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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像雪一样落下来

你不告而别的那些冬天 星七 2676 2024-12-28 20:52:42

杨今回到家的时候,哈尔滨又下起了雨。雨声很大,却无法掩盖杨天勤进他房间翻找东西的声音。

住在一起这半年,梁也把很多衣服和生活用品放在他家,现在被杨天勤一件件地找出来,扔出来,摔在地上,撕裂,踩踏。

抬眼,田金来坐在他餐桌前,笑着看他。

好冷,哈尔滨的夏天怎么也会这样冷呢,不过是一场雨淋在他的身上而已,怎么他就会浑身发抖,恶心,想吐。

忽然,一个本子从房间门口飞速向他砸过来,砸在脸上,把他的眼镜都打掉了。

眼镜掉在地上,杨今没有去捡,而是扑向那本飞来的东西——他的素描本。

杨今把素描本紧紧抱在怀里,再伸手去捡眼镜,可是手一伸,眼镜就被杨天勤一脚踹开了。

“你看你画的都是什么?你怎么这么恶心啊!”杨天勤质问他。

杨今紧抱着素描本不放,他不觉得有什么恶心的,里面画的是世界上唯一喜欢他的人,是梁也,全世界最好的梁也,即使昨晚他们闹了矛盾,梁也也依旧是最好的。

杨天勤抖着手指,指着他,话说不出来一句。他扭头对田金来说:“去把他的本子撕了!”

田金来像狗一样,杨天勤叫他,他就立刻起身,扑上来,抢杨今的素描本。

从前被田金来他们围在胡同里打的时候,杨今不是没有见识过他的力气,从前杨今打不过他。

但那时没有梁也。此刻,杨今用尽浑身的力气把田金来往外推,“嘭”一声,田金来摔出去撞到桌腿,吃痛地叫了一声。

啪——

杨天勤上前,扇了他一巴掌。

杨今摔在地上,人摔了,也没舍得松开他的本子,没舍得让他的本子被磕碰一点儿。

他抬起头,红着眼,倔强地盯着杨天勤。

“这么倔。”杨天勤冷声问,“那你知不知道,你那穷小子的爸是我们家打死的?”

杨天勤走到家门口,重重把门拉开,“来,你去,你去找他,你跟他说这事儿,说你爸是被我爸打死的,你妈的腿也是被我爸打断的,你家那么穷都是我家害的,你去说啊!啊?起来啊,怎么不动了?”

杨今坐在地上,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视野在抖动,不知是因为他没有戴眼镜,还是因为他的身体在发冷发抖,还是因为,他其实并不活在这个世界中。

其实,杨天勤说的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他和梁也之间不存在家仇。

可是天暗了,暗得如同梁也带他去废旧铁轨那晚。

那晚,他就应该联想到的。

梁也说,在他十二岁那年,他父亲是被粮商打死。而杨天勤正好是做粮食生意出身,梁也十二岁就是1986年,那年杨天勤的生意已经做得很大,各种子公司、分公司和关联公司纵横交错在内地和澳门的土地上,几乎垄断了黑龙江到澳门这条线。

杨今记得那晚梁也的眼。废旧铁轨处没有灯光,只有昏暗的月光,可是杨今把梁也眼里的痛看得那么清楚,他死去的父亲、他残疾的母亲、他回不去的故乡、他年少当家的命运和他无法追求的自由。

然后杨今拥抱他,站在铁轨上,以为自己可以不那么渺小。

是啊,他的确不渺小,他甚至无比庞大,庞大到成为压垮梁也人生的一环又一环。

他的爸爸害死了梁也的爸爸,而他把梁也拉入同性恋的深渊,拉入以后又对梁也有所隐瞒,他也会害死梁也的。怎么会有杨今这么坏的人?

杨今抱着素描本起身往家门外跑,他要去找到梁也,他要向梁也赎罪。

他要对梁也说,他们一起留在哈尔滨,一起生活在工大的诺言他依然愿意遵守,他会排除万难,只要梁也原谅他。

如果梁也不原谅他,如果梁也不原谅他怎么办……

杨今想不清楚,也没有多少力气,他还没跑出家门就被田金来拽了回来。

杨天勤给了田金来一个眼神,田金来就把杨今摁在地上,让他跪着,杨今想起来,田金来就摁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动。

杨天勤语气不像刚才那样激动,沉下来,也冷下来:“杨今,你搞搞清楚,你能住上友谊小区,能学钢琴,能去澳门读书,都是因为谁?是那个穷小子给你的这一切吗?”

“别说你不在乎,你去问问那穷小子,他在不在乎钱?”杨天勤冷笑,“他他妈最在乎!”

