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诏并不知道这个吻。
如今, 他连做梦都不敢想,他父王会主动亲他一下。
这小子每天苦熬肝胆,就等着楚阙进展顺利。
楚阙也不是傻的, 收到信的月余,几乎将对面底细都揭了个底穿。奉秘十七部, 是缺盐还是缺铁,是忍饥还是受冻, 全给摸索清楚了。再有, 奉秘夹在五州之中,凡有风吹草动, 旁的人未免不蠢蠢欲动。
眼见那奉秘不知发了哪门子邪财,竟猛地富裕起来了。
其余四州, 岂不眼红?
旁敲侧击之中,居然也寻到了这个发财的办法。若不是弱秦跟他们隔着许多障碍,他们非要将这块肥肉吃进嘴里不成。
此刻, 五州之主, 并不知道小/秦王的本事,还打着白日梦做哩。岂不知道, 日后, 秦诏是要叫他们好好将满肚子财宝货吐出来的!——那是哭爹喊娘都求饶不得的下场, 可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过如今,小/秦王还没这么大能耐。
毕竟,他还有位顶顶威严的父王压着。这会儿,秦诏正守在燕珩桌案前,与人捏肩捶背,斟茶递水呢。
燕珩抬起眼皮睨了他一眼:“今日闲暇?”
秦诏问:“父王,这些时日, 您在忙什么?许久不见您召我用膳了,也不曾去东宫赏花观月,就更不消说与我下棋了。父王乃是天子,威风过九国,难道还能有什么烦心事儿,难住您不成?”
这马屁拍的人极受用。
燕珩哼笑:“近处的倒是乖,就是远处的不老实。眼见着近日太平,那奉秘却不老实,左右兵马乱跑,竟奔逐到边境,烧杀抢掠。”
秦诏佯作吃惊:“啊?竟这样大胆。”
“早先,只是一小撮人马。如今越发的猖狂了。叫他带的,其余几州,也不消停。这五州之族,亘在寡人心中,叫人寝食不爽。必要彻底拔出了他们才好。”
“父王……想出兵?”
“自往刀剑上撞,岂能饶过他们?五州如散沙,可没有什么八国之盟约。”燕珩冷哼:“手段也低劣,并不正面迎击,只抢掠平民,实在是叫人烦了些。”
“好些蛮子!”
燕珩淡淡道:“野蛮之族,剥了皮,做寡人的战鼓,才好。”
秦诏轻“嘶”了一声儿,又笑:“父王好威风。就是不知,您打算派谁去呢?是司马大人还是魏将军?只对付几个不入流的蛮族,叫他二人,未免大材小用了一些。”
“依寡人看,那魏屯天天馋着要起兵,就是该派他去,才好。”燕珩又扫了一眼边境发来的飞书,细细琢磨道:“眼下,小打小闹,并不足以让寡人理会他。只是五州若集中兵力,倒要谨慎了。只是不知……”
秦诏忙问:“不知什么?”
“不知他们何以来的底气?论起兵马、粮草来,都不足以支撑他们几日,那兵器又落后,若开了战,三个月不到,必溃不成军。”燕珩沉思:“再有银钱、通商之便利,均受制于人。若寡人断了他们的路,岂不是不战而自败?”
“寡人实在想不出来,这等废物,何以聚成大势?”
何以?
还不是您那个好孩子的功劳么!
但这个“好孩子”秦诏不敢搭腔,只得讪笑:“对呀,好难为人,我竟也想不出来。难保不是他们实在穷得过不下去了,方才这样抢掠咱们的百姓。”
“如今虽小,可坐视不理,必酿成大祸。”
燕珩轻叹了口气。
没说话。
没多久,五州并举,兵肥马壮,全是上好的利器,就连盔甲都磨得噌亮发光,齐齐地奔着大燕边境而来。
前头每每都发战报,虽胜,却也吃了苦头,惹得燕珩有点火大。
燕国之威,岂容旁人践踏。
更何况,这位自诩天子,最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因而,燕珩当即便投令出去,命魏屯即刻出兵镇压……
才接到信儿时,那五州也傻了眼:不是,才开打——我说燕王,您怎么就派你们大燕最猛的猛将啊?!
