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α的收容房间将由特殊金属碳银质组成, 整件浇筑,无任何死角。即使是制造商也无法轻易破坏已经完成的成品,最大限度地保证了项目α的稳定性。大门由同样的材料制成,直接连接研究所内部安全系统, 只有这一个方法能够打开它(目前研究尚未证明α是否有击破收容措施的力量)。
——关于项目α收容措施的开工报告, 撰写者为研究所聘用的特殊材料学专家
*
梦境是黑色的, 阿斯塔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梦中行走。
离开。它这样想, 但是打碎“茧”的形成所造成的深入骨髓的疲惫一遍遍将它往梦的深处拖,触及到核心的位置,纯黑的光芒燃烧着,那是绝对不能触碰的力量。
现在的阿斯塔并不在乎这些, 它只希望能够早一点醒来。
它必须尽快醒来,伊西多还在外面——想到这个名字, 梦中的怪物停顿了一下,在它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片光芒。
光芒的尽头,熟悉人类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色研究服, 浑身都透露出一种无害又温和的味道,他微笑着伸出手, 眨了眨翠绿色的眼睛:
“阿斯塔,”
看见怪物骤然停住脚步, 他很困惑地问道,“怎么了?”
“你是谁?”
阿斯塔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问。
“我当然是伊西多, ”
他弯起眼睛,“陪伴你七年的人类,那个永远不会欺骗你的朋友。因为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而已,这就是你真正喜欢的模样。你清楚的吧, 虽然我只是你想象中的存在,但是比起外面的那个欺骗者,留下来陪我不是更好吗?”
怪物打碎了“茧”,暂时的休眠状态是对这一行为的惩罚,身体上的怠惰试图将它留在梦境之中,将梦打磨成了理想的样子。
眼前的伊西多真的和“翠鸟”毫无关系,这是阿斯塔清晰地从他身上感受到的。
温柔、无害、单纯、顺从的他。
阿斯塔略略一晃神,仿佛透过他看见了外面那个浑身是血的人类,善于撒谎,一厢情愿地决定牺牲一切。那双翠绿色的眼眸一时间和梦中人重合,一时又显露出清晰的不同。
那是殊别于眼前普通人类的坚定和决绝,像因破冰而出变得潮湿的植物。
“伊西多”站在梦境中的逆光处,他像是将阿斯塔的走神当作了动摇,眼眸中染上深深浅浅的欣喜,又被柔和的光融化。他朝着怪物轻快地走来:
“这样就对了,”
他喃喃地说,“外面的我也是这样想的。与其要求你去拯救他,他更希望你永远记住这时的我。稍微留下来一会就好,他会明白你的意愿,你不用感到不安。”
“你……”阿斯塔没有动,它微微眯了眯眼睛,打量着这个走过来的“伊西多”,忽然问,
“你这样不累吗?”
“什么?”
就像是完美的雕塑忽然有了一道裂隙,梦境塑造出的伊西多微微睁大眼睛,神情忽然展露出了一点茫然。他还是那样微笑着,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我知道你是一个来自我过去记忆的幻觉,”
阿斯塔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冷静,“他隐瞒的最好的时候就是这样。当然,你还是更特殊,你彻底剥离了所有和真正的伊西多有关的性格。”
“这不对吗?”
