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午夜尚且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庄宁屿让大家各自回去再补个觉,为了下一轮人鱼的到来做准备,自己则是靠在单人沙发上,继续看之前没看完的视频资料。
屏幕里是营救队初登海岛时,首次领取角色卡牌的情形,画面来自于队员们各自别在胸前的记录仪,有些乱,也有些晃,要理清楚得花费一点时间和视力。
易恪坐在沙发扶手上,拿着纸和笔做记录,两人想弄明白在这个规则区里,玩家在选择角色方面,到底是指定还是随机。
首先能确定的,傅冬的国王,宋乔薇的王后肯定是指定好的萝卜坑。
其次,青岗先后试过四个角色,蜡烛都没有亮起来,直到最后选了公主才成功,所以他应该也是指定角色。
而吟游诗人这个角色拒绝了钟沐,选择了杜白。
“为什么呢?”易恪转了转指间的笔,看着沙发上的人,声音里有些疑惑,“公主目前还没有明确技能,看不出它为什么会选择青岗,但是吟游诗人的技能已经很清楚了,可杜白身上似乎并没有哪项特质符合这个角色。”
首都组来的几个同事毕业于同一高校的同一专业,兴趣爱好也差不多,吃吃喝喝运动旅游,不存在杜白的战力会更高或者更低,而后续的实战也证实了他确实无法很好地掌控诗集,那为什么会被特殊选中?
庄宁屿勾勾手指,易恪立刻俯下身,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乖乖地问:“怎么啦老婆?”
“……”庄宁屿哭笑不得,掐住他的一点脸颊肉稍微往下拉了拉,另一只手拖动进度条,示意对方别看自己了,正经看屏幕。画面第一幕,是钟沐坐在吟游诗人前,此时蜡烛没亮,于是她又坐到了大臣的位置,这回蜡烛亮了;画面第二幕,是杜白坐在吟游诗人前,蜡烛亮了。除此之外,两人都没有再坐过别的位置。
庄宁屿拍拍他被自己掐红的脸,懂了吗?
易恪反应速度很快:“你的意思,吟游诗人这个角色其实是随机的,谁来都行,但钟姐不行,而钟姐之所以不行,是因为她已经被事先指定成了大臣……大臣才是那个被指定的角色?”
庄宁屿:“嗯。”
他的“嗯”已经比前两天正常多了,不细听的话发现不了尖叫鸡。吟游诗人是随机角色,那和它配套的听众应该也一样随机,因为画面显示艾丽斯是第一个选择它的玩家,蜡烛很顺利就亮了起来。而这样也就能解释自己和易恪在刚进入规则区时,为什么没有经过任何筛选,直接就能成为第二任吟游诗人和听众。
所以目前被指定好的角色,能确定的分别有傅冬的国王,宋乔薇的王后,青岗的公主,和钟沐的大臣。
弄清楚这件事后,庄宁屿合上电脑,向后仰起头,易恪熟门熟路用温热的掌心帮他捂住眼睛放松,又问:“时间还早,要不要做一下最新的发声练习?”
规则区内的信号才刚恢复,王主任的医嘱就接二连三发了过来,提醒他一定要少量多次按时完成所有康复疗程,绝对不能偷懒。庄宁屿把易恪挡在自己眼前的手挪到脖颈处,整个人都往他的方向靠了靠,一起看手机上的发声指导——
首先得放松喉部和颈部肌肉,其次要做几组腹式呼吸,这两个步骤庄宁屿已经很熟练了,每天都要重复,而第三步的发声练习则有了一点小改变。
“放松嘴唇,尽可能用舒缓的气息发出‘嗯……’的声音,喉咙这时应完全放松,避免过度用力,感受到轻微的振动感即可,建议从中低音开始,然后再尝试在舒适范围内逐渐升高或降低。”
庄宁屿只“嗯”了两嗓子就闭了嘴,因为他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离谱,虽然确实和舒适有那么一点关系但大不应该出现在此时此地。一旁的易恪咬住下唇,一只手继续在他漂亮的锁骨处轻轻摩挲,另一只手用力揉捏着自己的额头,侧头看向舷窗外。
啊,太阳好大!
