,“家父家母一切多好,有劳温大人关心。”
姜宁瞥见桌上情形,别开脸偷着笑了一声,抿了抿唇角,压下笑意后,胳膊肘碰了碰卫长昀。
俩人视线一对上,立即明白了对方意思。
卫长昀站起来,拿了樱桃酒,给酒盘里的杯子都添满,“这是酿来自己喝的樱桃酒,味甜、回甘,喝了不误事。”
“樱桃酒?倒是不怎么喝过。”
“是之前埋在你家院子里那坛吗?我老早就惦记了。”
“宁哥儿不仅做菜好吃,酿酒也是一等一的好。”
“光喝这个樱桃酒吗?这不得痛饮三百杯,庆祝揽月楼开业如此红火,可不比那太白楼差多少。”
“那还是差了一丁点的。”
……
樱桃酒虽度数不高,却味香,
刚揭开封口时还不觉得,等卫长昀端着盘子转了一圈分完,屋内已经飘着清爽又甜的酒气。
顾苗平时就会和沈明尧小酌,先尝了尝,立即起了心思,“宁哥儿,我们还不能自己酿酒,要不你改良一下,咱们做个樱桃饮子吧。”
旁边正跟王子书小声嘀咕的赵秋,闻言抬头,“早知这样,之前樱桃熟时,我该多做一点酱。”
王子书道:“你把樱桃酱拿来了?”
赵秋嗯了声,“拿了啊,想着万一能派上用场。”
在镇上时,他帮姜宁看了一阵子的食肆,处了那么久,自然也沾了他的一些习惯。
见着一些东西,就想能不能晒干、做酱,能保存得久一些。
聂丛文看温安臣想喝,又因为平日的习惯,迟迟没尝,心念一动,便伸手把杯子举起来。
“我们是不是得碰个杯,庆祝揽月楼开业大吉,生意红红火火。”
“干杯!”
更为熟识的几位,异口同声地默契开口。
其他人虽不知道这是什么习惯,却也跟着碰了碰杯子,迟了一点说出“干杯”二字。
这气氛,倒是没了拿着杯子敬酒、点头示意那样的生分。
喝了酒,樱桃的甜香更浓厚,氛围也比之前要热络了许多,至少话匣子是打开了。
一屋子的人里,全都是进士出身,不聊官场的事,只说读书考科举那些年的趣事。
比如试卷差点被淹,泡坏了。
或者是考生因为暴雨淹了路,导致缺考。
更别说一群人来自五湖四海,从黔州、岳州再到鄂州、金陵,提到家乡,难免会互有高低之争的玩笑。
三个小孩倒是不吵不闹,自己寻了一处地方玩,或者去楼下孩童区那儿,跟人家搭积木、玩算盘、解鲁班锁。
姜宁不能多喝酒,加上身子的缘故,只在一旁默默地吃东西,顺道听几耳朵的八卦。
嘴上不得闲插话,一个人笑偷着笑。
卫长昀发现好几回,除了给他夹菜外,就是拦住他吃太多油腻的菜,免得回头不舒服。
“你们是不知道,我第一次参加科举考试,第一天进贡院,我都想回家了,地方小得,我感觉腿都伸不直,还得在里面待三天,晚上睡的时候,膝盖都弯着。”
聂丛文没喝多少,脸倒通红,“眯了一会儿,我浑身不得劲,干脆坐起来答卷。”
“你三天没睡啊?”李平峥好奇问。
齐时信道:“其他州府的贡院,尤其是院试,比不得金陵和国子监,是有些狭窄。”
沈明尧点头,“黔州考生不少,尤其是院试,都想着考中秀才,便能保一家老小吃穿用度,故而人特别多。”
“但贡院就那么大,还不能随意往外建,隔间便越来越小。”
李平峥挠头,心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一到年纪就进了国子监,确实没有这样的遭遇。
“他想了个办法。”温安臣放下筷子,“用席子铺在地上,躺在桌子底下,反正只要上半身不出去,腿脚伸出去了也不违规。”
他瞥眼已经露出不好意思笑容的聂丛文,“不过——”
聂丛文咳了两声,清嗓子道:“是没违规,但差点把夜里巡视的考官给绊了一跤。”
其他人一听,顿时瞪大眼。
这也行?
