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与何歆面面相觑, 林书阁和谢谌听到消息后就借口说要处理流言走人了,他们二人却实实在在惊了一把。
两人都不是傻子,刚刚看着二位大人的表情就知道传言应当不是空穴来风, 谢公的孙子,怪不得, 怪不得啊。
老张将右手放在左手上猛拍了好几下, “怪不得, 怪不得……”
何歆让底下的士卒继续训练,刚刚的动静惹得那群士卒抻长了脖子一个劲要看, 竟然被蔡兴喝止。
何歆和老张蹲在地上,眉宇间透露着沧桑,“怪不得什么?你想说什么?”
老张压低声音道:“我从前以为大人是哪里来的野路子自学成才的,可平日里对战匈奴却擅长出其不意, 以奇兵碾压, 这不就是谢公以前的打法吗?”
两人半天没说话,何须道:“你什么想法?”
老张嗤笑一声,“我能有什么想法, 与大人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大人可曾亏待过我们?我烂命一条,他若要为谢公平反,我便跟着他干, 他若是……我也干。”
何歆和他对了一下拳头,低头想起上次醉酒谢谌的反应,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大人既然敢回来,应是做好了准备,是输是赢, 干了。”
燕都街道上热闹非凡,茶楼酒馆全部都在讨论一件事,那便是大败匈奴的长水校尉竟然是从前燕都谢家小公子,隐姓埋名在西北连战连胜,声名鹊起,如今竟然回到了燕都。
“难怪人人说卫校尉是一名将星,原来是谢家人。”
“别卫校尉了,人家姓谢。”
“说不定又是那谁家诬陷校尉大人呢,见人家有功劳又封了大官,还不是自己这边的人,找个借口除掉他,岂不是两全其美?”
“就是,就是,若卫校尉真被那谁家除掉,匈奴要是再次犯边怎么办?”
“就他卫仲宣能打匈奴,朝中那些武将是做什么?难不成没了他卫大人,大家都束手就擒等着被匈奴俘虏不成?”
“都别吵了,所以卫大人到底是不是谢公子孙,若真是,谢家当年可是以谋反罪处决的,谢小公子一个人如何逃出去的?现在整个燕都都在传此事,朝堂之上会不会将他给……”
“谁说不是呢,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谢家能平反。”
林府。
林书阁与谢谌刚刚回家,双胞胎便急急找了过来,林萱斟酌了一下措辞,对谢谌道:“二郎,我听说了一件事,但我还是想听你说,你是谢家人吗?”
林书阁拦道:“阿萱,你听我说,事情不是……”
“大兄,我想听二郎的答复。”林萱语气中带着坚定,林清远张了张嘴,一向活泼爱闹的他今日竟然一直没说话。
谢谌看向林萱,一双黑瞳十分认真,他轻声道:“是,我姓谢名谌,是谢家人,对不起,骗了你们。”
林书阁左右为难,“阿萱,一切事出有因……”
“大兄不必多说,身世之事我们已经知道了,你们还没回来之前,我便与阿远说好了,不管你是卫仲宣还是谢谌,二郎就是二郎。”林萱道,“况且从前两位陆先生都与我们说过谢公事迹,人人皆为谢家之事不平,如今我们已经知道二郎便是谢家子,是谢家仅存之人,我们难不成要做趋利避害,与二郎趁早割席之人?”
“再说就算二郎不是谢家人,我当年怀疑二郎身世时,大兄便说过,”她看向谢谌,“二郎以诚示人,既然你不想说必有苦衷。我们几人相处这么长时间,你为人如何,我们自然清楚,在我们心中,你不管是谁,永远是我们的兄长。”
“对,我和阿萱一样。”林清远也道。
谢谌一瞬不瞬地看着双胞胎,半天了还在愣神,突然间他轻声道:“谢谢你们。”
林书阁摸了摸狂跳的心脏,舒了口气,要说的话还没开口,林萱就道:“既然如此,看你们的反应,此事应该不是你们主动挑破让燕都四处流传的,看来是有人动的手,大兄,二郎,你们知道是何人吗?”
林书阁点了点头,“丁家。”
林萱倒吸一口气,还是说道:“丁家势大,我知道很难扳倒他们,不过有没有我们能做的?”
