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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1章 纵火

深恩不负 卧底猫 3641 2025-03-07 18:22:23

后半夜,澧京城乱了起来。

巡夜的更夫最先察觉了夜风中的烟味,惊慌失措地大嚷“走水了”,沉睡中的百姓都被惊动起来,一时间敲锣声、呼号奔走声响作一片。

远处望火楼上值夜的官兵也看到了火光和浓烟,匆忙敲响了悬在楼顶的防火钟。京中负责火禁的火丁背着水囊麻搭迅速出动,朝着钟声指引的方位奔去。

钟声浑厚急促,穿透力极强,方圆十数里都能听见阵阵余音。

祝予怀睡得本就不踏实,当即被这接连作响的钟声惊醒过来。

“阿鸣……”他刚唤了一声就断断续续地咳了起来,起身想去摸案几上的茶水。

“公子?”易鸣端着烛台掀开卧房的门帘,就见祝予怀穿着单薄的寝衣咳个不停,登时急道,“这怎的赤着脚就下床了!我来我来,您先回床上去,别着了凉。”

祝予怀在他的念叨中又坐了回去,由着易鸣给他披上氅衣、递了半盏温水,喝完才缓和些许,问道:“外面是什么声音?”

“是望火楼的鸣警声,大约是哪里走水了。”易鸣看他面露担忧,安慰道,“不过离咱们这儿远着呢,况且澧京城中四处都有专管火事的防巡铺,烧不起来的。天还早,公子再睡会儿?”

祝予怀心中惴惴不宁,又问:“可知道走水的是哪个方位?”

易鸣说:“听动静,应当是东边偏南……吧。”

他犹疑地顿住了。

姓卫的那家伙,好像就住那一块儿?

不安的感觉愈发浓烈,祝予怀掀开被褥又要下地:“我得去看看……阿鸣,你去备车。”

易鸣忙拦住他道:“公子先别急。这会儿防巡铺忙着扑火救人,那边肯定乱得很!咱们帮不上忙不说,马车搞不好还会挡人家的路。不如这样,我去远远探一眼……”

“我也去。”祝予怀冷静了些许,“不乘马车便是了。牵匹马来,我随你一同去。”

与此同时,卫府上空两处浓烟冲天,依稀能听见府中混乱的呼救声和泼水声。

皇城营士兵持兵覆甲穿过街巷,正撞上赶来救火的防巡铺火丁,两队浩浩荡荡的人马把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防巡铺的领头人不得不高声喊:“大人们让一让,火情不容耽搁呀!”

皇城营是听着响箭声来的,士兵们虽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纷纷后退空出位置,好让火丁先救火。

府门被侯跃提前闩上了,又在门底门缝里都卡了木楔,没个一时半会儿打不开。可若绕路走其他门,还得再耽误时间。

火丁们见呼门不应,当机立断,由一队人撞门,一队人往墙上搭梯子。

撞门的动静遥遥传入府中,焦奕望着眼前飞速蔓延的火势,略松了口气。

时机刚好。

关押阿日骨的屋子本就堆满了杂物,秦宛和小羿暂住的院落里也堆了柴火,烧起来很快。等到火丁们赶来,刺客的尸体定然是抢不出来了。

将士们还在到处上蹿下跳地喊“救命”,焦奕看着这浮夸的演技,敲了敲手中的木盆:“别演了别演了,赶紧的救火!烧两间屋子意思一下差不多了,真把府邸烧光了,咱从明儿起全得睡桥洞!”

这惊悚的言论一出,将士们的鬼哭狼嚎声登时带上了几分真情实感,拿着锅碗瓢盆拼命泼起水来。

侯跃将秦宛母子和老兵们疏散到箭场那边的空阔地,也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

焦奕清点了人数,总觉得还忘了些什么,忽然皱起眉:“小郎君呢?”

众人一怔,齐齐摇了摇头。

一旁没出过声的武忠困惑地抬头:“他不是去火里了吗?你们不知道?”

众人静了一瞬:“!!!”

侯跃气都没喘匀就听见这消息,一把抓起他的衣领:“你说什么?”

武忠被他狰狞的神情吓了一跳:“他他他自己说的要去火海里烫一烫,走了有一会儿了!我还以为你们事先说好的呢!”

将士们彻底慌了,扯着嗓子呼喊起来:“小郎君,小郎君!”