庄宁屿把屏幕往下拉,算了这个步骤就先跳过吧,看看下一条。
“挑选一个喜欢的元音音节,尝试发声并轻轻拉长,如‘啊……’‘呃……’或者‘哦……’。”
庄宁屿:“?”
身旁的人在瞄了两眼医嘱后,已经被调整成了震动模式,庄宁屿觉得自己此刻仿佛坐上了福星苑巷子里那家4D电影院的按摩座椅,连带着世界都在摇摆,易恪憋得整个人疯狂颤抖,最后终于在庄宁屿满脸无语地想走开时彻底爆发,他拖住他的腰,把头抵在后背凹陷处,笑了差不多五分钟。
庄宁屿:没完没了的差不多得了。
但练习还是要做的,毕竟像现在这样骂人都不利索,所以庄宁屿最终还是接受了易恪的提议,和他一起去室外做训练。夕阳还没完全落入海平面,经过一整个白天的暴晒,甲板正温腾腾地散发着热气,像一个巨大的蒸笼,一般不会有人选在这个时候来蒸桑拿。易恪给他挪了把遮阳伞过来:“好了,开始吧。”
离开那间两人共住的房间,气氛就显得正常了许多,船尾环境空旷,也不用担心会被同事听到,于是庄宁屿用拇指按了按自己的喉结,放心大胆地张开嘴:“啊——”
易恪这次没有笑,在旁边及时擦汗递水,找回了属于自己的攻德!
“啊”了一会儿,庄宁屿“啊”出了经验,嗓子扁扁又圆圆地拉扯出了“啊”的各种诡异形态,易恪被逗得直乐,他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提醒:“差不多了,回去休息一下?”
庄宁屿呼出一口气,从他手里接过水杯,灌了一大口,腮帮子鼓起来看着远处。易恪被老婆的河豚脸可爱得无法自拔,伸出手指刚想戳一下,庄宁屿却猛地把水咽了下去,皱眉紧走几步趴到了围栏处。
“怎么了?”易恪问。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原本波光粼粼的平静海面上,那缕折射出的太阳金色突然开始激荡晃动,并且幅度越来越大 ,浓墨般的黑色黏液从海底丝丝缕缕漫出,片刻后,“哗啦”一声,一只有着荧蓝色皮肤的海妖骤然从旋涡最中央钻了出来!“黑色黏液”并不是黏液,而是她的头发,而海妖手中握着的,赫然是一柄镶嵌着红宝石的华丽权杖!
海妖口中发出尖细绵长的吟唱,身躯高高跃出海面,把宝石权杖恭恭敬敬交到了庄宁屿手中,随后就像游戏中所有完成任务的NPC一样,重新沉入海底深处。
黏液、旋涡与激荡的日光都消失无踪,夕阳也在此时跌入了海平面,而宝石权杖已经变成一张卡牌——
【国王权杖】——忠心耿耿的臣子,满怀敬仰,愿俯首于权杖之下,听从其旨意。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两人面面相觑,还没有理清头绪,一阵新的脚步声忽然从不远处传来,易恪拉起庄宁屿,紧走几步躲到暗处。
傅冬和宋乔薇的身影出现在了甲板上。
“你确定是这里吗?”宋乔薇问。
傅冬回答:“是。”
夫妻两人站在围栏处,看着即将被夜色吞没的海,天边的金色仅余下细细一线,风也越来越冷了。在一片寂静当中,宋乔薇看了老公一眼,像是在奇怪他怎么还不开始,感受到妻子的目光,傅冬终于张开嘴,从嗓子里挤出了细细的“啊”。
庄宁屿和易恪:“?”
浪花越来越大,但也仅仅是越来越大,日落月升潮涨潮落,再正常不过的事。
见海中迟迟没有动静,傅冬不得不提高并拉长了声音。
“啊——”
“哗啦!”
一个巨浪重重打在船上,溅起的海水把两人浇成了落汤鸡。
“呸呸!”宋乔薇胡乱擦了一把自己的脸,扶着栏杆才勉强站稳。傅冬嘴里也被灌进去了一大口海水,咸腥,带着腐败的臭味,一想起这片海域下泡满了奇形怪状的人鱼,他险些把这辈子的饭都吐出来。等再喊的时候,声音里就多了几分气急败坏。
宋乔薇的神情相当复杂,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丈夫会……看起来真的好像个傻子啊!