“不对,因为这样的你不仅和现实不一样,和过去也不一样。”
阿斯塔说着抬眼看向他,不出所料看见了“伊西多”眼中的彷徨和哀伤,他就像是失去庇护的被创造物那样,双手紧紧地扯住了衣服的下摆。
怪物叹了口气,它知道对方听懂了自己在说什么。
“就算你在骗我,你也是完整的你。”
这次是它朝梦境中的人类走去,而他就像是见到了火光的幽灵一样畏葸,似乎想要避开被烧化的命运。但他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站在原地,眼中的绿色化为了一大片湿漉漉的苔藓。
“最近我一直在做梦,梦见七年以来和你的相处,”
阿斯塔说,“最开始我只看到你的欺骗。然后我意识到一个事实,这个一直以来陪伴我的人类,他骗得我团团转,但骗术却实在拙劣。在他看向我的任何时候,想要保护我的意愿都比太阳还要明亮。”
它终于走到了“伊西多”的面前。
在它的背后,是梦境裂开缝隙露出的天光。
和这光相比,幻想散发的光芒显得黯然失色。
阿斯塔说:“就算是梦境还要骗我,不觉得太累了吗,伊西多?幻境变出的是我真正喜欢的样子,然而你不相信这一点,所以要硬生生将真实的部分从身上摘掉。”
幻境中的人类哽咽起来,那些伪装出来的温柔和平静荡然无存。
他清楚地看见了阿斯塔背后来自现实的光,那些光一旦照在他的身上,他的影子就慢慢地淡了下去,仿佛一幅泡水的画。在最后一刻,他似乎竭尽全力想要说些什么,但他的声音也消失了。
“……怎么还是这么喜欢道歉。”
阿斯塔仿佛在自言自语。
眼前的幻觉是怪物眼中的伊西多,将要说的话,它当然也能猜得到。
随后,它毫不犹豫地转过身,梦境在它面前破碎,随着它的脚步而分崩离析。真正的阿斯塔睁开眼睛,那双深色的眼眸中飞快地流淌过一抹淡金色。
它看见了墨绿的海水,蜿蜒盘旋着的触手,还有被触手缠绕着的,正用翠绿色的眼眸凝视它的人类。
察觉到怪物醒来,人类的眼眸颤了颤。
阿斯塔轻轻抬起手,捂住他唇齿的触手就飞快地抽离,伊西多犹豫不安地看着它,没有立刻说话。他像是感受到了它身上的低气压,因此急切地想做些什么,却觉得自己糟糕地一无用处。
从阿斯塔昏迷到醒来大概过了二十四小时。
在这段时间,怪物缠绕在他身上的腕足持续而稳定地为他伤口的愈合提供着力量。阿斯塔醒来时,人类的位置分毫没变。
大概是捂得久了,他的嘴唇比往日还要红一点,就像是用力按压后在身上产生的瘀痕。
阿斯塔的视线稍微在那上面停顿了两秒,随后,它垂下眼眸,那双非人的不可思议的眼睛俯视着人类,开口还是一点情感也没有的冰冷,
“我想,你有很多该对我解释的事。”
*
就算是在以为彼此将要永别的那一天,阿斯塔的态度都没有这样冷漠过。
差劲的态度带来的压迫感起到了怪物想要的效果,伊西多不安地坐在它的面前,身上披着一件毛茸茸的毯子。
毯子是阿斯塔以“不想浪费自己疗伤花费的能量”为由,冷着一张脸往人类手上塞的,不过它带来的温暖确实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伊西多把自己往毯子里塞了塞,柔软的绒毛擦过他的后颈,让他微微地战栗了一下。
事实上,被心情不好的阿斯塔召唤出的触手缠了一天一夜,在那些腕足听话地撤下后,他的身上就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
伊西多对此感到有点困扰,尤其是这些被磨出来的红痕非常敏感,被放下来之后,无论是碰到什么,感觉都格外清晰。
阿斯塔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摸了摸他的后颈。
要命。
伊西多差点咬到舌头,不过他还是飞快地说了一声“没事”。也不知道怪物信了没有,总之,它松开了修长得过分的手指,冰凉中带着一点温度,这触感转瞬即逝。人类开始对自己这么快解释感到有点懊悔。
不过它的心情似乎更糟糕了……他说错什么话了吗?
阿斯塔盯着面前被妥妥贴贴处理了一遍,虽然伤还没好全,但是看起来至少气色不错的人类,终于重新找回了生气的感觉。他总是这样,就连昨天最差的时候,也非得说一句“没事”不可。
难道它连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言也看不出来?
它将手掌翻过来,一大批腕足顺着它的手腕弯弯曲曲地前进,每一根触手都卷着一枚小纸片,它们熟练地各司其职,很快在伊西多面前拼凑出了一大片完整的纸张。
对方的眼神先是困惑,接着是模模糊糊的不敢置信,到最后是被看破的难堪。
“你的遗书,”
阿斯塔轻轻动了动指尖,触手又如潮水般退去,它平淡地叙述着:“有什么感想吗?”
