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春, 细雨。
浮香暖色,夜暮渐浓,燕珩靠在温泉凤池之中沐浴。四下里仆从退远出去, 唯有小开的两扇夜窗,特意留了空隙。自窗扇底下撩起的轻风掠过长殿, 打散那馥郁清香。
小话细传,闻说帝王沐浴, 燕宫十里飘香。如今一看, 果真不虚。那浅淡一抹的香气,萦绕在鼻息间, 比那满苑春色打落的花骨朵,都细腻。
燕珩肌骨白皙, 水珠落上去,仿佛沾了雨水的海棠花瓣。恐怕人间风流,也再造不出来如他这等的人物。
无人处, 一抹黑影, 踩踏檐角飞跃下来。而后疾行,又掠过鸣凤宫的殿角, 紧贴住, 身姿利落。
殿中灯火猛地闪了一下。
燕珩慢腾腾地回头……殿内空无一人, 也并无可疑之处,恐怕是春夜的凉风吹拂。
他枕靠在凤池边上,扶住额角,缓慢阖上眼,被水雾熏养的昏昏欲睡。悠闲,恬淡,天下之争尽握掌心, 他仿佛从无有什么愁心事。
——“何人?!”
忽的厉声一响,而后是刀剑相撞的伶仃声息。
燕珩被惊了一下,睁开眼来。他蹙起眉尖,熏染后泛着红的脸颊并无什么特别的情绪,倒是唇色浓重——他嘴角弯了弯,略显沙哑的嗓音,溢出来一声冷嗬。
帝王不着寸缕,自凤池缓慢起身,兀自裹了件雪色外袍。
那声冷厉的质问是祁武发出的。
他将刀架在人脖子上,扯了人的面具,借着昏暗灯色去打量。这一眼不要紧,吓得他轻“啊”了一声。
“公子?!”
——岂不正是秦诏!
秦诏虚弱一笑,忙捂住他的嘴:“嘘……大人饶我,小点儿声儿。别叫旁人听见,要不再难逃脱了。”
“您、您怎么……”
秦诏扶住胸口,痛得火辣辣的:“想念父王甚紧……只消见他一面。大人体贴我,快去通传一声。”才这么说完,他想了想,又扯住人道:“这样也不好——怕大人要挨责罚的。不如,我遮了面具,你押着我去见父王罢了!免得父王怨你留情……”
祁武收了刀剑,为难道:“王上正在沐浴。这样不好。”
沐浴?
这话听得秦诏脸色一晒,那不是正好么!
“大人不要拖延,再晚了就不好了。”秦诏反而着急起来了,他戴好面具,将手腕递到人手中,“抓紧捆起来——我给父王请安,等着认罚呢!”
祁武聪敏,知道他深夜前来,恐怕不止想念那样简单。他们王上这几日,连叹息声都多了好些,未必不是牵挂这位替天子亲征的“干公子”。
于是,他只好挂了锁链,得了帝王示下,方才敢押着人跪进去。
祁武忠心、惶恐,压根不敢抬头,那视线沿着地面的金银光线……去寻帝王脚底下踩的那块软垫。而后停住,说道:“王上,有人夜闯行宫。末将已经将人捉住,来请您的示下。”
“哦?捉住人,你就不知道审审?”
燕珩似笑非笑,将视线投过来。
祁武不敢抬头,可秦诏敢。他放肆地望向人,那视线掠过燕珩的神容、白皙脖颈,锁骨。自大敞的衣襟,瞥见丰满而强韧的胸膛,便又去寻那两点朱红……还不等看清楚,燕珩便拢了下衣襟。
“哪里来的、该死的下流胚子。”燕珩哼笑:“将人拖出去,干脆乱棍打死算了。不必审问,捉到寡人面前做什么?叫人心烦。”
那下流胚子又急又热,烧得心窝子都出汗:“您、您还没审问呢!别呀!别心烦……”
祁武忍笑,好像有点儿明显了。可他不敢吭声,只得持续低着头,只等帝王放他滚出去。
终于……燕珩发话,却不是他要听的那句,而是淡淡的笑:“撵出去杀了吧。”
“唉——别呀。”秦诏急了,生怕他父王认不出是他,真给他杀了,也不敢再装腔作势,抬手就将面具掀了:“父王——是我呀,父王!您怎么连我都认不出了?父王……”
燕珩挑眉,而后眯起眼来:“哦?——看着眼熟。叫寡人想想……啧。这不是威名远扬的秦王么?”