庄宁屿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钟沐新发的消息——
“庄队,傅冬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现在正偷偷摸摸地站在船尾甲板上对着海面低声叫喊,宋乔薇也在。”
庄宁屿:我知道,顺便通知其他同事,谁都不用干预,让他喊。
钟沐:好的。
半小时后,嗓子喊到嘶哑的傅冬并没有从海里得到任何东西,只能悻悻折返船舱。宋乔薇看着他铁青的脸色,很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是关好门,坐过来安慰丈夫:“可能……还需要再等等?”
傅冬捏着手里的空玻璃水瓶,用力到指节都发出错位的声音。大概在一个小时前,他的国王卡上出现了一句新提示——“若旧王有意重建盟约,请于日暮时至船尾低声吟唱,届时海妖将奉上权杖,以供君王执掌。”
他按时去了,也吟唱了,却只被灌了满肚子腥臭的海水,权杖的影子都没见着。胃里的不适感再度翻涌,他不觉得卡片上的提示会出错,那么没有得到权杖,就只有两种可能性,第一,吟唱的方式不对,第二……他握紧水瓶,看向自己的妻子,目光中意味不明。
或许自己刚才应该独自前去。
其实傅冬并不是没想过一个人行动,但考虑到两人目前住在同一个船舱,很难悄无声息地做到单人离开,况且在这艘游轮上,到处都是对手,而妻子是自己唯一的,至少就目前来说,妻子是自己唯一的盟友。让王后太早觉察到国王的隐瞒,对这场游戏并没有任何好处,所以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带上她,没想到竟会因此无功而返。
宋乔薇看不到国王卡的文字,傅冬也没有告诉她诗篇全文,出门前只是敷衍地说,等一下会有海妖送上礼物。眼下丈夫没有拿到礼物,她当然也不清楚其中原因,只能起身把桌上的水瓶帮忙收进垃圾桶,而后就裹着披肩坐在了另一张沙发上。
暗影沉沉,掩住了长长卷发下的眼睛。
103房里,易恪正在看那张新获得的【国王权杖】,姑且就叫它【道具卡】吧,和角色卡不同,道具卡上的文字是不会消退的,在左下角烫金显现着目前卡片拥有者的身份:听众。
听众获得了属于国王的权杖,但房间里的所有同事都觉得这件事很合理,包括和庄宁屿相处了加起来也没几天的首都组队员,可见皇帝就是皇帝,不需要亲见每一位子民,威严与仁慈就能遍覆四海之内。
钟沐手机里录着一小段傅冬面对大海“吟唱”时的画面,算是为大家这一次的破解任务带来了片刻难得的欢乐,青岗一连看了三遍,笑得胃都疼了:“我靠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鬼动静。”
钟沐笑够了才想起来问:“对了庄队,你怎么会知道从海里能召唤出海妖?”
这个问题,庄宁屿扭头看向易恪,目光深深,想好了再答。
易恪揽住他的肩膀,明白,老婆你尽管放心!
“蒙的。”
“蒙的?”
“因为这一次的任务实在太像游戏了,而在所有和海有关的游戏里,几乎都会出现在海妖的吟唱。”易恪干脆利落地回答,“所以我们就决定在日暮时分试一下,正好觉得今天的太阳有点邪门,看起来就像是有事要发生,没想到真的抢在傅冬之前获得了道具卡。”
首都组:“哇,这都行?”
锦城组:“这当然行,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选之子总得命运女神垂青’,我们庄队可是从五岁开始就要抱着传国玉玺才能睡觉的奇人,据说连睡衣都是龙袍。”
庄宁屿:“……”
叶皎月看着道具卡上的提示——“忠心耿耿的臣子,满怀敬仰,愿俯首于权杖之下,听从其旨意”。
这次游戏里共有十个大臣,那么根据字面意思来看,这张道具卡应该能在某些特定节点操控他们。
“傅冬这次是误打误撞被我们发现了,但在我们没发现的地方,他肯定还有更多隐瞒。”叶皎月把卡片还给庄宁屿,提醒队员们,“后续多留意他和宋乔薇吧,毕竟无论是规则区外的傅总,还是规则区内的国王,都不是省油的灯,为了利益,他随时都能献祭他人。”
……
晚餐依旧是典型船员餐,回去的路上,天黑沉沉的,易恪牵着庄宁屿的手,边走边闲聊:“实话实说,如果我们目前不是身处规则区,而是正在进行一场大型全息游戏,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庄宁屿用房卡打开门,站在窗边活动筋骨。易恪倒了杯温水,看着他吃完药和糖浆,这才从身后把人抱住,贴上来哼哼唧唧地问:“老婆老婆,你怎么不理我刚才说的话呀?”