“就是,我和阿萱早就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你们也不必事事都护着我们,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们竟然是最后才知道。”林清远道。
林书阁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仲宣,你手下那些产业都在哪里?既然他们跟我们搞舆论战,我们便反击回去。”
“阿远,阿萱,你们可是看过甘州百戏的,正好有件事要安排你们去做,越快越好,不用担心银钱,仲宣他有的是钱。”
“大兄,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林萱想着当然在甘州看过的百戏,已经在心中拟了好几个情节。
林书阁又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与二人说了一通,谢谌还告诉二人去兴成街找一名叫阿洵的男子。
“好,我即刻就去。”林萱雷厉风行,说话间便已经往外走了,林清远连忙跟上。
突然,门外喧喧嚷嚷,一片嘈杂声。谢谌目光警醒,几步走在林萱前面,门外响起重重的敲门声,仆从刚要开门,门便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丁文博带着一众士卒闯了进来,眼中带着幸灾乐祸,“林大人,我听闻你这里窝藏了多年前逃脱的钦犯,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来人,动手。”
士卒手持环首刀,凶神恶煞地冲了上来,谢谌急忙将几人护在身后,林书阁朝他摇了摇头,看着丁文博道:“丁大人说得什么话?我府上只有我兄妹几人,何来的钦犯,你无故带人闯入我府上,究竟有没有将这大燕国法放在眼里?”
“国法?谢家阴谋造反被族诛便是依仗国法,如今我带人捉拿逃犯也是依仗国法,劝你识相一些,可不要因为别人连累自身,累及家人。”丁文博手上摩挲着环首刀,眼神却凶狠地盯着双胞胎。
林清远被他眼神吓得一激灵,林萱却怒目而视,狠狠地瞪着他。
“既然大人上门捉人,可有陛下的旨意?还是说你丁家已经只手遮天,不将陛下放在眼里了?”林书阁气势凛然,身如青竹,眼睛扫过一众士卒,“又或者是丁家如今是想捉拿谁便安个罪名,果然不愧是丁家。”
“你……少废话,卫……哦不,谢谌我今日必得他捉拿归案。”丁文博说完,手下士卒便朝谢谌扑过来,谢谌大声喝道:“我看谁敢。”
毕竟是骁勇善战的武将,士卒摄于他的气势,有些不敢上前。
丁文博一脚将眼前的士卒踹开,“都愣着做什么?他一介乱臣贼子,谅他不敢反抗。”
士卒蠢蠢欲动,这时,门外又是一阵喧闹,老张的大嗓门传了过来,“哪里有贼?这贼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在燕都偷盗,什么,这小贼竟然进了林大人府中。”
何歆也大声道:“竟然跑到林大人府中,这贼是不是活腻了,弟兄们都抄起家伙,随我进府里捉贼啊。”
片刻后,两人带着一众士卒出现在众人面前,“怎么门开着,丁大人,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何歆一脸懵逼,问道。
丁文博气得脸色发红,“两位中郎将不去守卫京都,跑来这里做什么?”
“抓贼啊,卫尉大人怎么也在这里,也来抓贼不成?这不好吧,护卫燕都是我等职责,卫尉大人此举,可是有越俎代庖的嫌疑。”老张也震惊道。
要不是此刻情况紧急,林书阁简直要为二人鼓掌。
“抓个鬼的贼,本官可是来捉拿钦犯的,我管你们如何装神论鬼,都给我滚开。”丁文博大声骂道。
老张滑得跟个泥鳅一样,他一下子窜到了谢谌等人身旁,手指稍稍动了动,“这可不行,不抓到此贼我们今日难以交差啊,劳烦卫尉大人高抬贵手,你抓你的钦犯,我抓我们的贼,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就是,来人,先保护林大人、林小公子和林小娘子,可不能让这贼伤了他们,我们林大人可是文官。”何歆带着人迅速将林书阁几人团团护住道。
丁文博简直要被气笑,不愧是西北来的兵油子,“看来你们今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都给我动手,谁敢阻拦,不必留情。”
士卒挥刀就砍,谢谌接过何歆递过来的长枪,只见红樱闪过,枪尖便已经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都别动,丁大人,要想捉拿我,去请陛下的圣旨,圣旨一到,我即刻束手就擒,不浪费你一兵一卒。”
刹那间,所有士卒被谢谌动作之快,身手之好吓住脸色发白,唯恐他一出手便取人性命,没人再敢上前。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何须污了陛下的耳朵,现将你下狱再与陛下说明,然后再定你的罪。”丁文博也被刚刚的一幕吓到,但还是色厉内荏,大声道。
“如此便是说,你确实没有陛下的旨意,所谓捉拿之事,只不过是你丁家排除异己,构陷忠良的手段而已。”林书阁轻飘飘一句戳穿了他的谎言,丁文博虽然脸色发青,但仗着丁家势力,“是又如何?都给我上,谁抓到谢谌,赏金万两。”
何歆带着士卒摆开阵势,与丁文博手下对峙,两边一触即发,就在双方要动手之际,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都住手,奉陛下旨意,召几位朝堂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