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微凉, 照在二人身上,像是笼上一层微光,林书阁看着谢谌月色下睫毛微颤, 似乎是在忍受什么委屈。
“我何时凶你了?”林书阁一脸懵。
“那书生想借机拉扯哥哥,我帮哥哥拦住了你便凶我。”谢谌肯定道。
借机?拉扯?胡说什么。
林书阁拍了他一巴掌, “胡说八道什么, 他只不过是太过高兴而已, 哪里来的拉扯?”
被拍了一巴掌,谢谌脸上有一瞬的空白, 不可置信地看着林书阁,“哥哥,你凶完我还要打我?”
林书阁简直要被气死,从前他见谢谌乖巧懂事, 心中十分怜爱, 臭小子现在是什么话都敢说了。
他气得揉了揉他的脸,“再胡闹就让你尝尝家法。”
谢谌一张俊脸被他揉得变形,嘴里还在叭叭不停, “都快晚上了,他还想邀请你去他家中,可见不是好人。”
林书阁被他的表情逗笑,“好, 天底下就你是好人。”
谢谌点头,“是的。”
还敢点头,林书阁无奈, “走吧,大好人,该回家了。”
他拉着谢谌, 不料被谢谌勾住了手,林书阁侧头看了一眼,见他眉间带着窃喜,见他望过来,眼神看天看地,就是不往这边看。
树影婆娑,院子里的梨树已经长满了一树梨花,似冬日白雪,和朦胧的月色融为一体,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
甘州河畔今日热闹非凡,三三两两的车辆载着各家小娘子,一时之间掎裳联袂,衣香鬓影,整个河岸上都是欢声笑语。
今日是上巳节,这个起源于先秦的古老节日,原先本来是为了祭祀祓禊,消灾祈福,这个时代还多了一层娱乐性质。
有歌女声音高昂,唱的曲调轻快婉转,旁边有人敛衽起舞,广袖轻举,舞姿翩跹,跳的是优美动人的郑舞,引得另一边的男子高声欢呼。
林书阁骑着马,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谢谌闲谈,被对岸的声音吸引,土包子似的看了许久。
上巳节在现代哪有这般热闹,甚至好多人都不知道有这个节日,今日出来见到这么多的年轻男女,果然大饱眼福。
正看得起兴,突然一簇桃花飞来,砸在他的身上,他被砸得一头雾水,总不能有人拿花当暗器害他吧。
他朝那边望去,罪魁祸首们你推我让,脸上一片红云,其中一个胆子大,高声喊道:“郎君好颜色。”
林书阁还没开口,便兜头而来好几束花,谢谌看到他这边的情况,立马驱马赶来,不料女郎们更兴奋了。
手中的花和帕子不要钱地往这边扔,谢谌一边替林书阁挡飞过来的钗环,一边还得自己躲避,一时之间手忙脚乱。
岸边有娘子看到这边的盛况,呼朋唤友赶来,二人见状,只想立马开溜,林书阁手里还捏着刚刚不知道哪家娘子的金钗,看着有些贵重。
他喊道:“这是哪位娘子的金钗?”
喧闹戛然而止,一名身着湖绿直裾的娘子走了出来,这是周记新出的春装,在一片春色下显得格外娇艳。
“烦请娘子保管好,这物可是会伤人的。”
那娘子面上一片羞涩,谢谌伸手从林书阁手中拿过,递给了她。
林书阁趁机给谢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走。谢谌脸色铁青,拉着他驰马迅速离去。
留下一群女郎捶胸顿足,有娘子恨铁不成钢地说,“刚刚怎么不跟他多说几句话。”毕竟这可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真是温柔体贴,谦谦君子。
另一位娘子道:“卫郎君在,我都不敢上前说话。”
确实,卫郎君看着年纪小,生气起来可真是吓人,还是那位温和有礼。
这边林书阁好不容易逃出来,感叹道:“这群娘子也太热情了,花和帕子也就算了,金钗也能说丢便丢吗?”要不是他手快,随便扎哪里都要命。
谢谌生气道:“哥哥下次不必这么温柔。”
“都是小娘子,已经跟她们说了,必定不会了。”
见谢谌还要说什么,林书阁赶紧道:“快去找找阿萱在何处,今日杜衡书院夫子学生好像去了里原。”
谢谌无奈,只能拉住路人问路,二人顺着指的方向一路到了目的地。
里原是一处庄园,地方隐蔽,园内种了许多树,正值春季,花朵争奇斗艳,开得正热闹。
林书阁下马敲门,有仆人出来了门,林书阁道:“烦请通报一声,就说门外有人找林萱,我是她兄长。”
仆人见他衣着举止不似普通人,不敢怠慢,立马跑去通禀,不一会儿,便听到了林萱的声音。
“是我大兄吗?”