庄宁屿潦草一“嗯”,以示理了。
“什么‘嗯’,你从来不会在工作上不理我。”易恪不依不饶。
观察力惊人,记忆力惊人,力气大,还会蹭来蹭去地撒娇,属实不好敷衍。庄宁屿只好被迫重拾刚才的话题,和他分享了一下自己在听到“大型全息游戏”时的念头——在傅寒的产业里,似乎就有这个版块。
易恪:“啧。”
庄宁屿双手捧住他的脸,亲一下,别叫了。
易恪:也可以。
唇齿间还残余着咽喉糖浆的苦甜味,凉凉的。易恪把人抱起来,抬头去吻他的喉结,庄宁屿笑着躲了一下,示意放自己下来,有电话。
易恪没有松手,单手把手机够过来,准备看看是谁这么不识趣——
姥爷。
“咳!”他火速把老婆规规矩矩放回小沙发上,用手背帮他擦了擦嘴,又抻抻衣服,自己也火急火燎拨了两下头发,这才挺直腰背坐好,接通了视频:“姥爷好,国内是凌晨四点多吧,您这是一夜没睡?”
“刚起床,年纪大了觉少。”钟平鹤穿着睡衣,看起来还在招待所里,没在单位,他说,“小孙他们查到了点东西,还没整理好,但宁屿着急要,我就先打电话给你们说一声。”
庄宁屿在进入这一次的规则区之前,就已经根据叶皎月发出来的零星关键字,在让调查组搜寻这片海域上和国王、王后有关的所有信息了,在通讯恢复之后,他又继续向调查组发送了更多细节,好让同事能更高效地配合自己。钟平鹤说:“欧洲那一片最不缺的就是国王、王后和公主的故事,但都年代久远,而且一大半都是童话,没有太多参考价值。小孙他们查到的,我觉得比较有用的,是一个卡牌游戏,在海员之间很流行。”
游戏名叫“徘徊王权”,和这一次的规则区一样,每个玩家都要抽取角色卡,接着再根据该角色的人物背景和任务,决定各自接下来的玩法。
“‘徘徊王权’在最开始时很简单,只需要一副扑克牌一样的纸质卡牌,攻防清晰,容易上手,非常适合在没有信号的海面上消磨时间,流行开之后,有厂家又把它做成了单机游戏,于是‘徘徊王权’就这么逐步迭代起来,情节越来越丰富,玩法也越来越灵活,然后,关键的来了。”
庄宁屿点头,我准备好了,姥爷你说。
“傅寒旗下的一家游戏公司正在研发同款游戏。”
意料之内。易恪也说:“我们刚刚还在讨论这件事。”
“当然,根据现有的技术,傅寒应该无法做到让一个游戏成为规则区,这违背了规则区出现的基本逻辑。”钟平鹤继续说,“所以我们目前的推测是,曾经有一群人,比如说船员,在那片海域上玩过类似于‘徘徊王权’的卡牌游戏,并且在游戏过程中,闹出了命案,形成了规则区,而傅寒则是在这个规则区的基础上,完成了属于他自己的复制改造,抹除掉原本的游戏玩家,改让卡牌角色直接成为玩家。”
通俗来讲,原本的规则区是人玩游戏,改造后的规则区是游戏角色自己玩自己。
调查组很快就发来了关于这款游戏的详细资料,庄宁屿粗略一拉,眼前一花,角色近百人,道具卡近千张,还有各种令人目不暇接的技能,连文字带图足有好几个G。
“他应该无法做到让这么复杂的游戏完全融入规则区,”易恪说,“这些东西我来看吧,你只需参考一下基本逻辑就够了。”
庄宁屿应了一声,又在线问姥爷,傅冬和宋乔薇的孩子怎么样了?
