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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7章 牙印

深恩不负 卧底猫 2758 2025-03-07 18:22:23

元日之后,入都朝贺的外官陆续踏上归程,高邈是代朔西前来,亦不能久作停留。

离京那日,天光晴好,太子赵元舜率领百官送高邈至澧京城外。远处驻扎在京畿的朔西众将整装待发,旌旗萧肃,在风中猎猎作响。

高邈仍身披那身玄铁甲胄,饮过太子所赠的践行酒,举目望向人群之后。

卫听澜一身常服抱着剑,身侧还立着前来送行的祝予怀和德音。

德音见他望来,爬到个破竹篓子上拼命挥手,“师父师父”地喊个不停。

距离太远,高邈面上的神情看不分明,似乎是朝他们笑了一笑,稍抬了下手算作回应。而后便牵过追影,纵身跃上了马背。

祝予怀看了眼像根木桩子似的动也不动的卫听澜,缓声问:“不与高将军道别吗?”

卫听澜盯着高邈的身影,唇抿得很紧。

高邈左肩的伤虽已无大碍,但上马时左臂的动作仍稍显阻滞。

当孤之毒无解,唯有施针才能压制,方未艾昨日已出城,此刻约莫等在城郊折柳亭,准备与他们一道往朔西去。

只是沙场刀剑无眼,即便有方未艾在旁看顾着,高邈往后每一次出征,也都如同当风秉烛,稍有不慎,就可能如那定远伯一样……

卫听澜没有再想下去,低声道:“无需道别。”

高邈此次来京所带兵将并不算多,开拔速度很快。那在空中摇曳的军旗渐行渐远,在视野中慢慢淡成了模糊的团影。

太子的车驾已在整顿回城,清道的官员正高声吆喝百姓回避。

人潮往后涌来,卫听澜收回目光,道了声:“走吧。”

祝予怀便安慰地拍了下他的肩,牵起了抽嗒嗒的德音。

自那日犯了心疾之后,祝予怀整个人都有些倦懒,拢在氅衣中轻轻抽了下鼻子。他的眼睛也不大受得住冷风,吹得久了便不自觉地盈起了薄泪。

来往的路人频频朝他们侧目,情不自禁地感叹或摇头,如此俊俏的郎君,身子却如此孱弱,当真可惜。

卫听澜察觉到四面八方或惊艳或惋惜的目光,再转眼一瞧祝予怀泪光点点的眸和被风吹得泛红的鼻尖,心里陡然升起几分不安。

这副大病初愈的可怜样,看起来随便来个姑娘都能把他揣兜里拐走。

卫听澜伸手拉了下祝予怀的衣袖:“你……你们离我近些。”

人实在太多,易鸣守着马车等在远处,走过去要费些功夫。祝予怀只当他是要替自己和德音挡着拥挤的人潮,笑了笑:“多谢。”

他今日又换回了月白的衣袍,只是领口处却露出了一圈暗红的里衣边角。

许是发觉了自己穿红色也好看,祝予怀近来总拣着红色往身上搭。连那玉韘上的流苏也被他换成了朱红穗子,当玉佩似的系在腰间。

卫听澜的视线在那玉韘上停了一停,又飘忽地挪开了。

元日那天温夫人发了话叫他常来,于是他当天便顶着易鸣恨不得翻到天上去的白眼,死皮赖脸地在祝予怀床边守了一整日。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素来要面子的端方君子病起来会如此难伺候。只是吃药要人连哄带骗便罢了,痛得神志不清时,竟然还会自己咬自己。

当时卫听澜刚替祝予怀擦完额上的冷汗,只是换了块巾帕的功夫,一回头就瞧见他迷迷糊糊抬起手来,一口咬在了拇指戴的玉韘上。

卫听澜:“……”

好家伙,玉石和这小病秧子的牙齿,也不知究竟哪个更硬。

卫听澜费了半天劲才叫祝予怀松了口,刚取下那玉韘,余光就瞥见这人马不停蹄地抬起了另一只手。

卫听澜心头一凛,眼明手快地捉住了他的手腕。还没来得及松气,祝予怀眉头一皱,毫不犹豫地张口咬上了他的手背。

易鸣端着新打的一盆热水进来时,就瞧见卫听澜面容扭曲地半跪在床榻上,一手按着祝予怀的双腕,一手捂着他的嘴,怎么看都是一副要狠狠轻薄了自家公子的架势。

易鸣霎时魂飞魄散,险些就要抡起手中的木盆给这登徒子的脑袋瓜当场开个瓢。

“你你你……”他瞳孔大震,“趁人之危欲行不轨,可算被我逮着了!你这衣冠禽兽!你放开公子!!”

卫听澜被咬得直抽冷气,紧咬牙关道:“你发什么癫,过来帮我!”

易鸣悚然地看着他:“我疯了吗我帮你?还不把你那肮脏的爪子撒开!!”

卫听澜被他气得耳鸣:“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是你家公子咬着我不肯松口!”

