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后镇上热闹了一段时间,连里正都亲自上门,去了顾家,又到卫家来。
并非是为了拉拢关系,而是永安镇这五十年再无一个秀才的沉寂,终于打破了,而且还一次中两名。
这可是两位秀才啊。
是能直接参加秋闱的秀才,要是秋闱也能高中,那就是举人,便能入仕为官。
永安镇不足千户的小地方,全镇人口还不过万,难能不高兴。
易安楼和食肆的生意原本就不错,这回更是火爆,几乎家里有在读的、打算科考的,纷纷上门沾喜气。
倒是醉仙楼的老板大方,还给顾家送去了贺礼,当然生意做得也活络,立即为士子们推出一些打折的菜肴,凡榜上有名者,在店里宴请可享八折,还送一道菜。
姜宁从顾苗那儿得知后,不由惊讶,一想这位掌柜倒是了得,难怪易安楼生意变好,醉仙楼那边依旧在赚钱。
食肆收摊后,姜宁和卫长昀一块把东西往家里搬。
院子里朱红正在收拾东西,把那些晾晒的豇豆、辣椒和豆子都收起来,怕一会儿下雨淋湿。
姜宁抬头看了眼天,乌云密布,一看就是要下暴雨,也加快了收拾动作。
“阿娘,东西都收到堂屋去吧,厨房这边潮气大,别下两天雨,又白晒了。”
朱红端着簸箕,答应了声,“你那晾晒的被子记得收。”
“长昀,收一下被子,还有,帮我把厨房那坛杨梅酒挪一挪位置,原来的地方我要放别的东西。”姜宁放下东西又往外走,“对了,你看一下板栗是不是又钻到厨房了。”
板栗是姜宁给猫取的名字,和毛栗刚好一对。
原本就是一样的东西,不过分支不太一样,大小有差别。
卫长昀一边应声一边低头去看猫在哪儿,不过才挪开酒坛,猫就从旁边的柜子下面钻出来,叫了一声,飞快跑出厨房。
姜宁进院子,差点撞上去,连忙停住,“还真在厨房里猫了一天啊?”
卫长昀拍着手走出来,“毛栗这几天有点皮,一直追它玩。”
“两个都凶,谁也不让谁。”姜宁端着东西进厨房,看了一眼酒坛位置,东西放下叉腰。
“卫长昀。”
才把被子抱在怀里的卫长昀,听到自己的大名,立即往厨房走去,“怎么了?”
姜宁挽着袖子,抬手一指酒坛的位置,“你怎么把酒坛放那里?很容易摔下来,而且下面还不平,要是摔了,一坛酒就白费了。”
卫长昀看向那坛酒,“我——”
“算了,我自己挪。”姜宁撇嘴,走过去把酒坛挪到位置上,“你去放被子吧。”
卫长昀一怔,盯着姜宁背影,先把被子抱回房间,又出来收拾了东西。
夏秋换季的时节,雨水多。
他们才把东西收完,晚饭都还没吃完,雨就下下来,没一会儿,地面全湿了。
板栗和毛栗各自寻了一个地方待着,一个躲在堂屋的屋檐下,另一个趴在旁边的石头上。
朱红看他们连日忙碌,很累,就揽了收拾的活,催促他们赶紧收拾下,回房间去。
姜宁点头,正要去拿伞,卫长昀已经先一步撑伞在旁边等着。
“做什么?”姜宁走到伞下,“吃饭的时候就一直在看我,我脸上脏了?”
卫长昀摇头,撑着伞和他一块回房。
进了房门,伞被收起来,立在房门外的墙边。
卫长昀反手关门,回身时看见姜宁已经在脱掉外衫,随手搭在了椅子上。
“那坛酒的位置是我放得不对。”卫长昀拂去身上沾到的水珠,往书桌走去,“以后我会注意。”
站在柜子前的姜宁疑惑地“嗯”了声,回头问:“什么?”
问完才想起来卫长昀说的什么,噗嗤笑出声,“你是说刚才在厨房的事啊。”
卫长昀低头,摸了摸鼻尖,“嗯。”
姜宁看他坐在那儿,面前的书摊开了,但明显没翻过,挑了挑眉,走了过去。
日常拌嘴而已,怎么还这么在意?
两个人在一起生活,有矛盾不是很正常么。
姜宁挤到卫长昀面前,侧身坐在他腿上,手臂搭在他肩上,“我说呢,你今天下午怪怪的。”
手绕过他后颈,摸了摸他的脸颊,“就为了这个啊?”
卫长昀抬手虚虚圈在他腰后,哑然失笑,“嗯。”
“为这个我能和你生气的话,那我也太小气了。”姜宁皱皱鼻子,“不就是做事的时候说了一句,那我阿娘,小小和小宝要这样,我也会这么说,又不是特地和你生气。”
一家人过日子,本就是这样的。
不吵架的人家有,但一点不拌嘴、不磕碰的家,大多是没有的。
“不是觉得你生气,是怕你真的会累坏了。”卫长昀收紧了胳膊,把姜宁拢在怀里,“真的不要请一个小工来帮忙吗?”
