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好床的当天,薛照并未在照庐巷留宿。
一连三天,萧约都未见到薛照。
虽然薛照下令搜查孙家和冯燎名下的产业,但并未声张,奉安城内仍然安定平静。
持续月余的高昂盐价给人们生活造成一定不便,但时间还不算太久,所以还不至于到百姓缺盐身体虚浮使致民声载道的地步。
萧约从齐咎怀那里读书回来,途经腌腊店,店主叫住他:“公子!过来一下,这边!”
萧约上前,见店主正在腌制腊肉,案板上摆满了新鲜猪肉,怕是有上百斤,旁边小木桶里半桶白净的食盐。
“接近年下,生意不错啊。你叫我也没用,别想让我再当冤大头。上次那一两银子早就消化完了,我可再也买不起了。”萧约笑道。
“公子您说这话就是打我的脸了,让我怎么好意思!”店主赔着满脸笑意,在围裙上擦擦手,提起一刀上好的梅花肉,双手奉上,“这是谢公子的!我这起子粗鲁屠夫,只晓得杀猪卖肉,脑子都叫猪屎糊满了。先前想钱想昏了头,得罪了公子,公子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
萧约知道店主这是谢自己先前在薛照面前出言解救,但那不过是顺势而为,他虽然不算了解薛照,但凭直觉相信恶名远扬的他其实并非穷凶极恶之辈,不会拿市井小民开刀撒气。
“不是什么大事,无功不受禄,拿回去。”萧约拒绝店主的谢礼,“你若是真觉得感激,以后做生意公道些就是。”
店主坚持不肯让:“往后再不敢耍滑了!拿着吧!怎么不是大事?公子救了我的命啊!”
萧约道:“贩私盐是重罪,你只是买,还戴罪立功,本来就不会罚多重。我没帮什么忙。”
店主摆手:“不不不!先前我还不知道那位是什么来头,只当是官府的条子,想着听他的话把私盐贩子供出来,应当也不会受太重的罚。那天他打马去灵光寺,从我店门口过,我才听人说那是缉事厂的头头,天爷,我当时就吓出一身冷汗,听说这煞星是要喝人血吃人肉的啊。公子,多谢你搭救,才留得我一条命。你也赶紧回去用柚子叶洗洗,去去晦气!”
萧约闻言先是失笑,随后又正色起来。
薛照不是黑白不分只知打打杀杀的人,外界把他传得太邪乎了,但店主的话也提醒了萧约,与薛照相处要更注意保密,见过一面的人随时可能把他们认出来。
幸好那天去灵光寺他穿着宦官的衣裳,混在薛照的随从里,要不然店主就不是让他用柚子叶洗澡去晦气了,大概会以为薛照吃肉他喝汤,一路的邪星。
“他那样瘦的人,大概是不吃肥肉的。别担心他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我这么皮肉细嫩都没后怕。”萧约以玩笑把话题结束。
“公子胆大心宽,将来一定有大出息。”店主摸着肚子笑。
萧约又和店主推让了一番,到底没白拿他东西,瞧着案板上一大桶盐,临走之前提醒道:“腌这么多肉需要不少盐吧?现在买盐亏得慌,私盐案出了半个多月,大概也快落定,盐价不会再高多久了。”
“公子还不知道?也是,你这样的富贵少爷,是不碰柴米油盐的。不要猪肉,这个一定收下。”店主从案板底下摸出个小竹筒,拧开盖子一看,里面是一两左右的白盐,“今天一大早,灵光寺传出消息,说菩萨显灵,不忍看凡间饱受淡食之苦,菩萨像里满满的盐!不止如此,灵光寺后院的井水也成了咸水,打上水来煮一煮竟能出盐。这一上午寺里都在煮盐,架着几口大锅。住持师父心善啊,把煮出来的盐都分给善信们。要不是有个花和尚曾经偷偷找我买肉吃,我还不能这么快得着消息。喏,我这体格子一大早去挤也才抢到这么一点,这个点怕是早就把井都抽干了。这可是菩萨开光过的盐,公子拿去吧!”