钟平鹤回复,依旧由宋母带着住在美国,在傅宋二人出事后,傅思恒就没有再出门上过学,改由家庭教师上门授课。此外,有人一直在暗中盯着他们,目前还不清楚是为了保护,还是监视。
傅思恒从出生起就在美国,从来没有回来过,所以关于他的资料很难找。目前只知道,因为染色体先天异常,他的智商似乎要略低于同龄人的平均水平,虽然不严重,但傅氏夫妇依旧对此相当介意,宋乔薇曾暗中带着他跑过不少医疗机构,但都收效甚微。
一向自视甚高的傅冬应该是很不满儿子这个缺陷的,或许这也是他不肯把他带回国,而是要藏起来的理由之一。易恪问:“那傅冬暗地里做的那些人体实验,有没有可能也是为了他的儿子?比如说想找出一个方法,来治愈傅思恒的染色体疾病?”
钟平鹤回复,有可能。
庄宁屿给调查组提交了申请,要求他们继续去找关于傅思恒的资料,越详细越好,游戏里国王和王后离心的关键点就在于孩子,青岗的角色卡上所体现出来的信息很有限,需要从现实世界里大量补全。
在忙碌的工作里,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天就彻底黑成一块化不开的浓墨,而夜色笼罩下的大海往往会比白天更为可怕汹涌,暴戾狂躁!
挂钟指针交叠时,新的午夜终于伴随着沉闷的雷鸣再度降临。
大海仿佛正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船只又一次被高高抛起再重重落下,海水寒得刺骨,庄宁屿紧紧抓住桅杆,目光冷峻地看着海面上熟悉的、密密麻麻的人鱼群,他们正在随海浪彼此扭曲推挤,鱼尾“啪啪”敲击着浪花,试图用更多的数量和更锋利的巨齿,将诗人和他的诗集一起撕碎!
“Traitor ——”(注:背叛者)鱼群齐齐怒咆着。
诗集的攻击力并不因恶毒的谩骂而有丝毫减弱,易恪张开手指,融化的金色焰火在漆黑风暴间发出刺目之光!它如一只正在极速飞行的机械鸟,在诗人的遥控下紧贴海面飒然穿梭,锋利羽翼割开厚重鳞甲,只留下一片惨叫与咆哮!
易恪超乎寻常的记忆力和本身对诗的热爱,让手里的诗集变成了这片海域里最为恐怖的武器,他的视线紧紧追随着那条将海浪切割成无数碎块的金色光线,纤细轻灵,在暴风中低垂,于浪尖上跳跃,如亲眼目睹了一位翩翩精灵穿破黑暗,他心里竟然真的生出了一点类似于诗的浪漫,而人鱼族就在这丁点浪漫的诗人情怀里,被骤然膨胀的诗集砍得惨叫连连,七零八落。
所有撕扯都是无用功,人鱼大张的利齿只会被诗篇悉数斩碎,而除了诗集,诗人本身也是不可被伤害的,银色摘抄页像雪片般包裹住了他,字里行间裹满汹涌的崇敬与灿烂的爱意,在这宛如地狱一般的狂风巨浪间,为诗人隔出了一片绝对安全的温柔港湾。世界颠簸狼狈,而诗人在爱人的保护下,始终洁白优雅。
“Traitor ——”终于,浪花远去,声音也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彻底消失。
青岗抱着胳膊靠在桅杆上:“啧啧啧,这才来了多久,就骂骂咧咧地又走了?”
钟沐对自己的听力产生些许质疑:“我怎么觉得他们刚才吼得带了一点绝望的哭腔?”
艾丽斯看了眼身边的人:“你对此有什么想法吗?”
杜白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回去就报网课,但是先说好,小易这水平肯定不是只背个唐诗三百首就够的。”
“‘燕山雪花大如席’的下一句是什么?”
“北风卷地白草折。”
“……”哥,恕我直言,您这个胳膊被咬得真不冤。
隐蔽处,两道身影在目睹完整场战斗后,闪身回了船舱。
作者有话说:
海边。
小庄:[哈哈大笑]啊——
小易:[亲亲]
海妖:[点赞]
小庄:[问号]
小易:[问号]
傅冬:[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