秦诏:“……”
这话比骂他都难听。
秦诏委屈巴巴道:“父王,我又哪里惹您不高兴了?您难道真的将我忘了不成?”他说着,转过脸去,从祁武手里抢过锁链来,跟人低声道:“大人您可以走了……”
祁武识相,乖乖退出去。
秦诏则是跪行几步,凑到人跟前,将那锁链的手柄搁在人掌心。
“父王,您再仔细看看我呢?”
他离得近,被人的香骨馋住,垂涎得厉害,那鼻息发热……视线沿着人的身体往下挪动,外袍未曾罩全,两条健美而匀实的小腿,晃在眼前,一双雪白的脚踩住软垫。
——而后,他父王坐下去。
秦诏又沿着脚背往上看,因他坐姿优雅,两腿交叠,被袍衣遮出一片阴影的位置,便什么也瞧不见。可越是这样,越是幽深而隐蔽。
秦诏的视线过于热烈,燕珩便轻扯了下锁链。
“叫人捉住,还这样放肆。”燕珩垂眸睨他:“我的儿,这么久了,怎还不见长进?”
听见这话,秦诏无法辩,只好跪端正,不敢再去看。他垂眸,乖乖道:“父王,今年战事激烈,我……我实在没有时间,前来拜见父王,才隔了那样许久。请父王原谅我。”
“原谅?”
秦诏想起临行前的吻,和那句放肆的“燕珩等我”,再想起那许多封热切的书信,不由得心虚,轻声解释道:“父王,我……父王,要不,您打我吧。”
说着,他又往前挪,直至擒住人的手腕,将燕珩的手慢慢搁在自己脸上:“父王,别拿剑捅了,我好痛。父王……您打我罢,我再也不敢放肆了。”
他嘴上那样说,可心底却不这样想。
再来一百次,他还是要放肆的。哪怕挨巴掌,哪怕那位举起刀要来砍他。
——那手轻轻地摩挲了两下。
“瘦了些,也憔悴了。我的儿,打战这样苦,偏你喜欢争勇斗狠。”燕珩轻轻地叹了口气,迟迟没有收回手来,连口气都轻了几分:“既打着寡人的旗号去了,不好好地打,又跑来这里做什么?叫人瞧见,剥了你的皮。”
秦诏心中苦涩,慢腾腾地开口道:“父王,我……我是想……”
“想什么?”
想求您帮帮我。
可秦诏说不出口,他凭什么要人帮呢?他自逞着勇,要替天子亲征,却打不赢。他自怀着满腔的热血和抱负,为秦民挣得饱腹,可燕民呢?——人家燕王凭什么要替他出兵?
再有,他并不止要吴国与卫国,他还想吃下去燕国。
他如今这样求来兵马,他日,要如何才能面对那张震惊与失望的神容?难道他父王不会质问:当初许你兵马、许你一切,竟换来这样的倒戈相杀?
他不敢。
他还想他的父王。他连一道卫国的防线都冲不破,又凭什么和他父王斗?又凭什么许诺要送他父王一个海清河晏的天下?
难道日后打燕国的时候,他也能腆着脸的说“父王帮我”吗?
于是,秦诏沉默了。
他露出一个沉重的苦笑,又轻声道:“没什么,父王,我很想念您。您说的对,做王君并没有那样好……”良久,他抬眸,望着人,渐愈成熟的脸上写满了哀伤:“可我已经长大了,父王,也不能总往您的身后躲。”
燕珩哼笑,钳住人的下巴:“嗯?”
