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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羁鸟

深恩不负 卧底猫 2967 2025-03-07 18:22:24

祝予怀从晕眩中醒来时,感觉自己被缚着手脚,像个货物似的被人倒扛在肩上行走。周遭是阴翳蔽日的密林,劫持他的一伙人脚步迅疾,行路几乎无声。

身上的外袍被人换成了一件厚布衫,看起来脏兮兮的。迷药的劲还没过,祝予怀嘴里堵着布条,有点喘不过气。

扛着他的歹人察觉到异常,低声道:“首领,这人呼吸不对,好像醒了。”

他们停下了脚步,祝予怀勉强睁眼,看见有人靠近过来,抬起他的下巴打量。

“醒得还挺快。”被称作“首领”的人轻嗤道,“算了,反正这病秧子也逃不了。”

祝予怀没法开口,只能愠怒地盯着他。

乌尤有些不悦,掐着他的脸问:“怎么,还指望你的情郎来救你吗?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我给他留了份大礼,他现在应该痛哭流涕地在狼窝里找你的尸体呢。”

祝予怀的呼吸变得急促,奋力挣扎起来,乌尤看着他着急发红的眼眶,这才满意地收了手。

“走。”

日影已经偏西,他们抓紧时间往雪山的方向前行。

与此同时,在相隔甚远的另一处山林中,光斑透过杂生的枝叶,落在如巨蟒般蜿蜒的树根上,映出了大片深红的血迹。

林地间散落着残破的碎衣和血肉,落叶间有撕咬和拖行的痕迹,似乎有野兽刚刚在这里捕食过。

将士们四散在林间搜寻,卫听澜从地上捡起一块被血浸透的碎布,手指止不住地发抖。

是祝予怀的衣裳。

“小郎君,这崖底下有个狼窝!”不远处的候跃惊喊道,“这、这边好像还有吃剩的人骨……”

卫听澜脊背一颤,像是丢了魂魄,浑浑噩噩向前走了几步,踉跄地跪倒在地。

怎么可能呢?

他试图告诉自己,这是瓦丹的障眼法,是骗局,是噩梦……但无法遏制的恐慌还是在心底肆意疯长,让他根本没办法理智思考。

焦奕也有些惊疑不定,蹲下身努力劝道:“小郎君,冷静些,瓦丹细作冒着暴露的风险劫人,难道只为了杀人挑衅么?现在当务之急,是去雪山拦截细作,万一……万一这尸骨不是祝郎君的呢?我们得去救人啊!”

卫听澜攥紧了手中的血布,恨意与痛意烧灼着心脏,让他的眼泪不受控地落了下来。

他努力吸了口气,用剑支起身体,紧咬着牙关哑声道:“把尸骨好生收殓了,不管是不是他,这个仇我都要报。”

天不遂人愿,瓦丹故意在他们赶往雪山的途中留下线索,将他们引到了狼窝,再要调转回去,还得先原路折返出密林。

尽管卫听澜已经努力振作,带着属下快马加鞭地赶路,但抵达雪山时还是迟了一步。

入夜后不久,雪山脚下的北疆驻防军就遭遇了小范围的偷袭。一支瓦丹精兵从雪山摸了过来,试探地攻打了一下,发现有埋伏后,很快又钻回了山里。

在瓦丹夜袭的同时,有一群身份不明的人也趁乱逃进了雪山,等驻防军发现时,已经来不及去追了。

卫听澜到时,将士们正在清扫战场。他听完前后经过,调转马头就要往雪山去,被焦奕死死拦住了。

陷阵营主力最快下半夜才能到,现在不是进山的时候。雪山地势复杂,夜里冷得彻骨,什么也不准备就闯进去,救不了人不说,还得把自己的命搭上。

卫听澜最后虽被劝住了,但整个人阴沉得可怕,独自拿了水囊,坐在营地角落里嚼干粮。

焦奕和候跃都在不远处担忧地看。

“至少还记得吃东西……小郎君他还好吧?”

“好个屁。”焦奕心里不太好受,“细作跑了,祝郎君生死未卜,我真怕他吃完有力气了,又要进雪山送死。”

卫听澜坐在暗处,就着冷水强行咽下了梆硬的干粮,而后起身走到战马前,将收殓着尸骨的箱子取了下来,带到了篝火边。

他打开箱子,脱了自己的外袍铺在地上。焦奕不由得站直了身,看着他一点点地开始拼那具血肉模糊的残骸。

火光不断地跳跃着,在血腥和尸腐的气息里,断肢残体逐渐拼凑出了人形,卫听澜顿了手,在篝火前凝神跪了片刻。

这一幕多少有点瘆人,候跃大气也不敢喘,焦奕在心里拼命祈祷于思训的马能快一点,他真的感觉卫听澜要疯了。

在众人心惊胆战的注视中,卫听澜起身找了块扎营用的帐篷布,小心地给遗体盖上了。

他仔细辨认过了,死者的身量比祝予怀稍矮些,从骨架来看,应当是个瘦弱的女子。也许她和秦宛秋姚她们一样,也是个受尽折磨的苦命人。

卫听澜的心情有些沉重,吩咐道:“让驻防军帮个忙,找人买一身干净衣裙,打一副好点的棺木,丧事的银两我来出。”

“是。”候跃应了,又迟疑地问,“小郎君,这人是个女子啊?”

