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2003年的春节,梁也和杨今提前请了假,他们在哈尔滨租了一辆车,先开车回农村老家,把孙娴接到省城医院做了体检,各项指标良好,开开心心回村过大年。
梁也和杨今两年前就给孙娴买了一台电视机,村里家家户户都爱往孙娴家跑,蹭电视看。
眼下见孙娴回来了,村里小孩儿就跟布谷鸟似的跑着报信:“孙姨回来啦,梁也哥也回来啦,咱又能看上电视啦——”
街坊四邻听着了,探头出来打招呼,大家都知道梁也去上海做大生意了,现在有钱,都想梁也瞧瞧变成啥样了。
看到杨今,有人就跟梁也说:“哟,又带这个朋友回来过年啊。”
梁也当没听见,“哎,回来了,王叔过年好。”
这三年,梁也每年都带杨今回村过年,第一年还好,第二年就有人问了,你这朋友咋年年来,不回自个儿家么?你俩关系这么好啊,咋认识的?
有人直接跟杨今唠上了,小伙儿啊,你和梁也是好兄弟啊,不过等你们谁结婚了以后,就难像现在这样式的了!难不成到时候梁也不带媳妇儿回家,带你回家么?
村里人有的时候就这样,爱唠闲嗑,也不是真的惦记着你啥,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梁也听着有些不舒服,更怕杨今不舒服。
夜里,炕火温暖。
梁也把杨今从自己腿间拉上来,抽了纸擦干净他嘴角,还有弄到他眼镜上的一些,然后把他抱到腿上亲吻。
边吻,梁也边说:“你别在意村里人说的,他们闲得慌。”
杨今嘴累了,累完没得到休息又被梁也亲吻,于是被吻得哼哼唧唧的,说出来的话也黏糊:“嗯……谁说什么话我都不在乎,全世界我只在乎你一个人……”
梁也又亲了一会儿终于舍得放过他,把他摁在怀里,说:“人也没说错,‘梁也带媳妇儿回家’,是啊,我是带了啊。”
杨今趴在他怀里抬头,略显不悦,“谁是你媳妇儿了。”
“哦?你又不是了。”梁也痞笑道,“那我把你c爽了的时候你怎么总叫我老公,还叫个不停?”
杨今脸倏地热了,赶紧上前捂他的嘴,“阿姨在隔壁呢!”
说到孙娴,梁也其实是有向她坦白的打算的,但杨今担心孙娴会受刺激,让梁也先不要说。
梁也倒是觉得,孙娴其实心里早就有数了。
第二天就是除夕,两人起来后先去给父亲上了坟。
下了山,两人便和孙娴一块儿准备年夜饭。
家里依旧有街坊四邻来看电视,见到他俩回来了,有人调笑道:“梁也啊,每次都带你朋友去上坟,你跟你爸说清楚没有?别让你爸误会了。”
“哎,你说天上能看着人间的电影么?那些香港人演的《春光乍泄》《霸王别姬》啥的,他们能知道么?”
“梁也,二十六了吧?还没找对象呢?喜欢啥样儿的,叔给你介绍一个?”
梁也和杨今对了个眼神,这么多年的默契足以让他们知道对方所想——现实就是这样,别人的话无需在意,只要身边是彼此便好。
然而正当梁也准备说点儿什么搪塞过去时,孙娴忽然嚷道:“俩孩子都是好孩子,你们都说的啥屁话?老娘不爱听!老娘忍你们很久了,再讲这些话,就甭来我家看电视,谁也不欢迎!”