萧约这次没拒绝,拿着竹筒装的食盐,走在回家的路上不断能听到百姓讨论菩萨降下的福祉。
绕去荷金酒楼,正巧见冯燎春风满面进店吃午饭。
回到家门口,上次在湖边遇见的那对老夫妇提着袋子来还盐。
一番交谈之后,萧约得知官府从其他州县调了官盐来卖,五十文一斗,虽然不是常平价,但也比私盐实惠了太多。
老夫妇特意多买了些盐来还:“如此还不够呢,公子借给我们是盐价最贵时。”
市井百姓或许斤斤计较看重利益,但成日和茶米油盐打交道的人大多也不会有多坏的心思,日常交往总是人心换人心。
萧约没要老两口还回来的盐,且把店主送的井盐送给他们,说自己不常在家,拜托老人家帮忙照看门户,老两口欢欢喜喜地答应下了。
回到家中,萧约整理一路所见所闻——
冯燎显然没有被私盐案牵连,过得甚至比先前更滋润些。冯灼更是人尽皆知的苦主。有百姓议论,二公子这次真是人财两失,好在王上怜惜,亲自到他府上,看望刚出生就没了亲娘和舅舅的小孙女,并封其为县主。
过了近一个月没滋味的日子,五十文一斗的食盐没人觉得贵。
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去灵光寺领盐了,希望得到菩萨赐福。
官盐变私盐的案子竟然以这样人皆喜闻乐见的形式告结了。
有点荒唐了,过分团圆了。
其中好像没有任何坏人,人人都得到安抚。
哦对,有一点无人在意的小插曲。孙家二老爷,素来有爱妻之名的孙丰,为了给产后厌食的妻子抓鱼补身,溺死在了水塘里。
千头万绪缠在一起,古怪莫名。
萧约不信所谓菩萨显灵之言,梁王和大臣们自然也不是偏听偏信的蠢货。薛照向来名声不好,如今用怪力乱神的说法结案,没拿住元凶,还是要官府填补亏空,自然不能服众。那么为什么无人出面质疑呢?
灵光寺藏的食盐虽多,但相比于翻覆的官盐总量也只是九牛一毛,私盐不能大范围售卖,其余的盐定然不会已经卖完。
薛照清查孙家和老四,是否有所收获?若是老四一派果然藏盐,老二怎么会善罢甘休?如果没有查获,那么剩下的盐到底在哪?
太多的疑惑无法想通。
但有一件事是很明白的,薛照的日子不好过。
明面上风平浪静,但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骂薛照只手遮天。朝堂中不乏与权宦不共戴天的清流,当今梁王宠信外甥,这些人一时不能拿薛照如何,但下一任梁王还会厚待他吗?
老二此次吃亏,当然是要记恨薛照的。老四被查,也要恼怒薛照。
炙手可热未必是好事啊,盛极必衰,薛照已经是四面树敌了。
萧约不喜欢惹麻烦,更没有上赶着伺候人的习惯,一番盘算过后决意只要配出薛照的同款合香就和他划清界限,老死再不往来。
前些日子薛照来得勤,萧约没敢回家,如今尘埃落定,萧约便买了些东西回去陪父母和妹妹。
萧约刚进门,正巧小湘抹着眼泪往外撞。
萧约将人拦下:“怎么了?哭什么?”
小湘抽泣:“少爷,你回来了!太好了!快去看看吧,小姐又犯病了!老爷太太都哄不住,正要派人去找你呢!”
