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势头并不轻快, 符慎强行拦住人,冲他摇了摇头,虽不敢声张, 可担心之神色一览无余。
秦诏无奈,只得下了马。
他坐进轿子的时候, 还特意露出一个轻快的笑,仿佛是怕燕珩担心似的:“只是骑马累了, 并不妨碍, 求您给我一点儿地方。”
燕珩不知情:“说了无有寡人允许……”
秦诏强硬地锁住他的腕子,抵在他唇角轻亲了一下, 顽皮似的笑:“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好吗?——您好歹也做做我的‘俘虏’,叫我心里痛快一回,只开心几天。”
燕珩抿唇, 还没答话, 那小子便怏怏地往腿上躺下去了。一抹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鼻息间,燕珩轻轻蹙眉, 手贴在他脖颈, 而后, 顺着胸膛袍衣,一路捋下去。
小腹湿漉漉的。
那血渗出来,融化在布料上,肉眼瞧着不过颜色深了几分。而指尖捻开,却沾上一抹浅红色的痕。
秦诏轻声哼哼:“疼,燕珩。”
燕珩道:“怎么会伤得这样重?可是袭城……”
“不是。”秦诏道:“一点旧伤。不过还没好利索,”
他调了下姿势, 自下而上望着人,苍白一笑:“再怎样的疼,我不过得强忍着,现如今得了你,才知道紧要。不过,我心里开心,再没什么可愁的了。”
燕珩没说话,一点点慢慢解开他的袍衣。
秦诏捉住人的手,微怔:“燕珩,现下不好吧?”
“叫寡人看看,伤得怎样。”燕珩冷哼:“到时死在寡人眼皮子底下,倒叫人百口莫辩了。若剩个青史留名,说你是个一日的秦王……岂不是叫寡人占便宜?”
秦诏道:“燕珩,你别这样说——我知道你疼我。”他轻嘶了两口气,抬手去摸人的脸颊,却被人拂开了……
秦诏被那又冷又热的态度,激得浑身哆嗦,连着心肝和苦痛,都一股脑地涌上来——燕珩每每这样不理他,他就想哭。
仿佛应了那句谶,心是杀人剑,泪似报恩珠[1]。
不仅燕珩分不清,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了……那时候的所有一切,演得那么真,每一颗递在他眼前的委屈泪,给他父王讨的骄,说出来的真心话,难道竟是假的吗?
眼巴前儿的回想,连秦诏自己都不知道假在哪里。他眨了眨眼,还是想说自个儿好委屈,那不是他为了燕珩才掏出来的心吗?
他想说,燕珩,你看我威风不威风?我长大了,连八国都要听我的。我在你掌心里,长成了你最想要的样子,从来不是没出息,也不是窝囊。
他还想说,燕珩,我把你最喜欢的天下都打下来了!你想要宝座、想要做天子,我通通都可以给你……可是,你为何还不高兴呢?
秦诏开口了,说的却是另一句话:“燕珩,我疼,你亲亲我……倒好了。”
燕珩没理他,拨开轿帘,唤随行医师进来。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再去伺候这位受伤的小主子,已经不是当初的景况。
秦诏疼得脸色煞白,因额头冒汗,冷着脸不吭声,显得威厉强硬,可缩在人腿边,那姿态,却仍像咬完人又挨了打的小狼崽子。
秦诏袒露出胸膛,小腹伤口果然往外淌着血。两道卡在紧要位置的伤口,本来就需要静养,可他不肯,仍御马疾驰,四处奔波,咬牙撑着要将这一仗打下来。
受伤算什么?
他可是要做燕王丈夫的爷们儿!
等包扎处理好伤口,赵医师还是说话了:“秦王,您这伤口,再不能奔劳,定要好好静养,如若不然,恐怕……”对方叹了口气:“恐怕不容乐观。”
秦诏道:“才是胡说,我自知道自个儿的身体怎样!我这等年轻力壮,不过受点伤、流点血,算得上什么?”
赵医师附在他耳边,“您不好好养伤,再这样下去,留一副残躯病体,如何跟我们王上……”
人家想说的是斗智斗勇。
秦诏悟出来个旁的,遂露出笑:“还是你想得周到,甚得本王心,赏!”
