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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菩萨

替嫁冲喜怀了权宦的崽 三九十八 4502 2025-03-10 22:38:41

冯煊和沈危齐齐殒身这等消息,本该是朝廷密报,但事情发生在陈国、卫国、梁国三国交界之处,距离奉安有千里之遥,要密不透风实在有难度。

而且,朝廷前两日派出沈将军时,可是将缘由公之于众了,质子回国说明宗主信任,陈国向来出手阔绰,三不五时赈济一番,如今梁国的质子被放回,但卫国的质子还扣在陈国呢,说明在陈国皇帝心里还是更加看重梁国。因此百姓们也跟着欢喜,还想等十五那日看灯之前先看一看这位自小就去国离都的长公子如今是什么模样了。

可是等啊等的,等到华灯满目长街拥挤,也不见城门处有什么动静。流言四传,说是长公子和沈将军回不来了。

长公子是陈国皇帝钦点的联姻主使,是要率领整个梁国使团的,他竟然死了……和亲联姻的事出了差错,稍稍关心国家大事的人心中都会达成共识;沈危出身将门,自身又是曾经领兵掌权的,连他也遇险,说明梁国王室之内出了问题,眼明心亮的人也不难得出这个结论。

梁王急召了二子与重臣到宫中议事,上位者拍案盛怒而怒气未达眼底,下位者不敢仰视而心思各异。

第二拨接应的人已经在得到消息的同时派了出去,关起门来商谈此事的善后之措,梁王几乎明着怀疑是老二和老四动手,怒道论长幼论德性他二人加起来也不足老大十一,宁缺毋滥,别以为老大不在了就能便宜了谁!

老二老四则因为上次薛照所说,心里都对父王一个巴掌一个甜枣换着花样的摆布犯了嘀咕,老大一死,二人既怀疑彼此,又更加疑心坐在上座俯视众人的那位——

毕竟从前没听他夸过老大半句,逢年过节也没惦记过远在他国的长子,怎么人一死就念起老大的好了?老大离开奉安快二十年,谁知道他长什么模样是什么德性?

梁宫之内互相猜疑气氛肃杀。

然而在王城以外,奉安的街头巷尾依然热闹,既然官方并未宵禁,就别浪费了良宵佳节,天塌下来也有贵人们顶着。

自从那日萧约被沈摘星掳走,薛照把人抢回来后就不许他再出门,萧约也顾全大局,知道薛照有要事在身不应该为自己分心,所以乖乖待在家里。闲来他无事就给一两扎小辫,竖起两个犄角的红毛小狗威风凛凛,一点也看不出来生病。

元宵节这日,吃过晚饭,因为萧约仰头看了看天际的烟火,薛照便问他:“想去赏灯吗?”

萧约迟疑地看着他:“你也要一起?”

薛照点头道:“今夜无事,我陪你去,不会有事。”

除了那日的孟浪轻狂,薛照后来没再做什么过分的事,甚至比以前更加克制讲理,萧约夜半醒来也不会发现自己滚到了薛照怀里。

但前提是他还在家里,还在薛照视线之中。

从侯府出来,先是骑马,后来实在是挪不动,便弃马步行。

人潮拥挤,薛照这张脸有许多人认得,也有许多人只当他是个俊美但脾气不佳的少年,一点不肯避让。

萧约在第三次被人群冲开又被薛照拉回来后,发现自己手腕上多了一条红绳。

“你这是做什么?”萧约皱眉不悦,“遛狗呢?我没要求逛街,你自己要带我出来,还处处防备。”

薛照把红绳的另一头拴在了自己手腕上:“你可以当作是你来遛我。”

萧约心想,不知道薛照从哪来的红绳,他还挺能屈能伸的,一时间没了反对的理由。

红绳大概半丈长,但薛照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控制在一尺,也就是说萧约几乎是和他寸步不离。