“真的……只是想念父王。”秦诏顺着人的手腕往小臂上捋,神情克制,然而眼神却晦暗下去。
在这位秦王眼中,自初见那惊鸿一瞥,再没有什么能比得上眼前这位的了。
燕珩仿佛早春开出来的一朵海棠,还是枝桠上最强壮的一朵,在所有枯萎和衰败之中,冷淡地摇曳。不管是冰冷的风雪吹过去,还是柔和的春色蔓延覆盖,再多变的天,都无法阻挡这一抹绝色。
秦诏凝视着他的眼睛,试图在那双凤眸里多寻住一点眷恋不舍,但他又不敢久看,生怕自个儿被绊住,于是,他又说:“父王,我只看您一眼就好,我这便……回去了。”
燕珩没说话。
秦诏便站起身来,缓慢地朝外走,那身影高大而孤寂,周身萦绕着战争淬炼的冷与决绝,可满腹的沉和忧伤压下去,却在地上投下一团模糊的阴影……
那是他说不出口的、太多相思与苦恼。
他好想再像以前一样,闹着叫人抱一抱。又或者耍无赖的哭起来,叫他父王柔声哄。可事到如今,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是秦王,须向那位俯首称臣。虽纵容他唤着往日的称呼,却也是“君臣有别”。如今,战事在前、天威在上,恍如“燕水秦山”一样的,他也只得把满腹浓情,绕成山河之外遥远的王权了。
他往外才走了两步,便顿住了。
秦诏折身,又回望了他一眼,似乎想将那副日思夜想的惊艳神容刻在眼底。
就这么怔怔地看了一会儿,他才道:“父王,战事上,您不必担心。您信我这一次,我必会为您夺下卫国、叫赵洄狠狠地痛一回。”
燕珩挑眉,不以为然似的:“是吗?”
秦诏道:“虽然眼下焦灼,可我必能想出法子。赵洄不过是只纸老虎,仗着兵马比秦多,死撑罢了。我与符慎,已经寻出来新的战术,到那时,必会强行逼退他的。”
燕珩这才悠悠道:“不妨碍的,送他半壁又如何?”
秦诏这会子还没听懂,只垂下眼睫去,郑重道:“父王,您等着我,假以时日,您喜欢的赵都临阜,必送到您手中。”
说罢这句话,仿佛下了决心似的,秦诏转身就往外走。
这次,他定不要求他父王!
秦诏隐忍抿唇,疾步踩下去,还没等跨过三步,便叫人狠扯住锁链,猛地拽倒了。
燕珩一点点缓慢地收紧锁链。
秦诏挣脱不得,手腕被锁住,只得随着人分外强健的气力,跪爬着……一步步,朝燕珩跟前儿去。那姿态艰难,像是被囚住的狼兽,被驯养之人戏弄。
秦诏不得已抬眼看,因身子跪爬的低,那眉眼便暗下去,由着挺拔的眉骨罩了一层阴影。
狠厉,幽深。
然而于燕珩眼中,却像是没牙的狼崽子,毫无威胁。
待他跪在眼前了,燕珩便将锁链挂在椅座上,勾起人的下巴,戏弄似的笑起来:“这便说完了?当寡人的燕宫是什么地方?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秦诏道:“说完了。父王……不想叫我走?”
那话藏着试探,却被人轻易识破。燕珩睨视他,意味深长:“秦王的性命不是寡人的吗?莫说不叫你走,纵杀了你,也无妨。”
他唤“秦王”,却不肯再说“吾儿”。
秦诏心思酸涩起来,磨着牙哼哼了两声:“可我还没战败,父王——我若死在战场上,您才能收回这条性命去。”
见燕珩冷笑,秦诏想了想,又缓声道:“这样说起来,性命不算是您的,只有我的尸体——才是您的。”
“尸体”二字挑起燕珩的不悦来,他抿唇,脸色冷了三分:“嗯?”
秦诏跪在那儿,扬眸紧盯住人,视线侵略性极强,报复似的换了称呼,与人回应道:“我的王。您说的对,我确实是还没说完。”
“哦?”
“我还想问问您,可否想我了?可否念着‘您的秦王’那样辛苦,满心肺的疼惜?”秦诏又往前跪行两下,直起身来,而后将唇贴在他的小腿上,轻吻了一下,才又接着说下去。那话分明坦荡,却格外的下流和挑衅:“素知燕王体恤臣下,难道不心疼心疼我?”