“什么东西激着小姐了?前两天还好好的,怎么会犯病呢?”萧约闻言瞬间变了神色,扔下东西便快步往妹妹的房间去。
还未进闺房,就听见妹妹尖利的哭号,萧约几乎是直接把门撞开冲了进去,紧接着看见床边的妹妹满脸满手都是鲜血,母亲用力按着妹妹双手,半个身子都压上去,还是压制不住不停扑腾的双腿。父亲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抬袖擦泪,然后咬着牙上前捏住女儿两颊往里灌药。
“我不喝……我不……走开!走开!有鬼!走开——我要哥哥!”萧栎摇着头死命挣扎,眼泪和乌黑的药液一起从她颊边流下。
萧约瞬间就红了眼,上前拉开父母,将妹妹揽在怀里:“哥哥来了,月月不怕……不怕,有哥哥在,谁也伤害不了你……”
萧栎一时没认出哥哥,仍是哭闹着双手乱打,萧约衣裳上脖子上都被血染红,脸颊也被抽打得发红发烫,但他浑然不觉,只是紧紧地抱着妹妹,直到萧栎情绪平复下来。
萧栎嘤嘤地在他怀里哭得发抖:“哥哥,我好怕……好多血……我要爹爹娘亲,他们什么时候来救我们?我们会死在这里吗?哥哥,我好怕……”
“没事,哥哥在,哥哥会保护月月……”萧约一手轻拍着妹妹后背,一手覆在她眼上,不停安慰,直到妹妹哭得睡着,萧约才把人平放躺下,轻轻盖上被子。
小湘端了热水来,萧约让她不必在旁伺候,他亲自给妹妹擦脸擦手。
萧母双眼红肿,望着女儿哽咽泪流。萧父也是老泪纵横,劝慰妻子一阵让小湘扶夫人回房休息,吩咐下人再熬一碗药,随时预备着小姐醒来要喝。
萧约擦干净妹妹身上的血,起身对父亲道:“那些药喝了没什么用,只能让月月多睡。”
“快洗洗,瞧你这一身,也只有你能让月儿安定了。”萧父抬袖擦泪,“本来好好的,小湘一时没看住,月儿就跑到厨房,正巧看见厨子杀鸡……我正想派人去照庐巷找你,兄妹连心,你回来得及时。待会你来喂药吧,月儿最听你话。”
萧约在水盆里清洗双手,看着满盆血水,急促的心跳丝毫没有平稳下来的趋势。萧约心里又酸又胀,像是被人狠狠攥住,又像扎了千百根针:“爹,我今年二十岁了,月月也二十岁了,你要让她一辈子这样过吗?像个幼童一样一辈子待在家里,浑浑噩噩不明世事?我每次都给她带糖葫芦,但她最喜欢的真是糖葫芦吗?她有太多没见过、没试过的好东西。”
萧父目光辛酸:“事已如此,还能怎么办?我想,只有多多给月儿留下家产,有你照看着,日后再找个容得她一世在家的嫂子,处处留心谨慎,让她别受刺激安逸到老。虽说懵懂,也少了许多烦心事。寻常女孩嫁人生子,在夫家伺候一家老小,其实未必快活。”
“这是你的想法,不是月月的。”萧约道,“月月是我一母同胞的骨肉血亲,我必然会豁出性命爱护她,可是她不是我圈养的宠物,她是个人,她是我妹妹。”
萧约眼眸通红,泪水在眼中打转:“我知道做富贵闲人有多安逸,我也希望月月一辈子安逸无忧,可我更希望她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我希望她能自己选。无论是嫁人生子,还是逍遥自在,好与不好别人说了不算。或许我们能倾尽所能给月月许多,但她本来可以拥有更多——她这样不是懵懂无忧,她心里很怕,她的病根让她随时可能陷入恐惧。爹,她不仅是你的女儿,我的妹妹,更是她自己啊,萧栎的一生不该随随便便就让我们安排了!”
萧父愕然看着向来乖巧懂事的儿子,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可是……可是我们又能如何……又能替月儿再做什么?”
萧约吼道:“我不信毫无转机!只要能救妹妹,我愿意豁出一切,万贯家产何惜!哪怕是我这条命,我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萧父凄凄惶惶地摇头:“不关钱财的事……约儿,咱们家祖上发过重誓,要世代隐逸,否则……让月儿安乐一世,也就罢了!”
萧约双膝撞地对父亲重重一跪:“若今日躺在床上的是我,我相信妹妹也肯为我奋不顾身。为手足同胞,死亦无惧!我能选,我也想让妹妹能选!”
萧约定定地望着父亲:“只要能得良医,让妹妹痊愈,我什么都舍得出去。爹,无论什么,即使你不能舍,但我敢!”