卫听澜点了点头,轻声道:“不知她姓甚名谁,没法送她回家了,就把她和为国捐躯的将士们葬在一处吧。黄泉路上有烈士英灵相伴,至少不会再孤单害怕。”

候跃得了吩咐,立刻找人安排后事去了,焦奕则跟着卫听澜出了营地。

不远处,雪山笼罩在月辉之下,山间终年不化的积雪闪着微光,犹如从神祗手中垂下的古老绸缎,令人向往又敬畏。

焦奕知道他在盘算什么,低声问:“小郎君,您当真打算过雪山吗?陷阵营历练不足,会不会太冒险了?”

卫听澜反问道:“陷阵营中个个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手,在军中少说也历练了十年八年。瓦丹人能过雪山,我们为何不能?”

焦奕为难地往营地看了一眼:“话虽如此……”

卫听澜明白他是替将士们来问的,打断了他,自己说了下去:“陷阵营缺的不是历练,是胆气和血性。瓦丹人在湍城散播疫病,偷袭挑衅驻防军,巴掌都扇到脸上来了,难道我们还要忍气吞声么?”

营地那头隐约有些骚动。

卫听澜不为所动,继续道:“我承认我有救人的私心,但我也没忘了陷阵营组建的初心。北疆边防是盾,陷阵营就是矛,矛之所长,在于无畏无惧,奋勇当先。雪山这个窟窿多年来东补西漏,威胁的是北疆后方的安定,与其时刻担心瓦丹趁虚而入,不如出其不意,先发制敌。长平军沉寂多年,也该硬气一回了。”

卫听澜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很明确,他之所以留在北疆组建陷阵营,就是为了与朔西联手驱逐瓦丹。

可如果长平军对一座雪山都望而却步,又如何能与朔西守望相助,深入瓦丹破敌?

焦奕听着后方营地的议论声,知道将士们都听进去了,悬了一天的心才踏实。

“属下明白,”他心中感慨,替众人道,“愿誓死追随小将军杀敌报国。”

*

天明时分,风吹散了草原上的薄雾,杂乱的马蹄声停在了瓦丹的驻地前。祝予怀浑身酸痛,被乌尤拽下马来,交给了等在营地门口的士兵。

士兵们还算客气,解开了他手脚上的绳索,引着他往里走。

祝予怀一路暗暗观察,这驻地的规模不小,除了士兵,还有早起的妇女孩童在来回忙碌,空气中弥漫着牛羊的膻味与食物香气。

他被押送到了一间毡房里。没过多久,一个瓦丹少年送来了食物和衣服,还打了一桶清水回来供他洗漱更衣。

祝予怀看着满桌的酥饼、奶豆腐、羊奶、羊肉汤,还有手边中原样式的干净衣物,心中疑虑更深。

对一个俘虏而言,这样的待遇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为他送饭的少年名叫赫苏,会说一点大烨话。祝予怀试图旁敲侧击地打探消息,但赫苏的胆子很小,毡房外稍有风吹草动,他就闭嘴不肯出声了。

祝予怀只能作罢。为了搞清楚瓦丹究竟有何所图,也为了养足力气伺机逃跑,他配合地梳洗用膳,填饱肚子后,很快就有人将他带出毡房,穿过层层守卫,走向营地中央的华贵帐篷。

那帐篷就像是整个营地的心脏,被众星捧月地环在中央,远远望去,顶端堆砌的鎏金与珠宝能晃花人的眼睛。

有奇异的香气在营地中缭绕,但不知是不是错觉,祝予怀总觉得这香气中混着一股苦药味。

帐篷附近守备森严,一位侍女打扮的曼丽少女正候在帐外,看到祝予怀一行人,上前和声道:“是大烨的客人吗?请随我来,王上等您许久了。”

祝予怀定了定神,踏进了这宫殿般的奢华王帐。

但一进门,他险些以为自己进了灵堂。

王帐中的陈设出乎意料的寡淡,最奇怪的是,帐中四处悬挂着水墨画卷,长长地垂落下来,上面的墨色有深有浅,无一例外,画的都是梅花。

这些宣纸未经装裱,一阵风来,它们就像招魂的灵幡一样,在空中哗啦啦地翻飞响动。

王座上空无一人,一架巨大的山水屏风隔开了前厅与内卧。

屏风后有人在痛苦地呛咳,还有人在低语诱哄。但下一刻,汤匙与瓷盏撞出刺耳的重响,有液体随之泼在了地上,溅出沥沥淅淅的水声。

“够了。”一个虚弱的声音抗拒道,“我说了不喝!”

画卷飘动间,浓郁的药味在帐中肆意扩散。

短暂的死寂之后,一个青年低笑了起来,笑声中带了些嘲讽:“你不是常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吗?怎么故渊还未见,就一心求死了?”

屏风后良久没有回音,只有愤怒到极致的喘息声。

青年的声音又温柔下来:“你不喝药没关系,我请了人来和你作伴。名冠大烨的‘白驹’,和你一样出身雁安,在落翮山拜师学艺,算起来你们还是同门师兄弟。这样的翩翩君子,我毁了一个,就能毁第二个……哈哈哈哈,你瞧你,别着急啊,只要你好好活着,我保证不动他。”

祝予怀在屏风外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出身雁安,与他是同门师兄弟……那病榻上的人,是定远伯?

作者感言

卧底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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