叫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惹得勾唇,燕珩冷哼,“那是寡人的医师。”
秦诏笑着改口:“酬谢。本王酬谢你,可好呀?赵医师!你自己跟你们王上说,这是治病救人的谢礼,是不是收得?”
赵医师忙笑:“收得,收得。”
那马车造得宽阔,只能走官道,要多绕一日,才能到临阜。秦诏就叫人拉开椅榻,靠枕在人怀里,那身子重,抱得燕珩胳膊都酸。
终于,燕珩发话:“你好端端地躺下去,养伤也好。”
秦诏不愿意,攀着人挂住:“我头晕,难受……燕珩,须得你这样紧紧地抱着,才觉得好一些。”
燕珩沉默片刻,才道:“你很重,寡人抱不动了。”
秦诏微怔,而后撑起身来:……
燕珩睨着他,点头。
秦诏这才不情不愿地从人怀里退出来。
他躺倒,拿眼睛盯着燕珩的侧脸看。燕珩则轻轻倚靠在那里,闭目养神……搁在腿上的手被人牵住,秦诏一点点将手指钻进人掌心。
而后,他发现,父王也裹不住他的手了。他便反过来,十指紧扣,将人的手裹在掌心里,紧紧扣住,硬是将那微凉的手暖出来一层薄汗。
燕珩没挣脱。
任由他乱乱地惹。
秦诏一会儿捻人家的指尖,一会儿摸摸人的膝盖,过一会儿,又凑上去,轻轻贴在他唇瓣上,趁人还没来得及反抗的时间,轻轻吮吸一口。或者,那手怜爱地抚摸燕珩的脸,连耳垂,都要轻柔地玩弄一会儿。
燕珩实在烦了,睁开眼睨他:“秦王若是无聊,便出去骑马。”
说罢,便又搭上眼皮儿了。
秦诏不敢再惹他,仿佛安静下来,轻轻挨着他的腿,躺在那里……再半日的车程便可到临阜。
这几日本就疲倦,燕珩得了闲暇,少了人的烦扰,便倦倦地睡了一会儿。
他再醒过来的时候,车马已经过了临阜城门,符定老儿守着这个空城许久,正跪在那里,将人迎进来,等着燕珩怪罪呢。
因城门大开,所以一路通行无阻。
待停稳,燕珩唤他:“秦诏。”
秦诏没动静儿……
燕珩这才察觉不对劲,慌忙去看,眼见秦诏昏死过去,那脸色煞白,两唇都无半点血色——“秦诏!”
秦王统一天下的头一件事,就是躺下去,睡了昏昏沉沉的一觉。这都好几天了,连眼睛也不肯睁开。
仿佛耳边很多人唤他。
但那根久久绷着的、十几年来不敢放松一分的、吊颈悬命的可怖心弦,终于将他放开了……
他不吃,不喝,连汤药也灌不进去。被“恭迎”来的天子,真成了“俘虏”,饮了大口的苦汤,一口一口吻着渡进去。
他不醒,燕珩放心不下,陪在床榻边,轻声道:“你这混账,才赢了寡人,倒什么也不顾了。”
无人应答,他心里也百转千回,并不好受。
符定低调来拜见,趁这机会,跟人说道:“难道如今,不合王上的心意?咱们杀秦王,拿玺印,夺天下,不需一年,不过三月。先王毕生宿命这便要实现了……王上,天子之行,就在这一步。”
燕珩没说话,低垂的眸光扫过自个儿脚底下铺的那块软垫,若不说在临阜,这几乎一模一样的布置,他都以为自己在燕宫呢。
“符定,你不甘心?”
“燕军夺三十九城,却只输给秦王一城,为何要落得家国破灭的下场?臣,当然不服!秦王虽然不曾伤害您一分,却有虎狼之心。如若不然,何故这等阴险狡诈?”
“他在燕宫为质七年,装疯卖傻,博取您的怜爱,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纵容。可如今呢?他不顾王上恩情倒也算了,竟然倒戈相向。依臣之见,此人,不得不防——趁他病弱,杀之夺权,才是最好的办法。”
“再有,王上……您难道就甘心将燕国拱手送人吗?”
