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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硕鼠

深恩不负 卧底猫 3010 2025-03-07 18:22:23

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庞郁勉强坐下来,听他们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泾水官员之所以敢杀人灭口,就是仗着在朝中有地位不低的遮荫树。庞郁听到这里,忍着焦躁问:“那怎么办?报官八成没用,证据一旦离手就回不来了。”

颜庭誉摊手:“我就说得击登闻鼓。要想将贪污罪证直接呈到御前,只有这一个办法。”

卫听澜不同意:“越级上告者,击鼓后要先挨三十廷杖。你并非习武之人,行杖官若故意下死手,你少说得去半条命。”

庞郁不屑道:“才三十杖,我去就是。我可不像有些纸糊的的文人,一打就坏,空有一张利嘴。”

“点我呢?”颜庭誉似笑非笑道,“行啊,你放心去。万一你扛不住了,我就靠我这文人的利嘴哭天抢地、寻死觅活,没准能把你救回来。”

“你……”庞郁的五官略微扭曲,“你别当众犯病!”

卫听澜却觉得有道理:“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能保命,被人救一救不算丢人。”

“谁要她救?”庞郁冷笑,“她又不是我庞家人,我才不承这个情。”

庞瑛幽幽地看向他:“阿弟,好好说话。”

庞郁嘲讽的气焰矮了半截,闭上嘴不吭声了。

屋内其他人交换了一下目光,知韫笑着打起圆场:“庞郎君不必多虑,这不过是个备选策略罢了,不一定用得上呢。是吧颜姑娘?”

颜庭誉拖着长音糊弄:“是是是。”

还能怎样,先哄着呗。等这头倔驴被按着打的时候,看他这嘴还硬不硬。

几人终于商议好对策,准备各自回去。

为了确保安全,庞瑛和颜庭誉都暂住遮月楼,庞郁和卫听澜则从偏门离开,以免引人注意。

分开之前,庞郁状似不经意地问他:“哎,白驹是真病,还是装病?”

卫听澜避而不答:“不劳你挂心。”

“我若非要挂心呢?”庞郁好整以暇,“你说我要是上门探病,把刚才的计划全告诉他,会怎样?”

卫听澜停了步,转头盯着他。

庞郁欣赏着他的脸色:“你果然把他蒙在鼓里。”

卫听澜说:“把他卷进来对你没好处。”

庞郁无所谓道:“但也没坏处啊。”

卫听澜深吸口气:“方才为了逼你过来,拿你姐姐作要挟,是我不对。你有不满都冲我来,别打他的主意。”

庞郁诧异地挑起了眉:“你这是在道歉?”

“对不起。”卫听澜尽量放缓了语气,“这样够诚意吗?”

庞郁没想到他道歉如此干脆,反而衬得自己像个恶棍,拿捏着把柄逼人服软似的。

“啧,少来这套。”他不自在地撇过脸,“我可懒得管你俩的闲事。”

卫听澜这才松了口气:“多谢。”

他这道歉完又道谢的礼貌举止,跟祝予怀简直像是一个蛋里孵出来的。庞郁对文人这一套过敏,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谢个屁,你被姓祝的传上了吧?”

卫听澜愣了愣,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抓头道:“有吗?”

庞郁面无表情,转头就走。

君子病竟会传人,可怕得很。

*

人虽散了,但知韫还有的要忙。她安置好庞瑛和颜庭誉后,又回去召集人手,加班加点地布置新任务。

夜深人静的时候,遮月楼的暗探们拿着刷子,提着小桶,在夜色遮掩下倾巢而出,没入澧京城的各个街巷。

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澧京城里的百姓们照常早起准备营生。

卖汤饼的老伯收拾好食材,开门要出摊时,被外头的景象吓了一跳。

熹微晨光下,沿街的墙面影影幢幢,依稀可见上头浮现出鬼画符似的的妖怪像,尖牙利嘴,身着官服,正眼冒凶光地冲他狞笑。

老伯大惊失色。

耗……耗子成精了?

一夜之间,澧京城中的大街小巷,都被穿官服的老鼠像占领了。

黎明的雾气逐渐散去,早市也跟着热闹起来。但今日的热闹却不同往日,凡是人潮密集的地方,都有百姓围在墙前窃窃私语。

“这画边上还有字儿呢,这写得啥?”

“我看看我看看……‘官仓老鼠大如斗,见人开仓亦不走。穷年无粮百姓饥,谁遣朝朝入君口’。”

“是说老鼠精化了人形,要闹鼠灾了?”

“没那回事儿。”肚里有墨水的路人解释道,“这是前朝一位诗人作的讽刺诗,是在骂贪官呢,说他们就像官仓里偷粮的老鼠。”

“噢……”众人恍然大悟,纷纷道,“这倒是骂得很妙。”

因为这诗太过朗朗上口,画中的老鼠又丑得令人发指,等巡城的官兵过来赶人时,“官仓鼠”的恶名早已在民间流传开来。

这事还没查出个头绪,学子书生们也闹腾起来了。

原来是一篇无名氏的《硕鼠赋》,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投进了书斋,在书生群体间飞速传阅,引起了骚动。

这《硕鼠赋》乍看平平无奇,但其所述的故事却让人不寒而栗。

赋文讲一位辛劳的农夫,一年到头勤于耕作,收获的粮食都进了地主的粮仓。

仓库里的屯粮多么充实啊!连老鼠都被养得脑满肥肠。农夫日日躬耕,却饿得骨瘦如柴。

灾年来时,再任劳任怨的人,都要为活命发愁。苦命的农夫铤而走险,去粮仓偷粮,还未偷到一粒米,就被硕鼠发现了。

硕鼠们吃腻了稻谷,看到活人,个个垂涎三尺,朝着虚弱的农夫蜂拥而上,生啖其肉,啜饮其血。

吃饱喝足之后,最肥硕的那只硕鼠幻化成了地主的模样。它大摇大摆地走出粮仓,穿上华服,坐上高轿,向扛轿的年轻力夫笑道:“农夫无肉,不及尔父。”

如此骇人听闻的故事,即便是惯用讽喻的文人也看得心惊。有人感叹此赋辛辣大胆,也有人鄙夷作赋者哗众取宠,尽管褒贬不一,但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赋文的末句:

“今有朝官,私人以珠玉,啖民之血肉,虽吐人言,着彩衣,何异硕鼠耶?”