楚阙则是安抚五州,叫他们别怕。
诸位只管放心打,钱粮给够。五州本就是强兵悍将、战马肥壮,配上这些,便什么也不缺了。
尽管燕军扼住他们的脖子,将商贾之利全部断掉后路,仍没叫他们知难而退。
有钱,还能怕啥?
燕珩每日忙得焦头烂额,果然将姻亲搁置了。待相宜告病归来,也发觉,他们王上压根没空搭理他。就这么拖了小半年儿,诸众谁都没再想起秀女的事儿来。
燕珩如今的日子,别说孤枕难眠了,连晨间懒床的时辰,都叫那战报惹乱了,以至于越来越短。
秦诏一面心疼他父王,一面加足了筹码叫楚阙暗中助力。
蛮夷打仗不讲章法,不是旷无人烟之猛袭,便是山峦雾瘴之游击,叫人打也没法打,躲也没处躲——那魏屯又胜不过心机,到底有几分吃力……
这年日子过得快,转眼,便及至秦诏十七生辰。
趁着燕珩批阅册子,秦诏忽然搁下手里正在研磨的墨,折膝跪下来了。那神色严肃,瞧着是有正事儿要说。
哪里知道,燕珩压根没顾上他,只含笑道:“寡人没忘。说罢,这次生辰,又要讨什么?”
秦诏好笑道:“父王,您都没问我,怎的就说要赏了?”
“嗯?”燕珩终于分出目光开,转眸去看他:“跪的这样端正,想来——是样儿难讨的东西。说罢,你今岁十七,也该有个像样的贺礼了。”
秦诏趁着他这话,干脆道:“既然父王这样说,那我干脆讨个‘虎符’得了!”
燕珩挑眉:?
“父王,您不要误会我,秦诏还没说呢!今日,我并不是为了跟您讨什么赏赐的。只是近来,听见父王叹息,秦诏自觉心疼;瞧见父王每日案形劳犊,只恨不能替父王分忧解劳。”
见他静待下文,秦诏便接着说道:“父王,我想请战,替父王缴杀逆贼,清平匪徒,叫父王高枕无忧。”
说着,他又笑眯眯的去握人的手腕,保证道:“父王放心。有秦诏在,必叫您安心。晨间,再不要早起……”
燕珩怔了片刻,才笑道:“好个有骨气的小儿。”
秦诏惊喜道:“那父王是答应了?”
燕珩嗬笑:“没有。”
秦诏:“……”
合着,那是白夸了呗。
燕珩去摸他的脸颊,轻笑道:“你这小儿年轻,不知天高地厚。征战劳苦,兵马伤身,一打起仗来,吃不好、穿不暖,更莫说安生睡一觉了。每日眼睛一睁,就是挣命的活儿。那刀剑挥起来,是要死人的,并非像寡人的剑那般——只戏弄人,作个玩笑。”
秦诏望着他父王,道:“父王,我都知道。正是为了父王,我才心甘情愿去的。魏将军被人脱困住,迟迟不能凯旋——我燕军受困许久,难道将士们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
燕珩心中甚慰,然而拒绝的也干脆:“不行。”
若真将他的心肝儿肉送到那等地方,岂不是更日夜睡不好了。
“父王,您知道我的。如今身手也好,战书也读了许多,调兵遣将,都有几分见解。父王指导我下棋,教了那么多的道理,您自瞧我如今——竟还不信我有这样的本领?”
“那也不行。”
秦诏急道:“父王,我再不能等了。父王,您只给我半年,至多一年,我便归来,定然安生凯旋,决不受半点伤!实在不行,我只躲在后头,给魏将军谋划主意,并不出战,难道还不行吗?”
燕珩哼笑,“不必多说。寡人说了不行。”
秦诏:……
他以为,至多是五州不配合,抑或兵马不顶用,再或者魏将军手到擒来,迅速结束战局。但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事儿的阻碍在这里——竟是被他父王不叫去!
