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 政事繁琐,然而细听过去,便是一塌糊涂。
秦诏每天坐那儿, 就是听那群软骨头念叨。
一个说,秦国境内有灾情, 但口袋里没得银钱,不如将洪泄到隔壁楚国去好了, 叫他们堵。
另一个说, 大人你好好算一算,没钱好办, 趁着这个机会,不若与百姓再加赋税便是了。
秦诏:……
他总觉得, 秦国穷得很有道理。
他们本意也是叫王上舒心,毕竟往日里,秦厉都是这么做的。窝在秦宫里, 管它外头怎么苦、怎么骂呢!
秦诏道:“本王缺一个算账的, 韩确,你明日便去燕国, 将季肆‘请’来。另外, 吩咐下去, 官衙布粮,与灾民救济,自去国库领赈灾银钱。”
“姬如晦,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每日就沿着秦国的大街小巷——给本王好好地听一听,外头如何骂的秦王。”
“另外,符慎, 本王命你明日即起征兵。”不等其余人出声,秦诏便继续道:“不要往日的规矩,不强征,我们巧募,不拘国别、不避身份,赏银钱、赏军功、赏爵位。难不成,我大秦,缺那热血男儿,还缺那想要建功立业的勇士不成!”
“再有,楚阙,该叫本王见一见,那些养的人才了。”
秦国那等半死不活,正缺这样一位主子。若是大厦将倾,谁也扶不住,倒不如推倒重建。秦诏明白,那跗骨之痛,蔓延在秦国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百姓身上。
没有人宁肯饿死,也不肯爬起来……烈烈地活一次。
下朝之后,秦诏便步行朝秦厉宫中去。
他打算去问一问,在先祖父手中虽弱、然八国不敢欺凌的秦国,何以沦落到今日的地步?更想问一问,那让位诏旨何时才能写好?
毕竟,他已经准备好了。于秦王宝座,正迫不及待。
秦厉怒不可遏,被人辖制在宫中近三月,勉强靠着近身的仆从,获取一点外界的消息,他问秦诏:“你这逆子,打算将本王关多久?”
秦诏不答,反问:“那您打算何时写退位诏旨?”
“你休想,除非本王死!”秦厉气得掀桌,案上的茶杯滚落,摔成八爿,“你……你到底想怎样?”
秦诏面无表情,朝大殿之中的侍从挥了挥手,“都出去。”
待人散干净,秦厉警惕地盯着他,才觉得如今的秦诏,比当年所见更为可怖。他高大挺拔,随着脚步挪动,便笼罩下幽深的阴影。他眉骨稍挺,为一双龙目的轮廓打下深沉暗色,薄唇微抿,似乎含着笑,却又无比冷湛。
他不知道,湛然的气势和君威之下,是秦诏积压日久的杀意。
——“我本来没打算怎么样。可您这样不配合,不肯写诏旨,那我便,只能自己来了。哦对了,您方才说什么?除非您死?”