“看什么灯,净看你了。”萧约小声咕哝,安慰自己只当手腕上挂了个特大号的香包——这香包还挺招人的,到灯会上不多会功夫,萧约就瞧见好几位富贵人家的小姐挑起轿帘一角,在偷偷打量。

薛照目不斜视地看灯,却总能精准地在他人目光投来时,揽着萧约肩膀问他哪一盏灯好看,萧约不用回头都晓得芳心碎了一片。

萧约手肘捅捅薛照:“难得有人不怕你,只会以貌取人,你还这么不识抬举。”

薛照从摊档上取下一只荷花灯,和萧约的衣裳比了比,不太衬便放回去。

“我觉得我是世上最识抬举的人了。世上独有的一个既不怕我,又会以貌取人,更会以味取人的佳人,被我娶回家了。”薛照又拿了一支兔子灯,还没伸给萧约便觉得不好,转头问摊主,“能现糊一支猫灯吗?”

“你才是猫。”萧约朝他龇牙,“花言巧语的猫!我是世上最倒霉的人了!”

得到店主肯定的答复后,薛照牵着萧约的手在旁边坐等。

薛照抬手按了按萧约颊边的酒窝:“没有尖牙,咬人也不疼。要是有胡须,该是长在这吧?”

系在两人手腕上的红绳在眼前晃,月老才拿红线给人牵姻缘呢,薛照在这越俎代庖什么,还一根红绳拴住两个男人……怕人跑了,该拿麻绳来捆才对,不过要是那样,就不是逛街而是游街示众了……红绳就红绳吧,反正二人穿的红衣,衬得也不明显。

萧约薄施脂粉的脸庞似乎被这窄窄的一道红映得发热,他用手背揾了揾脸,同时隔开薛照热诚的目光,低声道:“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娶了个男人?我毛发不多但生长得快,最开始那几天,我半夜起来满屋子找工具刮脸的狼狈样你没看见,但最近你日日看着我坐在镜子前不是涂脂抹粉而是修理胡须,明知道我是个囫囵男人,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波澜?”

“怎么没有波澜?”薛照喉头滚了滚,凑近萧约耳朵涩声道,“我妻年轻旺盛,各处毛发也生长得快,这我是知道的。”

虽然薛照的目光流连在萧约耳鬓之间,但萧约知道这小子心里早就想歪了,一拳擂过去:“不许再提那件事,更不许再想、再做!”

薛照被打得眉开眼笑:“我妻好拳法。”

恋爱脑真是无可救药。

萧约给他个大大的白眼,却也因此瞥见店主摆在摊档下面的一只圆形竹球。

“这也是灯吗?为什么是这个形状?层层叠叠的圆圈之外没有别的花样。”萧约好奇地问摊主。

摊主停下手中的猫灯:“哦,夫人你说这个,这是我给我儿子做的小玩意,还没糊纸呢——喏,我家的带着我儿子来了。”

萧约抬眼一看,布衣荆钗三十来岁的妇人带着个十岁左右的半大小子,妇人手里提着食篮,小孩则捧着一筒汤水。

丈夫在赚钱谋生,妻子带着儿子来送饭,一家人欢欢喜喜地说说笑笑,摊主又是问妻子冷不冷,又是握着儿子的手呵气,好一会才想起还有两位贵客在这等着,忙道:“实在是不好意思,让客人久等了,我这就继续,就差两只耳朵了。”

萧约笑道:“不妨事,你先吃饭。今夜人太多了,我们也不想再去别的地方受挤。你这干净又亮堂,我们正好歇一会。”

摊主看看薛照,薛照道:“家里是他说了算。”

萧约脸红,摊主倒是笑了,端着碗筷蹲在地上一边大口大口吃起来,一边道:“听老婆话、疼老婆,才能把日子过好呢——别看我现在只有个小摊,但好歹是有了能糊口的营生,能把一家人养活起来。我从小没爹没娘,野草一样风吹雨打糊里糊涂过了十几二十年,没想到能娶上老婆,还有了儿子,可不得好好疼爱他们!”

