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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8章 择衣

深恩不负 卧底猫 3436 2025-03-07 18:22:23

随着万寿节将近,卫听澜愈发惦记瓦丹在泾水的动作。趁着芝兰台休沐时,他便又去了一趟先前和岳潭见面的望贤茶楼。

岳潭刚煮好一炉茶,从茶盘上拈下两只杯盏,不紧不慢地斟茶。

袅袅轻雾中,敲门声响了起来。

岳潭头也没回道:“进。”

卫听澜推门而入,瞥见桌上多备了一份的茶具,眉梢微扬:“怎么,岳兄这是一早就得了信,知道我要来?”

岳潭不置可否,笑道:“卫郎君请坐。”

卫听澜暗暗腹诽了一句“笑面狐”,也懒得客套,落座后便单刀直入:“有收获了?”

岳潭点头,将多斟的一盏茶推给他:“我们的人已在泾水探查过,你给的那张路线图基本无误。瓦丹应当会先通过水路商道走私百花僵,等那批货物下了船,再伪装成寻常草药,分批运入澧京。”

这和卫听澜猜测得大差不差,他接着问:“还有呢?”

“秋思坊已经人去楼空,瓦丹在京中必定有了新据点。”岳潭拿起一份名单,指给他看,“这是澧京近半年内新开的香料铺子的名单。我们逐一筛查过后,锁定了其中一家叫云荷香坊的。紧挨着这香坊的是个草药铺子,我怀疑,这两家背后是同一个东家。”

这也好理解——舟船载量大,方便走私避税,但百花僵从水路转陆路后,还需经过层层盘查才能进入澧京,势必要做些伪装。

用草药铺子来打掩护,再合适不过。

卫听澜暗暗记下“云荷香坊”的名字,道:“这都还不是最要紧的。泾水一带,没别的消息了?”

“别急。”岳潭示意他稍安勿躁,从旁边架子上取下一枚细长的木匣,“自上次你提醒过后,我就让人额外留意了泾水附近的农田。根据传回的线报,河阴城一带的部分农田里,的确有百花僵。这一株是我们的人向当地农户买来的,刚从地里挖出来没几天。”

匣子打开,露出里头保存完好的植株。虽经过路途颠簸已有些枯萎,但也能清晰地看出,其茎叶明显比极寒之地生长的百花僵更为宽长。

卫听澜盯着匣中的植物,低声道:“果然。”

野生的百花僵长在极寒之地,数量稀少,采摘不易。瓦丹能搞到足够在京城售卖的百花僵,必定是通过人工栽育才可能做到。

岳潭继续道:“据线报说,当地农户并不了解百花僵,只是有人送了他们一些种子,说等长成之后愿意高价收购,农户们才答应种一点试试。这东西在贫瘠的废田里也能长,所以不少人家都在自己的土地边角撒上了种。”

卫听澜的眉头越发紧皱起来。

他联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前世记忆——几年之后,泾水一带会爆发空前严重的饥荒。

泾水其实年年都有水患,但因为官府屯粮还算充足,往年都没出过大的乱子。即便有少量灾民纠集闹事,只要朝廷开仓赈济,再加以武力震慑,很快就会被平息下去。

但前世大哥之所以被调往泾水一带“剿匪”,是因为那一年粮食欠收,赈灾困难,百姓活不下去,难民暴动发展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卫听澜想到这里,背后爬上丝丝凉意。

粮食欠收——那一年又不是什么百年难遇的灾年,再怎么欠收,何至于紧缺到那种地步?

泾水水网密布,土地肥沃,说是大烨的粮仓也不为过。可如果农田里养育的不再是作物,而是越来越多的百花僵呢?

卫听澜深吸了口气,问道:“现下有多少农田种植了百花僵?”