燕珩当然要拦他。
只一开口,那心疼不觉间就溢出来了:“小小年纪。这等脆弱的胳膊腿儿……”
秦诏无语,头一次觉得他父王将自己宠的过分。他随着人的视线打量自个儿,同他父王一样高、一样壮,哪里就脆弱的胳膊腿儿了?好蹊跷!
“父王,您……您再好好看看。我都这样强壮了。不过几个匪徒,安能奈我何?”秦诏恳求道:“日后,就算您将我留在燕宫,也好有个由头吧。您若赏我做侯爷,我也不能半点功劳都没有——您那样疼我,岂不是叫人笑话。”
燕珩淡定道:“寡人倒要看看,谁敢笑话吾儿。”
秦诏:“……”
他汗颜——往日里,定是自己猪油蒙了心,才说燕珩不疼人的!
他忽然想起来,当日杀卫抚之后,自个儿跪爬、磕破膝盖,他父王同医师说的话。那时听,只觉得是句玩笑。没成想,竟不是戏言,而是实打实的心疼。
“我的好父王。我必是要去的。”秦诏耐心劝解道:“他们欺负父王,伤我大燕百姓、袭我大燕将士,我定要亲自领兵,要他们好看。父王,说句实在话,我可比魏将军机灵几分——您就让我去吧。”
一口一个“大燕”,好不忠心!
不等燕珩说话,他再次强调:“父王,我真的长大了。十六出征成名的将军多了去了……难道我秦诏是个窝囊废不成?丈夫志在四方,为王君,为黎民,就该有这等血性。往日里,您说我‘招猫逗狗’、‘争风吃醋’,那是因没得正事做。如今,您也该放开手,叫我自己去搏一搏了!”
燕珩:……
寡人是想,但寡人舍不得啊。
他伸手去捏秦诏的脸,溜光水滑,那是自个儿一口一口养起来的。再去捋那肩背,宽阔挺拔,也是自个儿亲自操练起来的……更不必说头脑、兵法和功夫了,全是他费尽心机,耐心调养出来的!
换谁,谁也舍不得啊。
秦诏哀求:“父王……”
燕珩避过目光去,干脆不去瞧他,手中所执御笔,继续给战事之前线写回信。气息沉了好几回,方才忍住呵斥魏屯“废物”的冲动。
五州之兵力、战术,竟要这样久吗?再想及魏屯当初强攻赵国之时,吞下十城、长驱直入,不也一眨眼的事儿?……
燕珩多少有些不满。
觉得魏屯这老匹夫平日里招摇,关键时刻又不顶用了。
可五州战术兵马,自有别样的路数,并不与九国相同,因而,魏屯吃亏,也是人之常情……但秦诏可就不一样了。
咱们机敏的小/秦王,自是人家的金大腿。背后全是勾兑的假兄弟、足足够对着喝一壶的!
正因如此,秦诏还能不明白,背后是个什么道理吗?且不说打不打的,去了只叫楚阙报信,不用打也叫人退兵了!
眼下,秦诏骑虎难下,只得道:“父王,不如……您同我打个赌。我若去了,但输一场,我必直接御马而归,如何?若是赢了,便接着打下去。”
“不管是第三次、还是第五次,但有败绩,第二日便收拾包袱,朝燕宫回转。这样……必不会受伤,您可能放心下来?”
燕珩停顿片刻,又狐疑睨他一眼:“你竟这么想去?难道不怕?”
“父王,我对您的心,日月可鉴。若有一分假话,自叫天打雷劈。”秦诏道:“我是真心的想替父王分忧解劳。瞧见您吃不好、睡不好,我的心比叫人捅了一刀还要疼。”
他就这么跪着,去擒住燕珩的手,搁在自个儿胸口:“我这颗心,定是不会骗人的,父王。”
燕珩叫他肉麻住了,嗬笑一声,骂了句“小混蛋”。
秦诏痴痴地盯着人,笑道:“父王最知我的心。里面,全装的是您,再没有一分是别的。”
燕珩:“……”
如今,秦诏的模样再不似小孩儿,不知怎的,叫他这样唐突告白,心膛里总有点发紧。
“休得胡诌。”
“不曾胡诌。”秦诏笑:“到那时,我以天子亲军名义前去,又保全了明节,又鼓舞了士气,也不必跟什么秦王扯上关系,防着有心人做文章,可好?”