秦诏抽出匕首,微笑着朝他逼近:“既然如此,那我……这样孝顺的孩子,必要成全您了。”
“你、你。你这是想做什么!”秦厉一面后退,一面说道:“你这混账,休想得逞!本王现在就写诏旨,将王位传给昌儿,你名不正言不顺,想继位?做梦去吧……”
秦诏都笑了。
那嘴角弯起来,带着一抹孩子气。
他就这样一副姿态,用最天真柔和的口气,说出最残忍的话来:“哦,忘了告诉您了。秦昌被我杀了,云夫人……也是。”他记忆不好似的,又想了想,才道:“还有秦定,也死了。我还将他们的皮都剥了呢……”
说着,秦诏垂下视线去,四处寻找,忽然眼睛锁定秦厉脚下的那块软皮图卷:“哦,您脚底下踩的那处,便是秦昌——嗯?瞧着好像白嫩一些,兴许是二哥呢。”
“哎,您仔细瞧瞧,看看是哪个?我离开许久,不算熟悉,都忘了……”
那话太瘆人,吓得秦厉“嗷”的一嗓子,仓皇后退。他本想挪开脚,却在情急之下绊住、跌倒下去了!眼见人慌乱地爬了两下,哆嗦着去摸软垫:“昌儿、昌儿,定儿……啊!不可能,不可能!啊——秦诏!本王要杀了你!你这畜生。”
秦诏的声音实在幽深。叫人后背发毛,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那天真无邪似的青春笑容,洋溢在脸上,又仿佛说的是一朵花开,一只鸟雀儿鸣叫,抑或春风秋月似的美景。
秦厉跪趴在那里,迸出两行热泪来,呜呜哭道:“秦诏,你这畜生,早知本王便该杀了你!你这贱胚子,生的是冷血无情,这等残忍……我的昌儿啊!——”
秦诏歪了歪头:“不是您要先杀我的吗?自我记事,七年间,父兄可没有一日,不叫我浑身伤痛啊,不是吃巴掌,便是羞辱欺凌——怎么?您不算冷血无情呢。”
秦诏忘了。
他忘了自己为何要这样问,忘了自己发过狠的心。
他这样的反问,难道不是在讨公道吗?难道在苦痛难当的最后一刻,这位父亲便会幡然醒悟,说什么“我的儿,往日是我亏待了你吗”?——不会的。
秦厉声嘶力竭地骂他。
连同白念危,白氏一族的性命,都含在这场羞辱里,连着骨肉血脉,恨不能当场撕了秦诏吞下去,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这位窝囊一生的秦王,直至此刻,仍觉得,一切悲剧的酿成,都在于秦诏。
“够了。秦厉。”
秦诏冷眼睨视他,那种蔑视跳梁小丑一般的、危险的目光,极其微妙。或许他那样盼待着眼前之人像一位最平凡的父亲般,给他个还算柔软的答案。然而这一刻……更多的却是解脱与平静。
幸好,秦厉没说出一句软话来。
也从来没将他当作一个值得疼惜的孩子。
“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即位。”秦诏缓缓叹了口气,终于又笑了,那姿态平和、淡然,如释重负:“您想死,我当然会成全您。至于诏旨么……您也不必再写了,有没有,都无妨。”
秦厉几乎是气急败坏的,他抬手指着秦诏:“畜生!你敢——你还想杀了我不成?我可是你的生身父亲,是你父王!”
到了绝境,那话更像是最后的恳求。
秦诏闻声,轻轻地笑起来,而后,那笑声越来越亮,爽朗、飞扬,带着青年内心深处压抑不住的狂喜与愉悦,仿佛那欲望终于破土而出了似的。
“生身父亲?这不假。可是……父王?——”
“我已经有父王了。不需要多一个父王,他比您好。”
“我告诉您,那是谁——他叫燕珩。”
秦诏念着他心尖上的名字、他的父王、他的心肝所在之处,举起刀来。肋下那个“燕”字莫名的发烫,烫得人双目含泪,浑身都流淌着一种愤怒而忧伤的情愫。
他只有燕珩了。
在这世间,他不需要父,不需要王,他只要燕珩。