“当年要是他们村的人有钱,他爸至于被我下面的经销商打死?他要有钱,他和他妈在哈尔滨住的地方能连产权都没有?他要是有钱,他能火急火燎在哈尔滨开四家音像店?”

杨今惊愕地抬起头。

杨天勤是怎么知道梁也这么多信息的?

杨今看向田金来。

摁着他的田金来那么用力,脸上的笑却那么虚伪,他说:“杨今,我辍学之前就觉得你俩不对劲儿,去南方时正巧碰到一个梁也在三职高的同学,叫……张……张安,啊对,张安。”

“都是老乡么,我俩就闲聊,聊着聊着就说到梁也了,说到梁也就说到你,然后又说到梁也他爸,我这一琢磨,八十年代把咱黑龙江大米往广东和港澳卖的,没几个人啊,除了杨总还是杨总。”

“后来也巧,我正好找的粮食公司的活儿,干得吧……正好也比较出色,一次机会就接触到了杨总。”

掩盖事实的伎俩田金来已经驾轻就熟。

他当然不会说他是春节被姚文静赶出家门后,到梁也店里串通了他当时的小工,一起把店里的钱卷跑。小工告诉他杨今把很多值钱玩意儿放在梁也店里,他就偷了一面小镜子。

遇到张安确实是巧合,从张安嘴里套话是他故意,得知同性恋之上还有家仇,田金来更加兴奋。他拿着小镜子辗转到了澳门,又辗转找到杨天勤。

是杨今和梁也把姚文静带坏的,是杨今和梁也毁了他的爱情,他要以牙还牙,不,他要成倍地还回去。

田金来假惺惺地说:“杨今,我们是发小又是同学,我想着拉你一把,别让你在歧途上越走越远,所以就告诉了杨总。你家条件这么好,你有杨总供你读书,不像我,得自己去南方打工讨生活,你就知足吧,跟杨总好好认错——”

杨今红眼瞪着他,质问道:“你跟我爸说了这么多,那你有没有跟他说,你以前总带着一群人打我?”

“我?”田金来无辜道,“你记错人了吧杨今,我们小时候还一块儿在院里捉迷藏呢,就是长大之后疏远了些,那是因为我家穷,我觉得高攀不上你,我打你干啥呢?”

杨今恶狠狠地瞪着他,而他眼里的憎恶被杨天勤捕捉到,杨天勤骂了他一句:“真他妈恶心。”

他的父亲,他的亲生父亲此刻看他的眼神,如同当年田金来他们在胡同里对他叫着“兔子”时一样,像是在看一个细菌,一个病毒,一只人人喊打的老鼠。

杨天勤皱着五官,对田金来说:“把他那玩意儿撕了!”

田金来伸手抢他的素描本,杨今誓死护着本子。

田金来看了一眼杨天勤。

“打。”杨天勤说。

田金来就伸手扇了杨今一巴掌,杨今猝不及防倒在地上,失去了力气。

素描本被田金来抢了过去,杨今再想起来阻拦已经来不及。哈尔滨的冬天好像又来了,素描本的碎片如同雪一样落下来,落在他的脸上、身上,好冰冷。

杨天勤冷眼看着,冷声说:“两个选择,要么跟我回澳门,把你这兔子病治好,要么留在这里,跟那穷小子恶心一辈子。”

“如果你选后者,杨今,我在你身上花的钱不会白花的,做生意这么多年,我遇到的白眼狼不少,我最知道怎么治白眼狼。”

“他在粮油胡同的家,没产权,我一个电话他家就能没了。他那四家音像店做得风生水起,我一根手指就能让他们都黄了。还有我们家把他爸害死的事儿,我直接告诉他那断腿的妈,顺便再告诉他妈你们俩在搞破鞋——”

“不要!”杨今几乎是喊出来,“爸爸,不要……”

“不要?”杨天勤冷笑,伸手拉过茶几上的电话,拨了个号码。

杨今倒抽一口凉气,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开田金来的压制,可只是徒劳。

电话被接起来,杨今跪在素描本的碎片里,看到杨天勤的嘴巴在动,可是却好像听不懂他在讲什么。

他讲,王队长啊,粮油胡同有个店没有产权啊,梁家小卖店,对对对,你有空去处理一下吧。

还有工大胡同有家音像店,哎对,老板是个小年轻,姓梁。

我知道是那个爱喝酒的周老板投资的呀,这样,你先帮我看着,我等会儿跟周老板通个气儿。你知道的,周老板跟我也有生意往来。要拆还是要砸的,后面我通知你啊。

哎哟,没有啥仇,我跟一个职高刚毕业的小毛孩子能有啥仇?做生意嘛,兄弟多,就像王队长你跟我不也是兄弟吗?他那几家音像店太招摇,影响到我别的兄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恶人都会有恶报

作者感言

星七

星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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