燕珩轻哼:“寡人自然不愿。可你我输了,不是吗?”
“那是他阴谋诡计。”
“符定,兵不厌诈。”燕珩冷笑道:“如今,你也成了自怨自艾之人吗?那一招手段,你未必没有想到。只不过,你我轻敌,看不起他,并不觉得以他之力,胆敢直袭都城。”
符定不吭声了,“是、臣是这样想的,但……”
“如今,他胜了,寡人没什么话说。”燕珩道:“若是杀了他……”
忽然,燕珩停顿住了,他不舍得杀了秦诏。
分明如今,秦诏像一只将死的蚂蚁,抬手轻轻捻一下,就会咽气。不,他甚至都不用动手,让他躺在那里自生自灭便是了。
可是他仍然灌他吃药,等着他好起来。
符定以为燕珩是担忧别的,便道:“咱们兵马就在城中,若您一声令下,秦军定无力相争。到那时,一切平定,我们只需宣称当日,是秦诏假借天子之名造反,史册将都城那一仗抹去……王上,不会有人知道,咱们输过。”
可燕珩沉默片刻,道:“寡人虽然不甘心,可秦诏有一句话说得却对。”
“是哪一句?”
“若是天下平定,百姓安居乐业,这天下,姓什么,又真的重要吗?”
符定愣了愣,他不信这是秦诏说出来的。
可燕珩看了他一眼,却道:“这是他还小的时候,寡人教他的道理。如今,你是想要寡人毁约,亲手杀了这个孩子吗?”
符定:“可王上,现如今躺在那里的人,是狼子野心的秦王,不是十一年前,您亲手养的那个孩子。”
燕珩没说话,仿佛疲倦似的,摆摆手,撵他走了。
符定才出殿门,迎面就遇上了符慎和楚阙朝这走来。
三人打了个照面,楚阙先说话:“司马大人,好久不见?您也来探望秦王、关心他不成?”
符定道:“我来给我们王上请安,并非去见秦王。”
“那就好。不过,往后,您还是少来才好。不然……若是秦王有什么事儿,我还想是您的嫌疑呢!”
符慎轻咳了两声,低下头去装傻,愣是没说话。
楚阙拿胳膊肘捣他:“‘右司马’怎么不说话?将军——?您害怕了不成?这话难道不是您说的吗?”
符慎咬牙:“哎哟,楚阙,你别……别这样说我爹。”他抬头,准备恕罪似的开口:“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
符定冷哼一声,没理会这俩毛头小子了,阔步走了。
符慎问楚阙:“诶,你真烦人,作甚要说出来?还右司马,你没看见我爹那脸色吗?马上便要吃人了。”
楚阙道:“就是让他知道咱们怀疑他,为了避嫌,司马大人再不来了才好,免得天天给燕王吹风。那位一狠心,伸手掐死咱们王上,都不知道。”
“不会的,我父亲和燕王,都不是那样的人……”
“他们是什么人,我不敢保证。可是,秦王的翠玺诱人,这,我还是知道的。”楚阙说着,叹气:“要不是咱们王上离不了那位,我才不敢放心叫他们共处一室。”
“可是……”
楚阙没理他,领着人快步朝殿里去了。
如他们所乱猜的,燕珩想要伸手掐死人的狰狞面目并没有出现,那位正坐在案前,神色平静地饮茶,擎着一些册子细细地读。
那眉眼自有静气,不似俘虏,倒是像这里真正的主子。仿佛床榻上躺的那个,才是真正被困在行宫和王权之中的囚徒。
符慎并楚阙不敢不行礼:“叩见天子、太上王,叩见燕王。”
那一长串的称呼,都是秦诏提前封好了的,就算这位不是天子、缴了玺印不做燕王,那也是他们秦国的太上王。
“……”
燕珩眼皮都没抬儿,到底应了:“起来罢……”
楚阙问:“我们王上好些了吗?”