易鸣这才定睛看清了局面,略微一噎,骂骂咧咧地上来帮忙:“那也肯定是你撩拨在先……你活该!”

等到两人满头大汗地把卫听澜的手解救出来,祝予怀在他们紧张的目光里翻了个身,昏沉地睡了过去。

卫听澜无言地看着床上呼吸逐渐平稳的人。

他这到底是那阵痛熬过去了,还是咬痛快了?

没听说过咬人还能治心疾啊!

卫听澜看了眼手上牙印,一言难尽道:“他以前心疾发作时,也这样逮着什么都咬?”

“那怎么可能?”易鸣的脸色不大好看,“依公子这样的性子,他宁可把自己缚起来也不愿在外人面前失态。今日……许是痛得太厉害了。”

卫听澜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手背上残留的牙印。

也不知究竟是有多痛,能叫这人咬得跟玩命似的这般狠。

都几天过去了,手背上还丝丝缕缕地犯疼。

人群熙熙攘攘,卫听澜看着祝予怀一步三喘的样子,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犹豫着要不要扶着他走。

还未开口,却有个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孩子一头撞到了他腿上。

卫听澜分毫未动,那孩子却往后一仰跌坐到地上,瘪着嘴就要哭。

一声都还未出,卫听澜抢先一步打断道:“不许哭,憋着。”

那孩子被他这威胁的语气一吓,立时呆愣愣地绷住了。祝予怀看得好笑,弯身将那孩子从地上扶起来,拍了拍他腿上的沙土。

“下回人多的地方不要跑这么快,知道吗?”祝予怀温声笑道,“你家里人呢?跑丢了他们该着急了。”

那孩子听着祝予怀这样问,方才憋住了的眼泪重又开始打转:“什么家里人,我不要家了!”

他抹了下脸,恨恨地抽噎道:“我爹一回来就打我,打我娘。我想让我娘带着我走,可她就是不听……还、还骂我,还抽我巴掌。”

德音听得义愤填膺:“哪有这样的爹娘!你娘为什么不肯走?”

那孩子吸着鼻子:“我也不懂,我娘说她不能走,也走不了。我一问缘由,她就气得打我,要我不许多话。”

祝予怀听得微微蹙眉。

这孩子穿着寻常的粗布衣裳,料子虽粗糙,但也算整洁,袖口的补丁针脚细密,应当是被细心地照顾着的。

孩子的母亲既然在意他,即便因为什么缘故不肯和离,也不应当只因为多问了几句话就打骂孩子。

“你要管这闲事?”卫听澜看着他这神情便猜到了他的心思,不赞同道,“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那女子宁可自己与孩子受着苛待也不肯和离,外人又如何能帮?到头来还要平白落人埋怨。”

祝予怀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不能走也走不了’这话,怎么听都像是有隐情,也许……”

卫听澜正想开口,却忽然听见人群中有人焦急地唤着“小羿”,这孩子便一个激灵转过了头,下意识应道:“娘!”

几人转眼看去,就见一个穿着俭朴的妇人挤开人群,跌跌撞撞跑上前来,把孩子揽进了怀里。

她脸上尚有泪痕,又气又急道:“下回不许乱跑了,听见没有?”

卫听澜看清了这女子的相貌,眉头不自觉地微微一拧。

眼看着她絮叨几句,低头牵着孩子就要走,他横剑一拦,不轻不重道:“这孩子是我们捡着的。您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要带走,不合适吧?”

那妇人略微一惊,将孩子护到身后,垂头胆怯道:“谢过、谢过二位小郎君。我这孩子不懂事,冲撞二位了……”

“濯青,别吓着人家。”祝予怀按下他那把剑,和声问道,“夫人可有遇到什么难处?”

妇人稍退了一步,摇头道:“没有。郎君若无事……”

“有事。”卫听澜没太多耐心绕弯子,“这孩子是挨了他父亲的虐打才逃了出来,您不会不知吧?”

妇人面色略变,看了眼孩子:“小羿,你跟人家胡说什么了?”

小羿瑟缩了一下,呐呐道:“没胡说。”

“还嘴硬!”妇人拍了下他的头,向两人为难一笑,“小儿顽劣,我夫君便教训了他几下,谁想到他赌气跑了出来,还学会了同旁人扯谎……贵人千万莫要放在心上。我家中还要事要忙,就不耽误两位的时间了。”

她说着便拉扯着孩子匆匆离去,卫听澜这回没再阻拦,只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两人的背影。

祝予怀辨不清母子俩的话孰真孰假,但见那女子提及夫君时言语多有维护,便也不打算追着人家自讨无趣。

“濯青,走吧。”

卫听澜忽然开口道:“这女子是个绣娘。”

祝予怀一怔,不明白他为何出此一言。

卫听澜眼瞳一转,笑道:“你方才不是说,担心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啊……是。”祝予怀迟疑道,“不过……”

卫听澜抱着剑挨近了些:“不如咱们偷偷跟上去瞧瞧。也免得你总悬着心,今夜睡不好觉。”

作者感言

卧底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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