薛照为人冷僻寡言,但对摊主这番话很是认同,甚至主动问起了对方家常。

萧约的目光落在了往那只竹制的灯球上,摊主家的小孩先放了一只蜡烛在中心的小圈中固定,然后在灯球外周糊纸。

“你也会做灯啊。”萧约蹲下和孩子说话,“我看你动作还挺熟练。”

贫苦人家的小孩,哪里和这样荣华阔气的贵人这么近接触过,想开口就嘴巴发抖手上也抖,不小心被篾条割破了手指。

萧约急忙从袖子里摸出一条手帕,给他包扎:“怪我不好,不该打搅你。”

薛照眼疾手快,与此同时摸出十两银子赔给了摊主:“算是给孩子的医药费。”

摊主怔了怔,笑着把银子推回去:“狗儿和我学做灯,免不了动刀,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的,两位有这份心就是极好的了,哪用什么医药费,一会就好了,我们虽然穷但也不讹人,倒是夫人这张帕子弄脏了……”

“和人相比,一点物件算什么。再说,我本来也不喜欢这些累赘的东西。把银子收下吧,就当是定制那只灯的钱。”萧约目光瞥向半成的猫灯,“再做只松鼠吧,某人不知道哪来的坏毛病,爱往各处角落里藏粮。”

摊主笑呵呵地收下银子:“真是我的运气,难得遇上两位这样有钱还大方的人,这么多银子,我做一年灯笼也挣不到。也算是有缘,狗儿啊,把灯送给这位夫人好不好?”

狗儿看着自己手指上包着的丝帕,眼里亮晶晶地把灯举起:“夫人,送给你!”

萧约拍了拍小孩手背:“君子不夺人所好。我看得出来,你比我更喜欢这盏灯,这是你爹送给你的过节礼物吧?”

狗儿骄傲地点头:“是我爹做的灯。我的生辰在正月十五,我爹每年都会送我当年生肖的竹灯,今年我爹还给我做了滚灯!这可是他的独门手艺,我爹教我了,现在我也会了!我也能帮我爹做生意挣钱了!”

父业子承,这是百姓们代代相传的生活方式,只要有一门手艺,并且勤俭踏实,就能过上安稳日子,一家温饱团圆,幸福也不过如此。

萧约听着这话感觉温馨,同时也觉得耳熟,好像有谁说过类似的话,但记不起来了。

狗儿继续给滚灯糊上罩壳,在这期间,内里的灯芯一直燃着。

所谓滚灯,就是可以随意翻滚而烛火不熄,难怪和普通灯笼不一样,周身都能糊纸。萧约方才观察了一番,灯球由内外两层构成,内外之间牵丝联系,中轴总能保持一致,故而放置在中间的蜡烛不会颠覆,所以无论怎么滚动也同样明亮。

明白原理是一回事,实实在在做出来又是一回事,萧约感叹于匠人的手艺精湛,却发现狗儿和他爹在笑,狗儿他娘却在暗暗垂泪。

萧约心想,该不会是表面上善待妻子,背后却辱骂虐待吧,就像——就像谁来着?萧约的记忆又无法衔接,他没有深想,问那妇人:“大嫂可是有什么为难伤心之事,说出来,我们——他或许能帮得上忙。”

萧约目光指向薛照,薛照点头。

那妇人泪眼怔怔,想要开口却又不敢作声,摊主拦她:“大过节的,何必拿我们的烦心事让客人们不高兴?再说,他们又能怎么样?我们自家倒霉,咬牙认了算了,免得连累了旁人。”

薛照道:“放眼整个奉安,我无能为力的事,恐怕还不会让你们遇上。”

摊主听他语气很是讶异:“您是?”

“薛照。”

摊主闻言瞬间吓得变了脸色,将妻儿往身后揽,忙不迭地要下跪磕头:“小人有眼……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请大人、大人饶命……”

萧约可算是亲眼见到奉安百姓对薛照的误解多深了,把摊主一家扶起来:“哪里有冲撞,刚才不是还说说笑笑的?别把他当成吃肉喝血的妖魔,我和他朝夕相对,也没见少了一块肉。就算他要吃人,也得吃我这样细皮嫩肉的不是?”