在怪物手中,不仅是伊西多交待过要在一切结束后才能给它看到的遗书,而且纸上的字母还完全呈现出被水洇湿过的模样,纸张被撕成了零零散散的碎片。将这张纸直接拿出来给人类看,不仅是对他的质问,同样也是对自己情绪的彻底坦白。
伊西多的神情里满是做错事被撞破的难堪,间或夹杂着几分对自己“痴心妄想”的不自信。
他飞快地想要开口,阿斯塔又慢悠悠地打了个补丁:
“不许道歉。”
它说,这听起来很不讲道理,不过对伊西多显然很有效。
“我不是……”他脱口而出,随后犹豫不决地移开了眼睛,慢慢地咀嚼自己说出的话,
“我没想到这封信会在这个时候就被你看到,我……这不是我想象中的时机。”
伊西多显然很想道歉,不过他拼命按捺住自己。
阿斯塔轻轻地敲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听不出具体的情绪,不冷不热地说:
“我知道,这封信只有在你替我送完死之后才能被我看到,等我读到信的时候,就算想要找你清算,也找不着人,更没办法听到你亲自承认了。”
人类僵硬在了原地,那双翠绿色的眼眸因为阿斯塔冰一样的目光而冻住,但他还是舍不得移开,直到感到酸涩才慢慢地眨眼。他觉得自己最隐秘、最微不足道的心思就这样赤裸裸地呈现在了怪物面前,在他毫无预料的时候。
“对不起,”他还是违反规定,说出了道歉的话语:
“我不该再打扰你的。我……我没有资格再见你。但是我在信里写的真的是我最后的话了。这看起来很烦人,而且我还是在骗你,所以影响到你的心情,我……”
阿斯塔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伊西多,”它打断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
人类的话音戛然而止,他咬了咬嘴唇,知道自己说的话又让它生气了。
伊西多并非完全不明白,只是不敢相信。他固执地把所有的可能性往相反的脉络牵扯,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屏住呼吸,像是将一切孤注一掷的期待。
他不奢望得到原谅,但是,星星离他这样近,总会给他一种伸手就能触及到的错觉。
这错觉会让他又一次摔得粉身碎骨。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觉得我们还有这次见面的机会?”
阿斯塔一字一顿,它所有的愤怒都凝聚在了这一句话里,以至于每个音节都因为承担了怒意而变得像是涨满的弓弦,触之即发:
“在你的计划里,昨天你就会死,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伊西多,你说你什么都愿意为了我做,那么我如果还要再见你一次呢?再过一百年或者一万年,你都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身边。直到最后你还要做一个骗子。觉得遇见我是很糟糕的事情吗?”
伊西多骤然抬起头来,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阿斯塔,“怎么可能?”
“那就告诉我,”
阿斯塔俯身靠近,在伊西多眼睑投下一片阴影,“你所有的心情,还有想对我说的话。我不想在遗书里看见这些,我想要听你亲口告诉我。”
那该怎么开口呢?伊西多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就像是有无数句话要说,但它们同时将语言程序堵塞得满满当当。在那双深沉到看不到任何倒影的眼睛里,他第一次看见了自己,就在瞳孔的正中央,像是镶嵌了一枚翠绿的宝石。
“我……”
他犹豫了一会,才开口:
“我其实没有打算在昨天死掉。”
这句话连阿斯塔都没有意料到。怪物很快地坐了回去,伊西多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它生气的真正理由,又不敢置信。
它看起来显然不那么冷冰冰了,只是抬起眼睛表示质疑。
伊西多悄悄地观察着它:
“……不如说我想要做到尽量不死。我不想让你必须背负任何人的性命,所以只要我有一点活着的希望,我就会活下去。如果你在任何时候需要我,那样就能赶到你身边。”
“那你昨天还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阿斯塔说,它并没有掩盖自己的感情,仿佛故意让它们外露,让伊西多能够不必有任何怀疑地看到。
这些情绪就这样让伊西多捕捉到,然后化成他眼眸里亮起来的星星。
“比起死去的伊西多,活着的翠鸟要对研究所更有价值。他们不会主动杀死我,因为他们还有不得不从我口中撬出来的情报。我就是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保留了一小部分力量,用来维持愈合系统的运行。”
这句话是真的,阿斯塔昨天也感受到了。
人类微微勾起嘴角,他想要大胆一点,就这样看着怪物的眼睛,
“我不会死的,不用担心我。”
他用了“担心”这个词,一个无伤大雅的试探。它并没有反驳,这分明是坐实了关心。伊西多只觉得一瞬间从阴暗处走到了天堂,他控制不住手指的战栗,祈求自己的情绪不要那么快被发现。
但是阿斯塔并没有那么容易被说服,它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点:
“然后呢?”
它问,“被研究所带走之后呢?”
伊西多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带着一点不安实话实说:
“大概会被拷问。但这没关系的,你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阿斯塔,我其实不是很怕痛。”
怪物听到了预料中的答案,它谴责地看着人类,却罕见地失去了叹气的冲动。
“再然后?”