显然不是问的燕珩。听见这话,计玉忙引他向里走。德福则候在人身边,小心翼翼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方才又继续研墨……
符慎看了燕珩一眼,又恭敬道:“太上王,那臣……臣先、先……”
燕珩“嗯”了一声,也懒得搭理他似的。不过两个毛头小子,他与人计较什么?呵斥两句不忠不义,还是嫌他跟着秦诏打仗吗?
帝王心胸似海宽,并不以为意。
那册子上寄来的书信如雪,各地枭雄云集,扯旗造反者、打骂官署者不尽,各级官员不配合,账目收缴不上来,人丁赋税田亩,各样都有各样的难处。
妘邑、秦邑、周邑还要好一些。
虞明舟治下,本该太平,却冒出来些老腐朽,指着她的鼻子大骂,说什么亡国之祸水,妇人焉能治国之语。
虞明舟也不客气:“治什么国?国都亡了。不过两邑之地,倒叫你这老匹夫算出来了。”
奈何两邑之郡,形同两国之治,各级管理复杂,并不好将手伸到各户人家去。
治理起来未免有难度,往日里掌握实权的那群人,从国家大臣,变成了一级一级矮下去的小官,心里愤懑,没一个好说话的。
再有楚国流兵,造反迭起,屡次镇压都不止……
吴妘二地乃世仇,更不对付,那盐事摆明了不往那里送,也将妘澜气得个七窍生烟。他们虽有才华,但势弱无有根基,可谓是摁下葫芦起了瓢,仅靠兵马镇压并不管用。
那官员们个个都是老油条,并不直接与人起冲突。只说好好好、是是是,转头阳奉阴违,再来问,就是你不知、我不知、他也不知。
这帮人,到底年轻,缺少基层历练的经验,上来便手握两国疆土,未免吃力。那困难一来,书信未免全是抱怨。
眼见秦诏治理八国,回信的折子恨不能写了几千封,没一日停歇的。年予治和闻呈韫等人分担几分,又对兵马之事,了解不多。
照燕珩看,那都是纸上谈兵。
在他那老练的手段面前,这帮小子,简直就是照猫画虎,只将政事一股脑地塞给秦诏算完。燕珩耐着性子,又细细看过了秦诏下令的诏旨,倒是稳中求先,并不偏激。
燕珩哼笑。
这小子治国,也勉强有几分见解,并不算糊涂。
往日里,他说秦诏懒惰,今日一看,他倒是很勤勉,无一封不看,无一封不回,圈点之处,全是关键。
再有那秦王内册之上,更是勤恳地写满了治国方略,到底哪一步沉住气,哪一步该下力气,如何伺机而动,怎样将那处隐患消除。
可惜时间太短。因战事急功近利,这位秦王,对自己用了三五载就打下来的天下,还不算熟悉。
燕珩扫过他的册子,又去看那垒起来的兵书,写满了自己的心得见解。
直至扫到白鄂的那本兵书,他才微微诧异起来,秦诏竟在燕正白鄂之战中,找到了破解之计。
那是燕正都没想出来的妙招。
燕珩一面看,一面在头脑中布阵、他细细思量,果见秦诏所写不假……燕珩停住,将册子搁下,而后,慢慢地叹了一口气。
若有燕正在世,当奉其为知己。
可问题是,若秦诏生在那个时候,定是白鄂的好帮手,必要叫燕正狠狠痛骂个一万遍的。无意间,燕秦两家,倒是结了好几代的梁子!
秦诏并不蠢钝。
相反,他很努力、也很聪慧,几乎是拼了命地要赢。
群雄逐鹿,能者居世。这样想来,秦诏纵是野心勃勃,也没什么错处。
这几日,燕珩扫视宫城,沿着秦诏一点点给他雕琢出的天下行宫,漫无目的地散步,一湾水榭,两处方苑,入目之处,浮现出的,却全是燕宫的点滴。
燕珩会心软。
但燕王,却无法将这样的“俘虏”看作是爱。
可是,当那柄秦王宝剑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怎么也下不了手,时至今日,秦诏面无血色地躺在病榻之上,他依旧不忍心掐断他的喉咙。
不仅不杀他,还替他料理政事。
这一切的骗局,仿佛从十一年前就设计好了,用真心、用陪伴,用那寸步不离的爱,难道彼时种种,都不过是秦王野心的一寸吗?