说罢,萧约给父亲磕了个头,起身快速跑出府去,在照庐巷口,和薛照撞了个满怀。
“你……我……”萧约才刚张口,整个人便凌空而起,薛照将他揽腰抄起,大步进屋,直奔卧室,然后将人往其中一张床上一扔,紧接着撕了被单将手脚捆在床柱上,萧约嘴里也被塞了一团棉花。
“唔——”
萧约心脏突突直跳,脑子里嗡嗡响,死太监原来馋自己身子,难怪又是赖在家里蹭吃蹭住,又是让买床!他倒是识货,我这么英俊潇洒——呸呸呸,有什么可得意的——不过为了妹妹,有什么舍不得的。只要他能说动裴楚蓝治病,豁出去清白算什么,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但,被狗咬也没这么严重啊,我是童男子,而且是直的啊!
这是□□!违背少男意志!
可妹妹的病……
萧约脑子里脑花都快煮开锅了,怎么也做不好心理建设,转头一看,薛照倒在另一张床上,睡得像死去了一样。
睡了?
就这么……睡了?
啊?
死太监失眠很久了,偶尔会一觉睡醒神清气爽。
在拂云寺大殿上,在宜县家中,还有前几日在家,他貌似都睡得不错,他还让萧约带着一两睡却半夜扒墙角……他在试验,影响他睡眠的到底是什么。
这几次,两人相处的时间越长,薛照夜里便能睡得更好。
变量不是萧约制的香,而是萧约本人。
原来……不是想睡我,只是拿我当安眠药?
萧约大字型躺在床上,神色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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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照这一觉睡得很沉,一重一重梦境排山倒海地堆拢来,让人在覆压之下不断坠落。
在梦里,梁王对他招手,让他走近。
三两步的路程,走过去竟软了腿脚,右膝触地怎么也起不来。
一只手掌罩在头上,薛照便觉得有千钧力道加顶,让他抬不起头来,只能呆滞地看着车轿的配饰,衣裳上的花纹,上方传来一声叹息:“孩子,孤心疼你受了许多苦。”
梁王亲自将薛照扶了起来,与他同乘一轿,亲昵地握着他手:“孤知道有你时欢喜至极,提早将一切都安排好了,若不是那逆贼从中作梗,孤会替你找一个家世高贵的嫔妃做明面上的母亲,好孩子,孤本想把一切予你,整个梁国都给你,可是都毁在他手里了,他强占了献柳,用那样下作的手段……孤怎能不恨他……孤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梁王说了许多,从生母出身贫苦在宫中饱受高位嫔妃欺凌,到姐姐嫁到卫国,本该是世子妻却成了老王后……以及他本人分明事事出色却受他人压制迫害,再到三妹献柳本是父王的掌上明珠,因同胞兄长英年早逝,父王痛失爱子迁怒女儿竟将她嫁给屠夫出身的歹人……
遇人不淑婚后如炼狱,夺位之路亦是行于刀尖,伤痛不能为外人道,兄妹二人互诉苦衷相依为命渐渐转变了情愫。可上有父王世有伦理,又能如何?
直到获封世子,灵前即位,终于柳暗花明,冯献渠觉得自己开始掌控一切。
然而薛桓打乱了一切计划。
薛照梦见很小的时候,母亲带他参加宴会,那些高官贵眷当面奉承郡主与薛大人伉俪恩爱羡煞旁人,背后却白眼嘲讽,说从前在卢将军夫人的宴会上出了那样丢脸的事,竟还有人会请她,她也还有脸面出来?