——放肆。
燕珩掐住他的下巴,哼笑:“再敢胡说,寡人将你的舌头拔了。”
秦诏伸手去捉他的手腕,挣了一下,发觉他父王实在力气太大,全打不过。只好将手挪到人小腿上,轻轻抚摸,而后,盯着人,拿一根手指拨开了他膝上的外袍。
燕珩:……
帝王松开人,去拢外袍。
紧跟着,便是略含气恼的抬脚,踩在他肩窝。
燕珩才要发作,就听见秦诏痛哼了一声。
他皱眉,又仔细一看,发觉秦诏连唇色都发白了。一时猛想起来这小子负伤在身,燕珩便伸出手去,扯开他的衣裳。
果然,肩窝的绷带都洇成了深红色,湿漉漉的。
“受伤了?”
秦诏笑了笑,还与他父王耍嘴皮子:“为燕王受伤,是我的荣幸。”
燕珩哼笑了一声,睨着他道:“伤得这样重,还不好好在营地养息,大半夜的跑来这里作什么?岂不知你的将士师们没了主心骨,也是要慌的。比不得兵马,难道比不过心力?”
果不愧是他父王,这等通透。
秦诏道:“这也无妨,我已经嘱咐了他们,一切皆好。若我回不去,便拎着兵马、玺印来向您投降归顺——我的好王上,流血的不是这儿,是我那颗心。”
前两句还好好的,后一句就变了味。
燕珩无语,睨着他并不说话。
秦诏见状,也不装模作样了,只凑上去,继续说道:“许多天不见您,想的难受。这儿疼的不要紧,只是想您要紧——今夜看了您一眼,倒全都好了,比我们秦国的灵丹妙药还管用。”
燕珩扯他脸蛋,嫌他胡诌。
秦诏失笑,拢好衣裳,又说:“这点小伤,已经包扎好了,您不必担心。再过几天,那燕字旗底下,必有我为您征战的身影。”他顽皮一笑:“比符慎还有勇猛!您再不必只寻他了……”
真是哪里的醋都要吃!
燕珩不理会人,哼道:“符慎也是寡人的。”
秦诏道:“您赏了我的,就是我的——那是我们秦国的大将,我还没用完呢!”
“寡人何时赏了你?”燕珩挑眉:“还好意思说?不知是哪一个混账,挑拨离间,竟说什么寡人杀了他父亲,叫他好好打仗,要来跟寡人讨公道?”
秦诏亲了亲他的手背,神情故作幽怨,道:“这才是污蔑。我可没说……若要追问起来,我还想先跟您讨公道呢!”
“嗯?”
“这样的小话也叫您听去了?那是我们兄弟间的秘密,您是怎么知道的?……依我看,天子的眼目,未免太多了些。”秦诏故作委屈:“瞧我这秦王当的……躲进秦宫都逃不过您。”
燕珩轻嗤一声,笑骂他“小没良心的”。
而后,不等秦诏再逞强,帝王便强唤了医师,来给他包扎换药。
医师们还以为王上夜深召见,可是哪里的问题,吓得不得了!可待他们看清了,燕王身边那是何人之时,吓得就更厉害了……
医师们揉了揉眼,再看,仍旧是秦诏。
好么,不是眼花,这位不是打仗去了吗?怎么会半夜出现在燕宫里?还叫人拿锁链捆着,双腕通红,脸色苍白,眉眼疲倦,肩窝血红,好一副可怜相!……
而他们王上,却是——衣衫不整!
这副场景,怎么看,怎么引人浮想联翩。
但他们并不敢吭声,只得装作眼瞎耳聋,因熟悉了秦诏破头烂腚的模样,那检查也快,包扎、换药、灌汤,一气呵成,没大会儿,便消停的退下去了。
待那处疼痛缓歇几分,秦诏才晃着锁链问:“王上,您这会儿,可以先松了我么……”
他双手不便,想抱住燕珩的窄腰都困难。
分明满心里沸腾着的想念幽深,可却一点儿都不敢放肆,他本就打不过燕珩,现今又负伤、还叫人锁住,但凡敢作一点死,恐怕都跑不出这道殿门。
燕珩居高临下站定,垂眸看他……
秦诏抬脸,为人深沉的脸色,心底浮起来一点颤栗。于是,那称呼便自觉的改了过来:“父王……我不是那样想的;我方才听您说秦王,心里难受。我以后不跟您逞强了,也不敢胡说话了……”
燕珩没说话。
秦诏又问:“父王,您将我锁在这里,不肯叫我走,是真要问罪吗?”