话才出口,萧约又觉得似曾相识,自己从前好像也说过这种话——也是为了维护薛照吗?怎么就那么见不得他受委屈?

摊主老婆也吓得不轻,但她扯了扯男人袖子,小声说:“既然他是……说不准还真能帮上咱家,狗儿他爹,你快说,求求大人……我们一家的活路就这个指望了……”

摊主犹豫片刻,再度跪在薛照面前:“我不想参军!求大人可怜我拖家带口,我要是走了,他们娘俩儿就没有活路了!”

萧约很是惊讶:“梁国不是有固定的军户?怎么会强招平民参军?难道——”

萧约紧张地看向薛照。

薛照闻言皱眉:“是谁说的要你参军?梁国律法虽也有募兵制度,但既要看身高体量,也要看筋骨武力,再加上梁国储兵已经充足,三十岁以上者几乎不可能纳入。”

摊主抹抹眼角道:“是官府来人下的命令。没有明言是去当兵,说是需要壮劳力去修缮河道,让郡主联姻和亲更加便利,但我心里知道去了大概就回不来了。邻家康大嫂的儿子三个月前就被征了去修御带沟,说是工钱比别处高出许多,又管吃管住,结果他前两天跑回来,被打得半死,慌忙带着他老娘要逃,却被官府的人堵住了,母子俩被带走就再没回来……”

摊主叹气:“我不该多事看这一眼,也被官府盯上了,要是不去,邻居就是下场……我就算了,生死有命。但我担心老婆孩子,我走了,她们可怎么过活?我教了狗儿独门手艺,但这孩子还小哪里能顶门立户?大人,我大着胆子说了,求您开恩,饶我一命,您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求求您……”

一家三口跪在面前,薛照目光沉沉,连那盏猫灯也没拿就牵着萧约的手离开了。

“我知道梁王在民间招人修缮奉安各处河渠城墙,我以为他是为了战时让奉安固若金汤,便没有派人查探详细,没想到……”薛照气愤难平,“他的确是为了这场荒谬的战争,却是让这些从未碰过兵刃的平民去送死。他竟然,疯狂到这种地步……怪我疏忽了。”

萧约同样心情沉闷,但还是按着薛照手臂安慰道:“你负伤还四处奔波,算是鞠躬尽瘁了。要是你难辞其咎,我岂不是罪孽更加深重?”

薛照看着萧约眼睛,紧张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怪罪自己?”

薛照希望萧约记起从前,又怕他知道一些额外的东西,譬如萧约的身世。

萧约眨了眨眼:“都说红颜祸水,要是你疏忽,我难道不是首当其冲的祸首?别太自责,你这些天的奔走,不都是为了阻止梁王开战吗?你们已经做了很多努力,而且裴楚蓝说过陈国之强大远超梁王想象,一定能转危为安的。”

“陈国,陈国的强大我相信,但是……”薛照不顾还在大街上,将萧约揽过相拥,“萧约,为了大局,你会和我站在一起。但我也怕,你会为了大局,离开我。”

萧约不明所以,感觉人潮拥挤,薛照的怀抱更让他呼吸艰涩:“别在这里发癫——”

下一瞬,萧约感觉掌心被塞进了一张纸条。当然不是薛照给的。

萧约抬眼四顾,只见如水的人潮汹涌而来,将他与薛照挤散了,连那条红线也被绷断,萧约手腕上只剩下一道勒出的红痕。

萧约不敢喊薛照名字,怕引起民众恐慌,低头看了看字条。

“蓬门暗住今日寒……琼花煮尽满怀丹。”

萧约记得,这是齐先生写的诗,诗句底下还有个地址。

齐先生,这时候,要找我?萧约不明何故,思索片刻还是走向了纸条上的地址。

作者感言

三九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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