它言简意赅地问,“说说你接下来还要做什么事,以及你为什么要给我留遗书。”
就算伊西多解释再多,也不如这一张纸的说服力来的大。
人类翠绿色的眼眸就这样在面前闪烁着,那么近,流淌着近乎失而复得的惊喜,夹杂着对他自己的犹疑和不安。接下来的话似乎让他感到难堪,他畏惧将它们说出来,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将这些念头刨析会伤害到怪物。
因为他终于清晰地察觉到了怪物对自己仍旧不变的在意。
……阿斯塔想,它究竟怎么冒着失去他的风险让他离开的。
它其实已经猜到了大部分细节。
比如伊西多不可能在每个环节都保证一切如他所想,他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他可能会死于特殊武装的围攻,可能会死在被审讯的时候,也可能会死在他接下来的秘密计划里,也就是将它带离研究所的计划。
最有可能的是最后一步,就算差一步就能见到外面的天光,他也提前留下遗书,宣判了自己可能走上的命运之路。
阿斯塔忽然想起它所知道的关于“翠鸟”的资料。
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研究所外的天空。
*
“……算了,”
怪物稍微走了一会神,接着打断了伊西多的话语。人类与此同时望向它的眼睛,就像是在迫切地寻求着什么,又畏葸于见到不被期待的结果。
但他却仍旧一瞬不眨地看着它,这一次,他绿宝石般的双眸中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像是将要破茧而出的蝴蝶一样颤抖。
阿斯塔说:“我不想再对你生气,伊西多,这点你大概已经察觉到了;我仍然很在乎你,这点你应该也听的出来,所以不许再独自去做那些危险的事。”
“好。”
伊西多立刻回答。
“我在意的是完整的你,在我身边一直很温柔的研究员伊西多也好,因为做危险的事情而欺骗我的‘翠鸟’也好。没有必要总是在我面前伪装,那样很累,我也并不喜欢。”
“好。”
伊西多的声音很轻。
阿斯塔这样说,无异于明明白白地用语言解开他的心结。在它的眼中映照出的,从始至终都是人类本身。伊西多和“翠鸟”,他们一点点融合成现在的他,又完完全全地在怪物的身边得到了接纳,不需要隐瞒任何一个。
怎么会有这样不可思议的可能性?
人类想,但星星就是有这样好。
阿斯塔说,“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能再骗我了。”
它提前一步伸出手去,在没有开口之前,这是一个很过分的行为,伊西多战栗着,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拒绝它,不可能拒绝这样的它。他终于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
就像是按住了世界的开关,他们的手轻轻地碰在了一起,于是灯就亮了。
这简直是对接下来问题的预先剧透。
伊西多屏住呼吸点了点头,他大胆地伸出手指,和怪物修长的骨节交缠在一起,时隔许久再次抓住了它的手。
“你爱我吗,伊西多?”
明明只要前半句就可以,可它偏偏还要带着一点纵容喊他的名字。伊西多惶恐到觉得自己在做一个醒不来的梦,又觉得安心,他的星星永远是这样,就算佯装冷漠,也忍不住向他透下温柔又亲昵的星光。他曾以为会永远失落的星光,又落在了他身上。
“嗯。”
他说,生怕自己的声音颤抖,使它会错了意。
阿斯塔弯了弯嘴角,它稍微用了点力,把伊西多拉的更近。毛茸茸的毯子差点滑落,又被它挽了回去,手指再一次碰到他的脖颈。
“那我呢?”它故意问,“你觉得我爱你吗?”
伊西多只觉得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轻轻蹭过他脖颈,转而抚摸着他的头发的那只手。人类甚至连问题都有点迷迷糊糊,只觉得星星的态度温柔得令他想要落泪。
“你不知道——”
他勉强找回一点理智,拉住又快要滑下去的毯子,“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爱’究竟是什么,或许我应该先向你解释,再让你做决定。”
虽然这样说了,但是他没有一丝一毫想要脱离现在的氛围。
每一次都是他在任性。
他这样想,同时固执地抓着对方不放手。
阿斯塔笑了笑,它说,“伊西多,我听说过一个判断是不是爱的办法,你介意我试一试吗?”
这确实是它听说的,不过在它和约翰聊天的时候,对方完全将他们预设成了爱人关系,所以提出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检验方式,其中的一些听上去就很露骨,不过或许有点作用。
伊西多又“嗯”了一声,他握住阿斯塔的手稍微用了一点力,暴露出了他的紧张。
“是这样的,”
阿斯塔解释道,同时又靠近了一些,挡住了他的视线。人类的目光被填满,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如此鲜明地鼓动着,节拍周而复始,永不停歇。这是早该停止的心跳,只是为眼前的它而继续活下去,然后看到了他从来不曾遗憾的一切。
他是不是应该闭上眼睛?
怪物看着眼前的人类,他们的距离已经很近,近到能看见那双翠绿眸子的水色,但是伊西多并没有闭眼。阿斯塔并不理解人类所定义的美丽,然而这双眼睛让它也听见了失控的心跳。
在毯子滑落到地上的同时,
它亲了下去。
阿斯塔第一次尝到了唇齿交融的味道——是甜的,就像它最喜欢的奶油牛角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