火愈烧愈烈,只听得见嘶嘶的火焰窜动声和木头烧裂的噼啪声。

远处,府门被撞开的动静如闷雷炸响,最早翻过府墙的几名火丁也已穿过了演武场。

“喊有个屁用!”侯跃急得团团转,“先扑火,扑火救人!快啊!!”

烈火早已吞没了房梁,炽热的气浪让人根本迫近不得。侯跃转头就要往火里冲,被焦奕一把拽住。

“老焦!”侯跃气得直叫,“小郎君若有个三长两短,你我有何颜面去见卫长史和老将军!”

“你长点脑子。”焦奕眼底倒映着火光,沉声道,“若人真在火海里,这会儿神仙也救不得他了。”

易鸣驱马带着祝予怀,在城中马道上疾驰。

虽然大烨有宵禁令,但自先帝允准百姓开夜市起,宵禁令便名存实亡,只偶尔会遇上夜巡队盘查。不过现在城东乱成一团,倒也没人顾得上管他们了。

就这样一路紧赶慢赶到了卫府附近,已临近卯时。府门前的道路被封,有皇城营的士兵看守着不让通行。

天蒙蒙亮起,火势已然得到控制,空气弥漫着烧焦的气味,隐约能看清府邸上空升腾的黑烟。

祝予怀在马背上颠簸得头昏脑胀,一抬眼瞧见这场景,仿佛被人兜头浇了盆冷水,整个人都苍白起来。

易鸣搀他下马时,发觉他的手凉得惊人。

“公子……”易鸣张了张嘴,却又觉得这会儿说什么都无益。

他沉默地扶着祝予怀,头一回在心里为那姓卫的混账祈祷起来。

狗东西可千万别死啊!

皇城营的几名士兵发现了他们,喝止道:“皇城营办差,闲杂人等退避!”

祝予怀被冷风吹疼了眼睛,鼻尖和眼眶都泛着病态的红,被这么一吼,抬起头泪光闪烁地朝人望去。

他这副病容看着随时要羽化登仙,那吼人的士兵噎了一下,驱赶的狠话就有些说不下去。

见对方的气焰弱了几分,易鸣趁机套起近乎:“军爷,我家公子与卫小郎君是……是好友,可方便问一问,府里出了什么事?卫小郎君现下可还安好?”

士兵见他们没有不轨之举,略微松口道:“府里的情况咱也不清楚,你们要是担心,就站远些等等吧。”

祝予怀只得拢紧大氅,久久望着那被撞毁的府门,再往里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府中,两处大火都已被扑灭,卫听澜依然不见踪影。

将士们急得快哭了,在那些焦黑的尸体间翻翻找找,皇城营的士兵们也帮着四下搜寻。

皇城营统领程焕站在一旁,向焦奕询问事情的始末。

按照约定好的说辞,焦奕答道:“刺客兵分两路,一小拨人困住了我们,似乎是想拖延时间,另一拨人应当是冲着小郎君去的。混战中突然起了火,我们被绊住手脚,来不及救,只能眼睁睁看着屋子烧起来。等解决了手头的刺客赶过来,这边已沦为火海,小郎君也不见了踪影。”

“为何府门封死了?”

“不清楚。大约是刺客提前动了手脚,想将我们困在府中好纵火行凶吧。”

“那响箭是谁放的?”

焦奕摇头:“太黑太乱,没看清。”

程焕看着那一具具烧毁的尸体,又看着那些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情真意切的朔西将士,紧皱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院子塌了大半,焦黑的废墟后露出个不起眼的小水塘。搜寻中,有眼尖的皇城营士兵忽然喊了起来:“水塘里有人!”

“哪儿呢?我去,还真是个人啊!”

侯跃认了出来:“是卫小郎君!快快快,搭把手搭把手!”

将士们忙拥过去七手八脚地拽人。卫听澜就伏在岸边,大半个身体浸没在冰冷的水中,全靠下意识紧攥着岸边的枝蔓才没溺死在水塘里。

大约是在冰水中泡久了,他被捞上来时已经昏迷,脸色冻得发青。身上的衣衫也破得不成样子,血水混着池水一个劲地往下淌,借着天边熹微的晨光,能看清袖口和后背有一大片火燎的痕迹。

目睹这惨状的皇城营士兵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就连焦奕看了也陡然一惊。

这副模样,简直像去了半条命。

“先背他去揽青院。”焦奕很快做出反应,指挥道,“猴子去请大夫,其余人准备热水、干净巾帕、炭盆、姜汤,要快!”