或许,无论是高到王权之威严处,还是低到贫贱寒舍中,哪怕微尘飞扬,作为父亲,他们也始终紧握着某种诡秘的权力,高高在上,只肯施舍一点贫瘠的宠爱。
因此,那鲜血高高扬起,飞溅在秦宫的墙壁上、门扇上。愤怒的、激昂的,燃烧出灿烂的糜红色——那是多么喷薄的、来自于父亲的恨,以及恐惧。
他们脆弱和单薄的不值一提。
那个无人处的街巷里,门扇也一层层的糊满了浓稠的红,比秦宫的更热烈、更艳丽。带着沾染了燕宫馥郁脂粉香气的仇恨、怒火,狠狠地破碎,而后下坠,将地面都淅沥沥的淋湿了。
仿佛下了一场雨。
他们的心里,都是这样的湿润。
当晚,五十精兵回宫,却不见秦婋回转。侍卫禀报道:“娘子说,她自有没办完的事儿,还请主子宽限她一些时日。”
秦诏靠在龙池之中,轻阖着眼,冷淡道:“无妨,随她去罢。”
侍卫再不敢说别的,只好退下去了。
转眼,偌大宫殿,便只剩秦诏;他不需要人伺候,他喜欢这样静谧到有些诡异的夜。
林林总总的疲倦和复杂情愫涌上来。
秦诏伸手,抚摸着自个儿心口那个“燕”字,舌尖舔着牙齿,忍不住发痒。那算什么痛楚?不过是他父王,白赠他的一点情/趣罢了。
——好痒。
他几乎能隔着虚空,想象出他父王那副冷淡的神容,美丽脱俗,然而强悍,不容目光停留。像燕地的雪,刺骨,但吻上去,也会被唇齿的温度烫得融化。
那只手缓慢地下移。
他摸到了为他父王而兴奋的地方。
……
他实在太过痛苦了。恐惧,想念,所有人期待的目光,大业艰难的仿佛以一己之力推动整座大厦朝正确的轨道上前行一般,漫长而看不到头——他难耐,为不怀好意的、令人惊诧的所有一切。
但越是这样……他越是想念燕珩。
想擒住他的双唇,细细地吻。想抚摸那阖上眼后、微微颤抖的睫毛。秦诏垂涎、急切地盼待……若是他能用自己身体里喷薄、流淌出的一抹雪,将那双唇和睫毛都弄脏,便更美丽了。
那是他的燕珩。
秦诏仍记得初见,七年前,燕珩一袭华裳雪袍。
那时,抛给他的、睨视的眼神,好奇地打量,在听见那句“父王”后不敢置信的讶然,他仍青春——这会儿秦诏才回味过来:那年,他父王不过才二十岁。
同他现在一般大。
他仿佛隔着岁月,再次爱上了二十岁的燕珩。
——他可真美。
隐忍的声息自喉间流淌。
良久之后,水痕平息。秦诏伏在龙池一侧,两颊泛了红,他仍然为他父王而脸红,只不过这次,燕珩却对他的放肆毫不知情。
燕珩鲜少思量风月。
更多的时候,是诗书、趣玩、珍宝、珠玉,抑或者刀剑……如今,还多了些旁的什么。比如,东宫的玉兰、荷花,殿里的碗莲,秦诏课业的册子,以及秦诏画过的那幅画。
可秦诏却不是。
他还年轻,冲动,满腔热血,精力旺盛。要闹,要疯,在愤怒与杀戮之间,他依靠着他父王,获得短暂的救赎与平静……
翌日。
秦诏丢下一旨诏书,上头滚着的字迹,分明不是秦厉的。
但那位轻笑:“三日后,准备本王的即位大典。祭祖行礼,一切从简。”
诸众目睹着这等荒唐,经年日久,在秦厉的所作所为熏陶下,仿佛已经习惯了。
如今,兵权镇压,秦诏权柄日盛,他们又敢再说些什么呢?只得接受。当下,有一位轻声发问:“不知……不知,秦王、哦不,太上王的意思是……”
秦诏淡定答:“先王暴毙,昨夜‘薨’于寝宫。”
“啊?!——”
诸众全都吓傻了。
秦宫接二连三地死,一片血色阴影。他们还要再开口问,哪知秦诏先了一步:“才归秦三月,便遇此噩耗,本王得知之后,甚是伤心,故而,日后不许再提。”
“再有,本王在燕地之时,侍奉燕王日久,有养育之恩。今我归秦,铭记于心,故奉燕王为太上王。”
“……”
“敢问诸位,可有异议?”
殿外飞扬的“燕”字旗烫人眼球。五千燕王亲军就在目下。谁敢有异议?以秦诏这等捉摸不定的性情,岂不是自讨苦吃?