王室郡主怎么样,不还是二嫁妇。章台柳,随意攀。
呵,堂前金尊玉贵觥筹交错,几杯酒下肚竟在主人家里就和男人睡到一处,赴宴做客做成这样……好在孙家肯为她遮羞,说什么孙二爷克妻不祥,怕伤着金枝玉叶……哪有这样水性杨花的金枝玉叶。
薛照梦见母亲黯然离席,梦见她从此再也不肯参加任何宴会,甚至不会轻易踏出薛家,梦见她望着薛桓垂泪……
他还梦见,薛家因巫蛊之事满门获罪后,薛桓看他的复杂眼神,对他说:“真不知留下你是对是错。”
宫里仿佛只有冬季,任何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冰冷的鄙夷,许多人叫他小罪人,许多人叫他小孽障。
只有梁王将他抱在膝头,用一双大手暖他的小手,温声笑语:“孤本来就该对你好,孤舍不得你受苦,你和别的小内侍不一样,别告诉任何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观应啊,孤早早给你取字,就是要把你捧到高处,让别人再不敢轻视你,这本就是你该得的……”
本该。
原来是这样的本该。
王上偏爱偏宠,奉安人人忌惮,光明正大姓着冯的人都嫉妒得眼睛滴血。多大的荣宠。
可是这样的话,他再也不能将那些骂自己孽障的人杀得心安理得。
本来就是孽障。
梦境之中嘈杂纷乱。
“一两!乖狗狗,过来!”萧约被捆在床上一整夜,饿得前胸贴后背,喊了薛照无数声一点动静都没有,萧约怕自己得和他一起烂在这,看见一两摇着尾巴进卧室,嘬着嘴把小狗招了过来。
“嗷呜嗷呜!”一两跳上床,亲昵地蹭萧约脸。
“乖狗狗,饿坏了吧,我也好饿。来,帮我解开。”萧约挣了挣自己手腕,用脑袋把一两往床柱边拱,“就当是磨牙了,把布条咬住,对,咬住了扯!”
一两叼住布条摇着尾巴使劲,薛照系得仓促没有打死结,小狗又舔又咬弄得萧约手腕一片湿润,但一点没伤着主人。
萧约感觉到腕部松动,用力一挣,终于开了!
“好一两,你不止值一两,你值好多好多两!还是你好,聪明,比死太监通人性。”萧约抱起小狗,在柔软的狗肚子上一阵狂吸。
“嗷呜嗷呜!”一两像是知道主人在夸他,咧嘴吐着舌头笑。
萧约解开自己被捆的脚踝,这时候一两已经跳到另一张床上,对着沉睡的薛照吠叫。
“别管他,不知道死太监发的哪门子疯。”
萧约说归说,但还是上前查看,薛照眉头紧皱,寒冬里不盖被子冷睡一晚竟出了满头的汗,连头发都打湿了。
萧约用手背去试他额温:“不会是着凉发烧了吧?”
但额头并不烫,甚至有些凉。
到底做了什么梦,会出一身的冷汗?私盐案不是已经了结了吗?
萧约思忖片刻,见屋外天际翻出鱼肚白,正要抬腿出去,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低头一看,薛照死死攥着他袖子。
“松松!睡觉还不踏实,你不饿,我快饿死了。”萧约又拽又掰,睡梦中的薛照掌心紧攥,力道大得出奇,怎么都弄不开。
一两饿得叫声都蔫了。
没办法,萧约心一横用牙在袖口咬出个口子,用力一撕把他抓着的一角扯下来。
“还真成‘断袖’了。”萧约看着破烂不齐的袖口,无奈摇头,给一两做了饭便出门去了。
薛照醒来是在黄昏了,他首先转头望向身侧,另一张床上空空荡荡。
呵,坏猫跑了。
他能跑到哪去。
无论在哪,也能把他抓回来。
猫就是比不得狗,一点都不忠诚。
就不应该再摆一张床,应该放一口缸,把不听话的狮子猫塞进去,让他也发芽。
这样他就跑不了了。
薛照睡了太久头脑有些迟缓,良久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手上握着什么东西,仔细看竟是破损的衣袖。
为什么……会抓着一截断袖?
萧约端着碗进来,瞧见的就是薛照盯着袖子若有所思又头脑空空的模样。
“喂,睡傻了?”萧约一手端着碗,一手在他眼前晃,“吃不吃?不吃喂狗啦。”
薛照瞧见碗中晶莹的鱼骨浸在浓稠的汤汁里,散发出超乎寻常的香味,这是——
薛照瞧见了金汤鱼明惊,而萧约瞧见了薛照发红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