将士们应声奔忙起来。侯跃也顾不得自己被烟熏得灰头土脸,匆忙往府外去寻医。

府中上下都有得要忙,焦奕顺势向程焕告了罪,显然是委婉送客的意思。

刺客的尸骨被一一收整抬走,主人家还昏迷不醒,事情到这里,也确实没什么好问的了。程焕只得召集下属,暂且回去复命。

祝予怀和易鸣在府外等了又等,见皇城营终于开始撤离,连忙朝府门走去。

还未至近前,府中恰有人行色匆匆地牵马出来,看到他们不禁一怔:“祝郎君?”

祝予怀亲眼看着一具又一具盖着布的尸体被皇城营抬着离开,又见侯跃一身狼狈,愈发不安地问:“这是怎么了?”

侯跃神情悲恸,丢了马缰涕泗横流地朝他们迎来:“您来得正好!快救救小郎君吧!”

骤闻此言,祝予怀的身形趔趄了一下,悬着的心顿时揪紧了。

易鸣忙扶稳他,急道:“你说清楚些,他怎么了?”

侯跃呜咽道:“都怪那天杀的刺客,小郎君先被火烧,又遭水淹,捞上来时都快没气了!若不及时救治,怕是命不久矣!”

往揽青院的路不算长。

空气中还残余着焦木的气息,演武场的兵器架子七倒八歪。祝予怀走得很急,魂不守舍地喘息着,周遭的声音仿佛被抽离了去,易鸣焦急的唤声他也逐渐听不清了。

分明信誓旦旦说了会平安回来,分明说了……

祝予怀的呼吸越来越凌乱,视线也逐渐变得氤氲模糊。

他把那些克己复礼的君子之仪都忘了干净,一路跌跌撞撞地穿进院廊,推开房门,在焦奕诧异的目光中径直朝卧房闯去。

然后在卧房门口平地绊了一跤。

焦奕:“……”

祝予怀支起身,盈了满眶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易鸣跟在后头,一进门就看见自家公子坐在地上垂泪,顿时面露不忍,搀扶的动作也带上了几分沉痛。

焦奕的脑仁突突地跳。

总觉得他下一刻就要说“生死有命,公子节哀”。

祝予怀摸索着扯开绊倒自己的破布条,泪眼婆娑间瞥见那上面全是斑驳的血迹,赫然是件破损的湿衣裳。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踉跄着爬起身掀开门帘。

“濯……”

一阵冷风钻入里屋,传说中命不久矣的某人蜷缩在床榻上,生龙活虎地打了个喷嚏。

祝予怀险些踩着自己的脚。

卫听澜哆嗦着把自己往厚实的被褥里埋了埋,声音带着闷闷的鼻音:“姜汤来了?”

祝予怀望着床榻上鼓起一团的被褥,万般心绪打了个旋,从心中百转千回地飘过。

卫听澜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团带着药香的雪扑了个正着。

一枚竹木发簪掉落在床榻上,顷刻间青丝如瀑倾泻。清苦的竹叶味和风霜的寒气弥散开来,隔着被褥凉丝丝地裹紧了他。

卫听澜呆住了。

祝予怀抱着他浑身颤抖,好像在哭,又像在笑:“我还以为……”

卫听澜有些无措,想拍拍他,手却禁锢在被子里动弹不得。

他只好隔着被褥蹭了蹭祝予怀:“我没事。”

祝予怀还在哽咽:“侯跃跟我说,你快没命了。”

“……你听他胡扯,我装的。”

“可你衣服上有血。”

“假的。宰了只鸡,抹的鸡血。”

“那你没有被火烧,也没有被水淹?”

“嗐,那有什么。”卫听澜大言不惭,“顶多算是在火里趟了趟,水里涮了涮……”

祝予怀挪开了些许凝视着他,眼睛红通通的像只严肃的兔子。

卫听澜的声音小了下去:“……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火是谁放的?”

卫听澜视线飘忽着没答。

祝予怀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坐直了身:“卫听澜。”

这连名带姓的一句一出,卫听澜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生气了?

他小心地瞄了祝予怀一眼,悄悄往后挪了挪,忽然转头一个猛扎,整个人像只逃避现实的刺猬,用力蜷成了一个球。

祝予怀看着背对自己装死的一团被褥:“……”

他默了一息,伸手拍了两下。

手感很弹,声音很润,但卫听澜不为所动。

“起来。”祝予怀深吸了口气,“你把我的簪子给卷走了!”

作者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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