“不算多。”岳潭也凝起了眉,“还好发现得早,目前它们尚未在泾水流域蔓延开来,仅在河阴城周边有小规模的种植。”

他可不觉得瓦丹人会好心到帮着大烨的百姓发家致富。一旦百花僵真的炒出高价,农户们盲目地大量耕种,天知道这玩意儿会不会对泾水的良田沃土产生什么损害。

卫听澜冷静了些许,道:“四月初八就是万寿节,四皇子献香丸这事怕是拦不住。你们有几成把握,能将瓦丹的那批百花僵顺利拦下?”

“九成。”岳潭斟酌地说,“他们行动的路线、从水路转陆路的时间基本都能估算出来,误差至多不会超过一日。知韫已经在清点人手,准备在图南山外提前埋伏了。”

卫听澜面露怀疑:“九成把握,你确定?在图南山时,我见过他们用的军械……”

岳潭十分淡然:“不过就是臂弩和风翅,那些东西我们也有。”

卫听澜顿了一下,细细打量着岳潭平静的神色——看起来像是真的胸有成竹。

卫听澜顿时心生疑云。

他一直以为遮月楼的探子都是睿王府的旧部,在睿王夫妇死后隐迹匿形,继续效忠于睿王遗孤。这些人能在明安帝眼皮子底下蛰伏至今,暗中帮扶赵松玄和江家,还有余力在京城内外打探情报,已是极为不易了。

居然还有能耐和瓦丹细作硬碰硬?

卫听澜不动声色地试探:“你们不会准备硬抢吧?”

“那不然呢?”岳潭理所当然道,“他们可是在走私,被杀人越货了都不敢报官的。如此绝妙的天赐良机,自然是趁他病要他命,干一票大的。”

“……”卫听澜服气了。

这土匪般的措辞,这不抢就血亏的行动思路,与其说是睿王遗部在卧薪尝胆筹谋大业,不如说是哪座山头的二当家在策划新的打劫任务。

他到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小看了遮月楼。这行事风格,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王府养出来的扈从。

能在京城设下不止一处暗桩,来去自如地探听消息,甚至还拥有罕见的军械……等等,军械?

卫听澜脑中灵光突现——莫不是飞虎营吧?

刚冒出这个猜想,他又下意识地自我否定了。

飞虎营由先帝一手组建,主要负责刺探情报,是三大营中唯一的暗卫,隐蔽性与机动性极强,常人见不到其真面目。

三大营的兵符早就被寿宁侯交了出去,飞虎营如此紧要,应该被牢牢捏在明安帝手中才对。

不过遮月楼从上至下天衣无缝的伪装,确实像极了传闻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飞虎营……

卫听澜兀自沉思的这一会儿,岳潭已继续说了下去:“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即便我们这次成功劫下了百花僵,瓦丹人保不准会换条路线再运。你可有好的应对之策?”

这一问让卫听澜回了神,他暂按下杂念,思忖道:“目前来看,瓦丹运百花僵是为了谋财。只要断了他们的发财路,这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岳潭立即问:“如何断?你有一劳永逸的法子?”

卫听澜点了点装着百花僵的木匣:“这就得看你们有多大能耐,能抢回多少百花僵来了。”

要断人财路,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路占为己有,再狠狠踩碎踏烂,让后来者无利可图、血本无归。