姜宁歪头靠在他肩上,放在腿上的那只手被握住,捏着较为纤细的指节玩。
“我有想过,但这事儿急不来,也不是想就行的。”
“再过一阵我又要备考秋闱,能帮上你的就更少,我只想你能轻松一些。”卫长昀摩挲着他手背,“如今我是秀才之身,每年有朝廷发放的四两银子,和百斤大米,虽不多,但比从前已是强了不少。”
“很厉害了,你可不是一般秀才,是一等头名,那几万人里才出一个。”姜宁歪了一下头,盯着他,“而且店是我要自己开的,赚得多那应当也要承担更多的累。”
卫长昀失笑,轻抚着他的后背,“那听你的,只是答应我,真觉得累的时候,别一个人担着。”
姜宁侧过身,几乎是正对着卫长昀,低头亲上去,吻了一下他的唇角,“知道了,我不和别人说,难道还能不跟你说吗?”
眼里含着笑意,手指捏了捏他后颈,“卫长昀,你要是想东想西的,我可才是真的生气了啊。”
卫长昀仰起脸,亲了亲他的下唇,“那不想了,等你说。”
“得了吧。”姜宁皱皱鼻子,“你就是太想把事情都揽到肩上,才这么累,你要是成县令,我看谁家房子塌了,你都恨不得亲自去修。”
卫长昀无奈一笑,想说不至于。
姜宁不理他,起身正要站起来,腰上一紧,被卫长昀强行留住了,卡在他和桌沿中间,难以活动。
姜宁挑了挑眉,望着卫长昀,“想做什么?”
卫长昀伸手,合上翻开的书,“抱一会儿。”
姜宁这才露出一点笑意,伸手抱着他,“我还以为是什么呢,累了吧?”
成日读书,虽不是体力活,但脑力活一样累人。
这阵子,卫长昀白天要帮他忙活食肆的事,夜里又要看书,还得应付镇里、县里还有村里的人,眼看着就瘦了一些。
“嗳,乡试的日子定了吗?”
“八月二十二。”
“那不就是下个月了?”
姜宁一算日子,“乡试应当不在县府考了吧?那是要去州府考吗?州府离咱们镇多远啊。”
卫长昀听他连着问了三句,不禁低笑一声,拉着他的手,“是要去州府考,州府会设贡院,九天三场,每一场都要提前一天进贡院。”
“那岂不是要半个月?”姜宁算了算,加上前后两日的休整,至少得在州府待半个月。
“嗯。”卫长昀看着姜宁,“从镇上到州府,步行需要三日,马车需要两日,若是有人家快马前去,那一日便能到。”
步行要三日?
姜宁想了想,这一路上安全吗?要是有山匪出没,那考生们不是连考场都到不了。
难怪从前翻看一些杂书的时候,总是看到书生在赴考途中遇害,还有聊斋那些轶闻。
“放心,到时我会和同乡的人一起去,路途中都走官道,在白日里赶路,每隔百里会有驿站,驿站有官差当值,遇上事也会及时处理。”
“百里的距离,真遇上事,哪赶得过来。”
姜宁瞪他,觉得这话是在安慰自己罢了。
卫长昀知道他的担心,便道:“赴考之路,本也艰难险阻,不差这一个。”
“要是能每个地方都设一个考场,那该多好啊,再不然由当地派人统一送去考场,那不是更好。”
姜宁靠在卫长昀肩上,低声道:“不说镇上有考场,县里有也挺好的。”
“那会试和殿试,也还是要去远处。”卫长昀笑着,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那就——”姜宁顿了顿,突然想起来,好想不行。
会试是由翰林院、大学士们监考,参考的人就那么一点儿,每个地方设一个不现实。
至于殿试就更不行了,这可是天子门生,总不能让天子巡视时,还得到处跑。
姜宁叹了声,“那你不是下月初就得出门了,算起来,只有半个月而已。”
这院试和乡试离得也太近了。
“只是我们这一年考院试的撞上乡试会觉得匆忙,对于其他士子来说,大多都已经准备了三年。”
卫长昀道:“别担心,如今天下尚算太平,山匪出没不多。”
姜宁“嗯”了声,却在心里嘀咕起来。
去这么远的地方,他要不要也跟着去,好歹要碰上事,两个人在一起主意还多些。
那些山匪本质是为了钱,多带些钱好呢,还是不好。
万一不知足,一看拿出更多的钱,反而要命了,那就弄巧成拙。
姜宁心里叹了叹,心想这赴考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外面雨声渐大,没等姜宁想个明白,卫长昀便拉着他去歇息了。
明日还要开食肆,可不管你雨下得大不大,客人该上门还是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