孙娴没发过脾气,这是头一回。还是在除夕这样的日子,可见是真生气了。
大家都被吓到,你看我我看你,灰溜溜走了。
事情发生得太快,梁也和杨今也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对视了一眼。
孙娴却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径自滚着轮椅往厨房去,“你俩傻站着干啥呢,快来帮我包饺子啊。”
两人赶紧往厨房去,一边包饺子心里一边打鼓,以为孙娴要说些什么语重心长的话。
结果这个年过完了,他们都要走了,孙娴也没说一句别的。
年初七,两人最后陪孙娴吃了一餐午饭,拎着行李出门,跟孙娴说再见,上了车。
车窗都摇上来关了,车子都点火准备开走了,孙娴突然转着轮椅上前,又把车窗敲开了。
一个红包被放在杨今的手上。
这三年孙娴都会给他俩红包,是父母给孩子的意思,不是什么别的。今年除夕时也已经给过。
杨今以为孙娴糊涂了,忙还给她:“阿姨,三十儿的时候您已经给过啦。”
孙娴没看他,别着眼把红包往车里推,有些别扭,“阿姨老了,总有一天会走的,往后啊,你们还是要多照顾和帮衬彼此。赶紧走吧,别惦记我,好好儿的,啊。”
梁也和杨今还想再说点儿什么,可是孙娴已经转着轮椅往回走了。
冬天的雪落在她的背上,她没有用手拍掉,任凭更多的雪覆盖在身上。像是坚持了许久传统礼俗的土地,终于愿意裹上她曾以为自己一生都无法接受的银装。
---
回上海后不久,梁也和杨今收到澳门方面的消息,说田金来在监狱里和人斗殴,受很严重的重伤,紧急送医治疗,可能小命不保,即使救回来也大多半身不遂。
本来因为内地和澳门刑事诉讼程序的问题,想要追诉当年田金来在哈尔滨的抢劫行为,需要等到田金来在澳门服刑完毕,杨今和梁也还十分遗憾,此刻接到这个消息,心里痛快不少。
果然恶人自有天收。
---
年底时,一次公司的股东大会,杨今和梁也一起回到澳门。杨今作为股东出席会议,梁也则是前去汇报分公司近几年开拓大陆市场的情况。
这三年梁也工作很拼命,加之他确实有做生意的天赋,子公司被他运营得很好,创收颇丰,受到公司许多股东和高层的褒奖,升职加薪应当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两人笑盈盈走出办公楼,本打算去圣母山上看看夜景,却没想到在门口碰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看到柳枝桂带着她八岁的儿子出现在眼前时,杨今脸瞬间冷下来。
梁也看到了,立刻揽着杨今的腰,带他往停车场走。
柳枝桂带着孩子追上来,拦在他面前:“杨今你为什么这么狠心呢?你弟弟才八岁!你把你爸的钱都拿走了,你当时说过,如果我想要他的钱,我就要听你的,到头来呢?他的钱你一份都不给我!每个月就盼着你打那点儿钱过来,是,我欠你的……可是你弟弟他一个孩子他欠你什么了?”
“他每天都问我哥哥去哪里了,为什么哥哥不回来看他。孩子还小,需要关爱,他是你亲弟弟,你就不能——”
“我为什么这么狠心?”杨今停下脚步,缓缓开口打断她,“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你。”
“我也是你的儿子,你对他能那么好,能知道他需要关爱,为什么当年对我这么狠心?”他冷静地看着柳枝桂,“就因为我不是‘真正的儿子’,是吗?”
柳枝桂刚要开口说话,杨今就轻轻垂眸,朝梁也伸出手。
梁也意会,与他十指紧扣。
杨今漫不经心地扶了扶眼镜,微笑道:“对了妈妈,还没给你和弟弟介绍,这位是我的爱人。”
柳枝桂惊叫一声,立刻捂住小孩子的眼睛,疯了一般,连拖带拽地把小孩子拉走。
小孩子还在问为什么哥哥和一个男的在拉手,柳枝桂扬起手甩了小孩子一巴掌,说他如果再问这种问题就把他的腿打断。
杨今本想再看几眼这滑稽场面,却没想到立刻就被梁也拽走了。
梁也走得很急,一把将他拽到停车场,塞进车后座,关门,锁门,压上来的动作一气呵成。
他们的车停在一个昏暗的角落,光也无法窥探今夜澳门最放纵的接吻,偶尔驶过的车发出声音,掩盖了他们车后座里隐秘的呼吸声和水声。
“你真带劲儿。”梁也边吻边夸他。
杨今顺从地仰起颈给他,任他造作,但是想到梁也居然会因为他怼人起 反 应,突然很想笑。
然后就被那只带着陈年疤痕的左手重重打了一下屁 股,被警告不许分心。
杨今老实了,梁也放开了做的时候他是什么下场,他是体会过的。
就像去年梁也生日,他终于允许梁也在书房里——不知道为什么,梁也特别想在他画图的工作台上,还非要他穿平时工作的白衬衫和西裤。那天晚上他的工作台上满是斑驳,图纸和笔被震掉了一地,梁也都没有停的意思。
然而天不遂人愿,箭在弦上时,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
梁也没理,也不让杨今理,可是响了断断了响,反复好几次,听得人烦,兴致也被弄没了。
梁也拿起手机看到是任少伟,摁了通话键就要骂人。
杨今的来电显示是常晓燕,他接起来。
“兄弟,我和燕儿要结婚了,操,我要哭了兄弟!十年啊,老子追了十年!我们的婚礼在哈尔滨办,就在三职高的礼堂里,你特么必须给我回来啊!”
“杨今,我要嫁给任少伟那傻缺了,我靠,你说我是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唉,看在他追了我十年的份儿上,本小姐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他吧。婚礼在哈尔滨办,记得带上你家梁也一起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完结喔 (●´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