卫听澜思及此处,心中安定了些。

虽然看不透遮月楼的底细,但只要遮月楼有与瓦丹细作较量的实力,许多事就好办了。

*

万寿节很快如期而至。

天子诞辰,自是要大赦天下、举国同庆的。按照往年的流程,百官拜贺献礼之后,明安帝还要在麟德殿摆一日的流水席,大宴群臣。

芝兰台亦要停课一日,为彰显圣恩,学子们也被特许在麟德殿外的曲晏廊参加酺宴。

于是四月初八那日一早,卫听澜照常往祝府来,准备蹭祝予怀的马车一道往宫中赴宴。

往常这个点,祝予怀差不多已用过早膳,换好外袍等着易鸣去套车。但今日,他却难得在衣柜前陷入了踌躇。

天子寿宴,穿素色旧衣显然不合礼数;好在芝兰台也给学子们定做了适合典仪的正装。他正要伸手去拿时,却一眼瞥见了过年时乔姑姑给他裁的新衣。

这些新衣的料子还是卫听澜送的,被他搁置至今,有好几件甚至不曾上过身。

他改了主意,将它们挨个取了出来,一件件往身上比划,越比划越纠结,最后还是没忍住,翻出了除夕夜时穿过一回的绛红衣袍。

低调的红在眼前铺展开来,比暮晚的霞光更暖一些,让他想到了除夕那一夜轻摇的烛火。

那时他与卫听澜相识不久,约好了一起守岁,他就穿着这身衣裳坐在灯下数花椒……那夜卫听澜醉得不成样子,却还是来赴约了,发起酒疯时就像什么小动物似的,一直往他袖子里拱。

祝予怀回忆着那夜的细节,心中就泛起了些微涟漪。

他披上衣袍,仔细穿戴整齐,在腰间挂好玉韘,而后半是期待、半是忐忑地望向铜镜中的自己。

衣袍还是一如既往的服帖合身,宽袖微垂在身侧,红得并不扎眼,倒显出了几分庄重。

庄重到祝予怀越看越觉得,自己不像是去赴宴的,倒像是要去成亲。

这荒谬的念头让他脸一热,仿佛被戳中了什么了不得的心事,当即又想把这烫人的衣裳扒下来,藏回箱子里牢牢锁起来。

就在这时,门毫无征兆地被人敲响了,卫听澜的声音从外传来:“九隅兄。”

这一声更似火上浇油,祝予怀猛然从镜前退开几步,还未应声,就一不留神撞上了屏风。

屋内的异响让卫听澜敲门的手一顿:“九隅兄?”

被撞歪的屏风上,搭着的衣袍一件件往下滑,祝予怀手忙脚乱,哪儿还顾得上回答他。

卫听澜没听见回应,只怕祝予怀又犯起了心疾,越发着急地拍了几下门,用力太重,直接把虚掩的门给拍开了。

他想也不想,顺着大开的房门就径直冲向里屋,一把掀开卧房的门帘:“九隅——”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身明霞般的红衣。

卫听澜紧急刹住了步。

祝予怀堪堪稳住屏风,刚转头就瞧见屋内凭空多出的人,惊愕道:“你怎么……”

话到一半,他想起自己刚才的狼狈模样,尴尬得背过身就往屏风后躲,一边紧张地找着借口:“我、我还在更衣!”

仓促间还被绊了一下。

卫听澜站在原地,望着屏风后宛如惊弓之鸟的人影,高悬着的心已轻轻落了下去。不知怎的,还有些想笑。

怎么说呢。

祝予怀这惊慌失措的样子,像极了他在朔西打猎时,草野上那些被人掘了窝、反应还慢半拍的野兔。

“濯青?”祝予怀等了半晌没听见动静,从屏风后悄悄探头,一看他还在,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卫听澜更想笑了。

青天白日的,这人躲什么呢?

祝予怀强作镇定地出声:“濯青,你先……先出去等一等,我换好衣裳就来。”

“噢。”卫听澜嘴上应着,脚步却分毫不动,故意慢吞吞地逗他,“可你不是已经换好了吗?”

方才那一闪而过的红衣,他可看得清清楚楚,衣领拢得一丝不苟,腰带上连玉韘都佩稳妥了,随时出门都不成问题。

祝予怀听他这样说,就知道自己是糊弄不过去了。

他认命地做了个深呼吸,装模作样地对镜理了理衣领,把腰间的玉韘从右边换到左边,故意制造出一些忙碌的声响,然后佯作无事地走出了屏风。

他虚张声势地掸了掸袖:“现在好了。”

卫听澜的视线落在他的衣衫上,又落在他浅红的耳朵上。

这红衣的颜色如此热烈,在祝予怀身上却安宁了下来,变成了一捧不烫人、却又撩人的火。

本还在为遮月楼那头的行动焦躁,但自看到祝予怀的这一瞬起,所有繁杂的心绪都神奇地被抚平了。

卫听澜不禁扬起唇,道:“那我们出门吧。”

作者感言

卧底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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