他们摸不准秦诏的意思,故而不敢再吭声,只弱弱地应声“是”。
秦诏便笑:“既无异议,计玉,宣本王旨。”
计玉得令,依照规矩,安排各项事宜。
楚阙着手准备人的登基大典,大夫们则乖乖处理秦厉的身后事。那位窝囊一世的王,连最后的丧事,也憋屈,躲在秦诏的登基大典之后,低调行简,不敢声张。
秦诏不拘。
他就是要踩着秦厉的尸骨,爬上去。
大典之后,秦诏替白鄂平反、追封护国公,为忠臣正名,抚恤白氏当年的旧部下。白花花的银子撒出去,尽皆花在将士身上。
秦诏太着急了。
他亟需一件事,替他立威、扬名,早早地唤起忠臣和英豪的热血。同他新召见的许多闲事、幕帘之意一样,他们深以为然。
只不过,秦诏并未召他们入宫。而是佯作侯府的客人,与楚阙同席,在谈笑之中,抛出几个难题,算作考验,只为看他们的心性。
这位新王,暗不作声地打量。
秦诏打扮漂亮,扮作富贵公子,吃着酒,笑问道:“也不知新王,是个什么意思?”
楚阙配合得恰到好处:“正是,我也有几分犯愁。新王一不召见我、二呢,也不接待各位,反而忙着奉燕王为右宾。还开了银钱招募征兵的先例,岂不知咱们穷困,这是作何打算?国库那样虚空,何时能足了他的胃口?”
其中一位,听见这话,忙问楚阙:“竟连您也不知道吗?那我们岂不是更摸不着头脑。为何新王被人捉去作了质子,归秦之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好蹊跷。”
秦诏:……
“正是。还上赶着给燕王正名。”另一位压低声音,说道:“侯爷莫怪我多嘴,听说秦王……哦不,先王,正是被新王所杀呢!如若不然,为何新王才归来没多久,长公子、二公子并先王,便陆续丧命……病的病、死的死,难保不是——新王心中有怨!”
秦诏:……
当面听人说他小话的滋味儿,确实不太好受。好在他心宽,为了挑中那贤良之才,也只得忍下这口气去了。
这么停了片刻,楚阙没说话,只含着笑,在桌案下轻拍了拍秦诏的手背,算作安抚。过了一会儿,那人还想再说,角落里坐的一位便道:“酒囊饭袋,吃的是秦王的饭,怎么替那该死的鬼说话。”
那话骂得巧妙。
前头开口的两位,便悻悻闭嘴了。
角落里的那位,姓闻,唤呈韫。他喝了杯酒,便道:“容某说一句,虽在侯爷府上,我等也不该这样议论新王,此,实非人臣所为——纵某没有功名爵禄傍身,侯爷却有,您得新王赏识,也该避讳才是。”
这倒是个君子!
楚阙挨了骂,没生气,反倒笑起来:“呈韫说的是。可是……新王这样糊涂,我也得想想,该不该效忠这样的主子才是。我养诸位在府上日久,也想各位帮我出出主意,若是主子这样,咱们倒该怎么做?”
言外之意,你是尽忠,还是愚忠?
难不成讨一个窝囊主子,你也一样的忠心耿耿不成。
闻呈韫道:“自然不能。若是主子糊涂,我们作人臣的,该多提点、劝谏才是。若是所选之人并非明君,我想……那便不是某能决定的了。以某之力,未必能力挽狂澜,抑或螳臂当车。国之兴亡,不在一人之力,而在天下之势。”
“顺应大势,时局是非,岂是一时之人力所能为?若多行不义,君必殇、国必亡。”
秦诏见他有几分见解,心中满意,便颔了首。楚阙得他示意,紧跟着又问:“那依你看,这主子的意思——?”
“某不才,愿为侯爷揣摩几分。”
“其一在政事,整顿弊要,修正民心。此在其赈灾之举,先不说银钱何来,此心可谓之昭昭。”
“其二在战事。军功赏罚,抚恤将士。在当今之时局,必是个明白人。新王选征新兵,欲起战事,恐怕不在别的,首当其冲,便是自保。穷秦积弊之久,为人鱼肉,此举难道不是明君所为?”