秦诏心虚,生怕眼下叫他父王一怒之下真的砍杀了。于是,还不等燕珩回答,倒先申辩了:“父王,我给您写信,都不是那样的意思。当时……临走,亲……亲您的那一下,您不会还……记着吧?”
秦诏小心翼翼去看人的脸色,违心道:“那时年纪小,没轻没重,方才——胡闹的。”
他不说还好,这话顿时挑起燕珩的怒火来。
那小子擒住他,吃蜜一样的吻,转头竟说是胡闹。简直是将帝王的威严踩在脚底下蹂躏。燕珩眯起眼来,冷冷地盯着他——
紧跟着,燕珩擒住他的手,猛地抬高在头顶,几乎是施力要将他提起来一样,秦诏肩窝痛,于是轻嘶了一声,还不等开口求饶,那脖颈便被人拿另一只手攥住了。
负伤的秦诏,晚了一步。
燕珩俯身吻下去。
贴在他唇上的唇瓣,丰腴,而微凉。只是停在那里,迟迟没有动——秦诏猛地睁大眼,震颤不已。
那触感鲜明,却美的、香的似做梦。
燕珩闭着眼,睫毛微微颤抖,眉尖微蹙,脸色因愤怒而略生了薄红。宽大的袍袖滑落下去,提着他的手臂强劲而青筋乍现。
香雾萦绕,他父王却为何不动了?
秦诏情肠乱涌,抓肝挠肺似的……难耐。于是,忍不住自个儿主动争取,迷迷糊糊地张开唇,舔了人一口,在那唇瓣上,轻轻地裹。
燕珩松开提辖他的手,秦诏便将手挂在他脖颈上——燕珩伸手,捞住他的腰,将人搂进怀里,钳住他下巴的手狠狠用力,教训似的吻了回去。
相比起秦诏的急切和垂涎,燕珩更像是戏弄一般。他才用舌尖拨开人的唇,蜻蜓点水的触碰一下,那小子便热切的追了出来……因而,他故意退开。
秦诏舔着人的齿列,强行挤进去,缠住人。喘息浓重的仿佛要融化一样,还不等勾住人的舌,燕珩便往后仰了仰头……
秦诏挣不开绳索,急得用手臂辖制住燕珩的颈与头——急切地压住人,不肯叫他走。藏不住的心思暴露无遗,他拿腿顶住人,乱惹得不得章法。
燕珩捏住他的后颈,强行把小狼崽子拨开。
含着潋滟水痕的唇,带起一抹笑:“嗯?不是说……那时年纪小?”
仿佛叫人戳穿,再没有后路似的,相思和绝望齐齐地涌上来,秦诏猛然滚出两行泪!
他认了,那神色实在决绝,又眷恋又痛苦。
此刻,秦诏深深望着燕珩,痴痴地乱喘:“燕珩……我错了,我不是年纪小。我就是想吻你——那可怎么办!我的心,全在你身上。燕珩,你杀了我吧。”
他逼着人往前走,反倒把燕珩逼退了两步。
帝王挑眉:“放肆——”
秦诏吻了吻他的唇角,方才将头靠在他肩头:“对不起……我知道,您是燕王。我……我只是……”
秦诏到底没能说出口,随着年岁大起来,那承诺反而更不敢轻易抛出来。
他又能怎么办呢?
他父王勇武、强势,敏锐,一针见血,权柄紧握,想杀他轻而易举。他拿什么许诺,拿什么开口,又拿什么倾述衷肠呢?
难道全凭一颗心吗?
对着杀伐果断的“燕王”,这话未免荒唐!
良久,秦诏沙哑的声息之中,也只剩了这样一句:“您再等等我。”
“再等等我……好吗?父王,我不会叫您失望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燕珩仿佛叹了口气。而后,这位帝王方才将唇抵在他耳边,轻轻带起低哑的笑声:
“等着你做什么?……”
“输给旁人吗?”
“我的儿,到此刻,你竟还不开口——好好地,求一求寡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