“摔了都是小事,关键他还以为贡院闹鬼,喊了一声,全贡院的考生都醒了。”
聂丛文越说越不尴尬,仿佛在说别人一样。
姜宁刚吃完一个柠檬泡椒凤爪,狐疑地看向卫长昀,小声问:“那你呢?”
卫长昀把他碗里剩下的凤爪夹走,换了一碗汤,“侧身屈腿睡,不行便起身站会儿。”
姜宁:“……”
又多了一条不参加科举的理由。
睡觉的时候,腿伸不直,那多难受啊。
一会儿就算了,还是三五天的,反正他是受不了。
科举的趣事聊完,不知谁起了头,话锋一转,就提到了成家的事情上来。
在座的,来自黔州的六个人,两两成了一对。
两对夫夫,还有一对婚约已定。
另外四个,倒是也有姻缘,却都没成。
李平峥年纪不大,才弱冠,上面的兄姐都已成亲,家里便不催他,尤其是刚中了榜眼,地位上升不少。
至于齐时信和聂丛文,一心备考,有人上门说亲,都以科举为重推辞拒绝。
才对完,所有人便默契地看向温安臣。
温安臣刚夹了一块鱼肉,不紧不慢地抬眼看看,“我吗?”
投来的眼神立即变得更好奇,“暂时没有成亲的心思。”
“……”
真是,好意料之中的回答。
这个话题说完,又转回到揽月楼身上,开始选自己最喜欢的菜和最不喜欢的菜。
期间,顾苗、赵秋都出去了趟。
周庚为后厨的事情,上来过一回。
等到亥时快结束,这一桌开业大吉的亲友宴才算告段落。
早就备好的马车等在酒楼外,接走了温安臣、聂丛文。
李平峥走时,顺道把齐时信捎走,送他回家。
他们一走,姜宁几人先安排伙计收拾,挂了打烊的牌子后,让伙计收拾完了去休息。
检查完了前院、花园和雅间,并无喝醉了的客人,这才去了议事的屋子。
“周庚和阿娘他们一起回去了?”姜宁瞥见卫长昀推门进来,朝身边赵秋说了个数,便把银钱往箱子里放好了才问。
卫长昀嗯了声,“他们先回去休息,小小和小宝都快睁不开眼了。”
“应该让今南一起回的,反正都顺路。”姜宁看眼顾苗,转头看着趴在一边桌上睡着的顾今南。
顾苗正在理今天各个区的上座,抬了下头,“睡着了,就不叫醒他,等会跟我们回一样的。”
姜宁点头,又去数另外一堆铜板,道:“打烊时间,会不会太晚了?”
今天是子时才打烊,等收拾完回家,住得远一点的话,到家都得子时三刻了。
偏偏做酒楼生意,第二天还不能点对点的到酒楼,得早来备菜、收拾。
月钱给得是不低,可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身体会垮。
“先看半个月,要是一直这么忙,我们就招人。”谢蕴理完明天的备菜单,“或者现在就开始物色,有中意的,招人时就直接问。”
赵秋干巴巴地答应,嘴里又在碎碎念,怕记错账。
坐在一边,难得无所事事的卫长昀三人,互相看看。
“记账听上去,有点复杂。”
“什么时辰了?”
“子时二刻了吧,是有些晚了。”
围坐在一起的揽月楼四位东家,正专心对账、数钱。
姜宁接过赵秋递来的账本,大致看了眼,“十八两、二十一两,这里是……”
“七两,全部加起来是四十六两。”
第一天营业额是四十六两,换算一下的话,那就是四万六千多了。
赵秋让王子书拿走盘子时,发现下面还多出四个铜板。
姜宁一见,伸手拿起来,“正好我们一人一枚,也算是开门迎财了,图个好寓意。”
话音顿了顿,“祝我们财源广进,正缘得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