这不就是在明言,朝堂上有鱼肉百姓的“硕鼠”?

书生之中,不乏有家境贫寒、受过官吏欺压的可怜人,一看这赋文,句句血泪,哪能不愤慨、不痛恨。

文人抒意,便是以诗文相和。《硕鼠赋》一出,很快有人效仿着作《田鼠赋》《相鼠赋》《佞鼠赋》……还有人受到京中时兴的《采莲传新编》的启发,作《莲女恨》《怨歌行》等等,不枚胜举。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流言的风向逐渐偏移,转到了水患上。

泾水年年都会因为水患而出乱子,虽然总能被镇压下来,但不代表民众们就不记得了。

怒意积攒到一定程度,要引燃只需添一把火。

澧京上下,骤然掀起一阵反抗腐败吏治的风潮,人人奔走呼吁,竟有种山雨欲来的味道。

当天傍晚,卫听澜又去了一趟望贤茶楼。

临街的窗户半开着,依稀能听见外头有孩童在唱新编的歌谣。

“没想到如此顺利。”知韫感慨地说,“我还以为少了白驹的名头,《硕鼠赋》得费些时日才能撬动民心。可看眼下的局势,计划可以提前了。”

卫听澜点点头:“夜长梦多,趁热打铁最好。”

说着他又觉得少了点什么,问:“岳潭呢?出任务去了?”

“我让他去泾水了。”知韫说,“整个遮月楼,他的易容术最精湛,让他去顶替‘颜庭誉’这个身份,颜姑娘在京中会方便许多。”

卫听澜没什么异议。

两人最后对了一遍计划的细节,他就准备告辞。可才刚站起来,视线往半开的窗户外一扫,卫听澜的步子就顿住了。

茶楼对面停了一辆低调的马车,车上下来一个戴帷帽的人,正巧也抬头往这边望来。

卫听澜心里咯噔一下,手比脑子快,啪地一下关上了窗。

望贤茶楼下,祝予怀向车夫付了车钱,转身正准备向茶楼走,就听见楼上突兀的一声响。

祝予怀敏锐地抬头,目光锁定了二楼那扇紧闭的窗。

关这么快,掩耳盗铃?

他微微眯起眼睛,加快了往茶楼前进的脚步。

*

二楼雅间内,卫听澜背抵着窗,心慌意乱,只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虽然楼下那人遮了面容,换了衣衫,但他莫名有种不妙的直觉。

那人是祝予怀!

在写《硕鼠赋》的那夜,祝予怀曾说过要亲自出面公开赋文。卫听澜表面上答应了,却又哄骗他说时机未到,不如等颜庭誉安全入京后,再从长计议。

然后第二日,趁着祝予怀没醒时,他就把所有的文稿都卷走了。

为了让祝予怀彻底和此事撇清关系,卫听澜故意给他请了整整一旬的病假,并且给易鸣出了一堆馊主意,让他这几日阻挠祝予怀出门。

包括且不限于故意搞坏马车、偷偷给马匹喂泻药、藏祝予怀的簪子和腰带、假装屋顶漏水、假装厨房着火……

但眼下看来,易鸣凭空添乱的本领还缺点火候。

他一个贴身护卫,竟让自己弱不禁风的主子自个儿跑出来了!

这会儿满城风雨的,祝予怀一路上肯定听见了不少风声,要来找他算账了。

卫听澜越想越慌,知韫看他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奇怪道:“怎么了?”

卫听澜来不及解释,着急道:“你们这儿有助眠的药吗?就是那种,那种喝下去能睡个两三天的……”

知韫扬眉:“蒙汗药?”

卫听澜急得快出汗了:“蒙汗药伤身!要那种温和无害、病弱之人也能用的。”

病弱之人……知韫的神情变得微妙起来。

年轻人有点铤而走险啊。

*

祝予怀刚走进茶楼,招呼的伙计就迎了上来。

他礼节性地应答了两句,耽搁的这片刻里,卫听澜从楼上下来了。

祝予怀的余光捕捉到人影,立刻转过了头。

因为有帷帽遮挡,卫听澜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在这僵持的沉默中,他直觉自己要大祸临头了。

这种时候装不认识,只会火上浇油。卫听澜被迫挤出一个笑:“好巧啊九隅兄,我正要去找你。”

祝予怀没应。

卫听澜更心虚了,转移了视线看向伙计:“咳,我跟这位客人是一起的……给他来盏安神清火的枣仁茶吧,一会儿送到楼上来。”

伙计应声记下了。祝予怀这才挪了步,一直走到他身边,朝他抬起了一只手。

卫听澜如临大敌,盯着他越伸越近的手,紧张地咽了咽唾沫。

祝予怀轻声笑了。

“濯青啊。”他拿衣袖擦了擦卫听澜额角的冷汗,声音温和到不像真的。

“你敢出来,是想好怎么狡辩了吗?”

作者感言

卧底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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