秦诏若是醒来,定要申辩的。
可是还不等他醒,也还不等燕珩信他,楚国就传来一纸飞书,将难题送到燕珩面前了。楚国流兵造反,盘踞两城,竟撤了秦国旌旗,声称“迎回楚王”。
燕珩叫人将楚王从牢里提出来,问道:“造反的,是你侄儿,当时灭楚,叫他跑了,如今,他打着你的旗号,要‘迎回楚王’,你怎么看?”
楚王心道:那自然是好。
可片刻后,他瞧见燕珩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惊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若真的将他们父子迎回去,那这好侄儿难道只想要功劳不成?
如今,他们生死未卜,他却声称要迎回楚王,带兵造反。
是何居心,昭然若揭。
燕珩道:“你若觉得好,寡人便放了你。”
“不仅要放了你,还要派遣三百兵马,护送你至楚地。楚王聪慧,也猜一猜,到那时,你那侄儿知道了,是先造反,还是先杀了你呢?”
楚王战战兢兢:“王上啊,啊不、太上王啊。楚国已经归您和秦王所有,我实在不明白,您到底想怎样?如今,兵马、王权都不在我的手上,只求您,饶我一命吧!”
燕珩微笑:“念在……你与寡人的往日旧情,饶你可以,但寡人要杀了你的公子,楚安夏。”
楚王凄凄唤道:“王上,求您啊,万万不要!您只说,想要我怎么做,我就是给您当牛作马都行,只求您,饶恕我儿吧!再者,我楚宫……”
楚王还没说完,就哽咽住了。他如今,都不知被秦诏捉住的楚宫夫人公子们,到底如何了……
燕珩道:“你的夫人和公子,都还安生。寡人今日,给你一个选择,救他们一命,你若愿意……”
楚王忙不迭地道:“愿意!愿意!王上请说……”
“寡人给你兵马,你领着人,去将楚国那造反的逆贼擒杀干净,还楚地一片太平。如何?”
楚王沉默。
那架势分明是要他,亲自向他的臣民宣称:受降于秦。
若他此次杀了那侄儿,恐怕再也不会有人要“造反”了,且不说真心和假意……连这位楚王自己都甘做阶下囚,亲自平反,日后,恐怕这“楚国”就真正的变作“秦国之楚邑”了。
燕珩问:“你若不去,也好。寡人正想试试,这临阜的闸刀……”
“去!王上,我去!——我去就是了,您可能答应我?待逆贼诛杀,您将我夫人、公子都放了……我保证,我们寻个地方,安生地过日子,绝不……”
燕珩轻叹了口气,仿佛他聒噪似的:“那是凯旋之后的事情。楚淮,这么多年,你也该叫寡人瞧瞧,你们楚人的风骨。”
三日后,楚王亲行,镇压逆贼,全楚哗然。
燕珩将符慎唤来:“每隔三日,须见楚王一封战报,若不然,割了楚安夏的头发送去,再三日,断其指,凿其骨,总之,压着他,早日将逆贼平定。”
符慎惊觉有点残忍,再看燕珩,觉得他往日里待秦诏宠纵宽和的模样再没了,一时讪讪,只好问道:“可,您为何不叫小臣去?小臣一样能胜的。”
燕珩哼笑:“永绝后患的道理,难道小将军不明白?”
符慎还想说什么,燕珩便冷冷地挑起凤眸来,那一抹笑更显凛冽,“待楚淮凯旋之日,将楚宫来的……通通,都杀了。”
符慎怔愣,心中惊惧不已。而后,见那位起身,他慌忙乖乖地跪下去,“是。”
这会子,符慎忍不住想,实在不怪他们秦王怂。就这么一小会儿,深秋的天,自己连冷汗都冒出来了。
燕珩撵他出去,方才收回目光来。
他敛袖,正要开口说什么,计玉便小步凑到跟前儿:“回太上王,王上醒了。”
燕珩微怔:“……”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