燕珩哼笑一声:“嗯。若你真想去,便按这个主意办吧。”
秦诏喜不自禁。
可片刻后,他仍不肯松开人的手,而是双眸直直盯住人,说道:“父王,我若走了,您还须得答应我一件事儿。”
“何事?”
秦诏恬不知耻道:“不许叫娘子们睡我的床榻!”
燕珩挑眉:“何来你的床榻?”
秦诏跪行两步,与他凑的更近,那神情仿佛贪恋什么似的,再移不开一分了。亮光中,含着的,是再难压制一分的占有欲:“父王,凤鸣宫的那张床榻,除了我,可有旁人睡过?”
“不曾。”
“这便是了……”
燕珩打断他,好笑道:“什么是了。纵不曾有别人睡过,那也是寡人的床榻,干你何事?”
秦诏终于憋不住了,他抱住燕珩的手腕,狠狠在人手背上啄了一口:“父王好无赖。分明只有我睡过……那便是有我的一半。总之……我若不在,父王不许叫旁人留宿。”
燕珩垂眸睨他,被人吻过的手反扣过来,擒住了他的下巴。
“放肆。”
秦诏呜呜:“父王——”
燕珩道:“这么看来,叫你出去,见一见那生死也好。省的每日里,净寻思些有的没的,招人嫌。”
秦诏只好去抱人的腰,将脑袋搁在他怀里,脸颊贴住胸膛,轻蹭了蹭:“可是父王,我会想您的。很想很想……若是夜里,想您想的要哭一番,叫人知道了,岂不笑话我。”
燕珩笑骂:“好个糊涂虫。”
秦诏厚颜无耻,只贴得更紧一些,将耳朵压在人心口,细细地听,仿佛如此,便能感受到这瞬间,他父王只为他跳动的情愫。
可还没等捕捉到心跳频率,那位的笑声便轻轻的荡开了:“我的儿,你好缠人。若实在不舍,倒不要再去,才好。”
秦诏抬脸轻笑:“那可不行,父王。想来魏将军没有办法,才叫您这样为难。我必去了,叫他们知道……招惹谁都好,就是不许在我父王眼皮子底下作乱。我大燕千秋……”
——必要永垂不朽。
但他忽然顿住了,这句话,他不能说——他不想骗他父王。因为,没有永垂不朽,这大燕千秋,只会、也只能葬在他手里。
燕珩并不知他在想什么,只含着笑,捋他的后颈,而后是脊背,那指尖落在人腰侧一枚精致的玉扣上,轻轻摩挲着,仿佛如此,便能将他的骄儿捻在手心。
“我的儿,待去了那里,凡事不可激进,多听主将、谋臣之语,不可妄自出战,与人叫嚣。”燕珩轻声嘱咐:“寡人知道你的个性。哼——顽劣不堪。可战事并非儿戏,若是……”
燕珩这辈子都没想到,自个儿会说出这句话来:“若是不敌,你该学会求饶才好。只学着苟全性命,父王定将你救出来。”
秦诏“啊”了一声,抬起头来,被人荒诞住了:“父王,我还没出发呢!您怎的叫我先学怎么投降……”
燕珩凝神,哼笑:“你这年纪,有锐气、有风骨,都没什么了不起的。待你长大了,方才知道,懂得藏锋、适时隐忍,未必不好。”
往日里,他父王嫌他没骨气。
可如今再叮嘱,却难得说这样苦心的话来……
秦诏愣了片刻,又笑。
他心里想着燕宫之外的广阔天地,还想着以后常伴这位的美好时光。此刻,也顾不上伤感,只沉浸在将要大展拳脚的愉悦中,话音便也带了几分俏皮:
“父王,我还要守着您一辈子呢。父王与其担心我的安危,倒不如好好思量……若是我凯旋,您要赏我些什么?”
“哼。”燕珩睨他:“什么都没做呢,倒想着赏赐了?”