“此二项,皆须去旧,揭开往日的伤疤。先王昏庸,杀戮忠臣猛将。新王杀昏君、为白氏平反、抚恤旧部,此举,纵有怨恨,必也是顺意而为。其根本在于,要让天下人看见:新王为国而不为家。要让忠臣勇士们知道:新王为政事而不为享乐——他心中,有国、有民,有将士。”
楚阙挑眉道:“穷秦之穷……”
闻呈韫道,“兴许主子年轻,也兴许,主子另谋他法。”
秦诏追问:“那,依你之见,强兵富国之计,不在一时。商贾之力,杯水车薪,可有他法?”
闻呈韫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楚阙一眼,不想再说下去了:“某无法。若非明君相求,某无计可施。”
明君相求?……好狂的口气!
楚阙为难地看了一眼秦诏,笑着打了个圆场,道:“恐怕新主子沉浸在登基之喜悦中,没有工夫儿管咱们咯!诸位还是畅快吃酒,政事见地,稍后再谈罢。”
座下,还有一位,名唤年予治。其更为聪敏,只笑着说道:“侯爷说得是。我瞧这位公子,对此甚是感兴趣,不若吃过酒,咱们到别处谈——如何?纵是吃醉了,下下棋,也好。”
秦诏饶有兴致。
越过中堂,穿行月门,至隐秘偏殿。秦诏笑着坐下,瞧着人布棋盘的姿态,悠闲而胸有成竹,便笑道:“你倒有闲情逸致!”
年予治笑眯眯地拱手,掀袍跪下去了:“叩见王上。”
秦诏:“……”
他还想装傻,却被人拦住了:“王上,您不必再说。小的并未向您讨要功名,您又何必推脱,今日,只当某没认出您来,咱们只下会子棋,解解闷便是了。”
那棋盘走向诡异。
问曰:“王上,何以落子这样着急?”
答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时间紧迫,才要着急。”
再问:“王上必是知道的,下棋并非只有输赢。万事如斯,越紧要之处,越如烹小鲜,恐怕急不来。”
再答:“若我一定这样着急呢?”
年予治笑了:“自然有着急的下法。王上不是已经看到胜局了吗?太上王。”他悠闲落子,而后又道:“您奉燕王为尊,难道不是……要借燕王之威?”
秦诏:“……”
最后的遮羞布被人扯开,秦诏抿了唇,抬眸瞥了他一眼,轻哼笑,却没说话。
是了,被人说中。
秦诏又一次无耻地利用了他父王。可穷秦谁也打不过,眼下,靠着燕珩威名,最是好用的。不然,他恐怕一辈子也见不上他父王了!
片刻后,楚阙并闻呈韫也来了。
那位也不傻,见眼下这形势,略愣了片刻,便反应过来了。
他只好躬身,客客气气地朝秦诏行礼:“见过王上。某方才失礼了,只为了堵人口舌,那等话,也并非逞口舌之快。”
秦诏搁下棋子,又道:“快请坐。”
——“何谈什么失礼,正猜中了本王的心。且不说礼贤下士,纵是相求,本王也心甘情愿,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本王还算不上明君。不知……这诚心相求,能不能得到指点?”
他二位微怔,好么!
“实在不敢,并非相求,方才只是一个幌子,还请王上不要见怪。”
秦诏哪能见怪,他真心实意地发问道:“不必拘礼,今日得见二位,本王还想请先生们指教。这富国、强兵之法,到底何处可寻?——”
在牧野。
在商贾。
在他乡。
可那些,太漫长。
战术可胜于兵力,以少胜多,那是白氏的看家本领。你秦诏身上,留着白氏的血脉,如何不能明白?兵家之道,在于不战而屈人之兵。
要打,要狠狠地打——用计策、谋略,而非武力。
没多久,这二人受封入宫,主持大局,史书记,秦王诏归秦三月,即位。大秦历,庆和元年,秦变法始。
消息传回燕国,燕珩搁下手中的茶杯,轻哼笑了一声。
“混账。”
燕历,庆元十年。
秦历,庆和元年。
燕珩焉能不曾察觉他的端倪?这小子,非要将那见不得人的卑劣心思藏在史书上。停顿片刻,帝王抬眼,又盯住站在眼前的秦婋,缓声发问:
“还有什么?接着禀来。”
秦婋恭恭敬敬地行礼:“是,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