秦诏望着他,只笑,却不辩驳。
每每被人这样睨着教训,秦诏心里就滚满了热……他父王拿下巴看人时的模样,可真美,那弧线鲜明,但被一层极润的玉肉包裹,分明瘦削,却像一块细腻的玲珑糕。
他唤:“父王。”
紧跟着蹦出来的那话,极其突兀:“我实在爱您。”
听腻了、也听惯了,便也不觉什么放肆不放肆了。
燕珩只睨他一眼,轻笑作罢。
秦诏“替父亲征”,定在生辰第二日便走。
因而,这场盛宴既是庆贺,又是鼓舞。
幸好朝中之人并无什么反对声,大约看惯了秦诏的地位,又明白燕珩膝下无子。既要打着天子亲军的命令,不叫秦诏去,难道要从他们的孩子里捉一个送出去?
秦诏去送死,平津侯头一个赞成。
席上,大家热闹寒暄。
帝王提前退席,秦诏也不曾久留,便追着他父王去了。
那晚,少不得多吃了几杯,燕珩心中搁着这等紧要事,难得吃了个微醺,就连耳垂都生了一层粉色。在无甚表情的脸上,勾抹出异常的美色和潋滟风情。
旁人抬眼,好冷酷威严的帝王,万不要惹了人一分!秦诏去看,心里却软软的……那两颗耳珠白里透红,只看着,便觉唇舌发甜。
奈何他跟到凤鸣宫门口,便站住了,再不敢动作一分。
燕珩察觉身后的跟屁虫停下来,便也顿住脚步,自回眸睨了他一眼:?
秦诏乖乖道:“父王有命,过了暮时,不叫我踏进您寝宫里一步。”
燕珩哼笑,遂大发善心,叫他破了例。
那天晚上,秦诏又登堂入室,睡了他父王的床榻。
时隔许久,他只摸着软塌上的细腻布料,嗅着独属于他父王的香气,脑子里就发乱……云蒸雾绕的想些旁的。
燕珩撑肘睨他,因指尖垫在太阳穴的姿势,袖口自然垂落,便露出光洁的小臂,有鲜明的青色血管,藏在瓷白之下,强韧而有力。
这位帝王,力量有多强悍?
他能单手掐住脖子,将个壮实的成人——整个儿的提起来。
也正是这样威猛的美人,才叫秦诏痴迷,满心里都觉得威风,假使自己被他父王狠揍服了,也不算丢人。
想到这儿,秦诏便凑近前去,忍不住拿唇亲了亲那小臂。而后笑眯眯地退远,与人道:“父王,我并非造次,只是羡慕。”
燕珩笑而不语。
秦诏便又絮絮叨叨念了许多。
“父王,您万不要忘了我呀——”
“晨间没有人给您奉茶,您只想想我这坏小子,总之,不能只记着别人了。”
“父王,待我到了那里,便给您写信——您可万万要回啊。”
“父王……我怎么还没走,倒先想您了呢。”
……
燕珩哼笑,搭上眼皮儿,理都没理他,便睡去了。
翌日一早,昏沉天幕,泛着幽蓝,秦诏必要早早起床。
这会儿,他微睁开眼睛,第一时间,便是凑到人身边,去多瞧他父王几眼。
秦诏不敢作乱,便只盯着那神容,用目光眷恋的描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那指头便缱绻的摸上人鼻梁,而后是耳垂。
直至……
他翻身下了床,跪在塌边,轻声道:“父王,我走了……”
想及他父王喜爱懒床,他又舍不得将人扰醒。只好跪在那处,又多看了人许多眼,方才舍得站起身来。
秦诏欲走,忽又顿住。
他迅速折身回到榻前,俯身下去,在那垂涎已久的唇瓣上,轻吻了一口。
他压住那两瓣软肉时,尝到了清淡的甜味儿,又被鼻息间微热的呼吸打住……整个身子激灵似的颤了一下。
但不知为何,得偿所愿之后,分明该是欣喜,可率先滚出来的,却是两行热泪。那滴水痕,落在他父王眼皮儿上。
燕珩眼睫微动。
——秦诏几乎是落荒而逃。
卯时,他带精兵三千,携天子军旗,朝五州而征。而燕珩,却靠在凤鸣宫的玉枕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个吻,他焉能未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