林书阁笑道:“是我。”
林萱今日穿了簇新的衣裙,梳了发髻,光彩照人。
“阿萱今日真好看。”林书阁夸赞道。
林萱脸上微红,“大兄才是,一身花香,怕不是被娘子们围住了,”她看向谢谌,“二郎也是。”
林书阁拉起袖子闻了闻,果然有花香和脂粉香想着回家再洗洗 。
将马上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拿了下来,怕蛋糕过来会颠坏,他专门花钱叫人送了过来,估计一会儿就到了。
“里面有新做的小吃,蛋糕一会便送到,玩得愉快。”
“谢谢大兄。”
送完吃食,林书阁刚想和谢谌准备离开,门又从里面打开,乐云和郑夫子一同出来,后面还跟着一群女学生,今日皆着新衣,同夫子一起出来游玩踏青。
林萱将东西拿了进去,一众女学生纷纷围了过来,小声说话,“这是林县丞?”
另一名道:“那一位好像是卫郎君。”
“是林县丞,他上次来的时候我偷偷瞧过。”
众人窃窃私语,乐云轻咳了一声,瞬间鸦雀无声。
“林县丞和卫郎君既然到此,何不进来坐坐?”乐云道。
林书阁视线看向谢谌,谢谌朝他点点头,他笑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乐云一个眼神过去,学生纷纷让开路,“林县丞,卫隧长,这边请。”
林书阁跟着乐云,里园从外面看被层层树木掩盖,只能看到高大的围墙,里面却建筑精致,从蜿蜒小径经过,两旁绿树成荫,花团锦簇,落花如雨,远处是一片湖,旁边围着几座假山,岸边柳绿花红,十分好看。
乐云一路将他带到一处亭子,里面闲坐着几名女子,见到他们之后纷纷起身行礼,乐云向林书阁介绍这是书院其他夫子。
林书阁看见其中还有身着劲装窄袖的,应当是骑射先生。
众女学生在湖边嬉戏,林萱心思巧妙,见林书阁随乐云去了亭子,便将林书阁准备的吃食挨个挑出一份端了过来。
乐云笑道:“这次看来还是借了阿萱的光,不然我等怎么能尝到林县丞的手艺。”
“山长说笑了。”林萱送完东西便退下了。
桌上放着一盘糕点、一盘猪肉脯、一盘牛肉干,还有各色干果几块蛋糕。
皆是林书阁今日拉着谢谌辛苦做的。
乐云首先拿了一块蛋糕,用叉子叉了一小块,轻咬了一口,细细品味,没有说话。
旁边一位夫子急道:“山长,味道怎么样?你倒是说啊。”
“口感细腻绵软,甜味适中,十分美味。”乐云道。
“这么高的评价,我可要尝尝。”
那夫子尝了一口,果然如乐云所言,三下五除二便将一块蛋糕吃完了,惹得其他夫子侧目,遂动手一人一块尝了起来。
乐云见这糕点如此受欢迎,心中微动,示意林书阁到另一边。
谢谌看到两人的动作,本想跟上去,却被一名夫子拉住,问了许多问题,一时没脱开身。
这边乐云打好腹稿,“林县丞,当日你所说之事我虽有所感悟,但我不如你这般能干,实在想不出有何门道可以让女子也能赚钱,今日我见林县丞带来的吃□□巧可爱,口味极佳。”
她斟酌了片刻语气,“我想买这方子,不知林县丞可否割爱?”
开蛋糕店吗?可是现在技术不是很发达,相里谷造的烤窑性能并不很完美,有时还会烤糊,今日的糕点就有烤糊的,只能重做。
“山长,方子是小,若山长真有意愿,我可双手奉上,只是这糕点制作需要烤窑,此物乃我县中小吏所做,并非能每次做出完美的糕点。”
乐云见他竟然要将方子送给她,她即刻推辞道:“林县丞助我良多,怎可再欠你人情。至于林县丞说的烤窑,你多虑了,一次不成功便再试第二次,总会成功的,你说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她面上一派坚定之色,林书阁只好道:“回去写好方子我便派人送与你,至于烤窑,你可去县衙找一个叫相里谷的人。”
二人又细细商量了一些问题,等回到亭子,就看到谢谌被几位夫子围在一起,脸色发黑,但还是保持着风度,没有起身走人。
谢谌一见他过来,唰一声站了起来,乳燕投林般扑了过来,“哥哥,你们谈完了?”
林书阁好笑地摸了摸他的发,“嗯,谈完了。”
“你们和卫隧长谈的何事如此高兴?”乐云走到亭子里,坐下问道。
郑夫子一张严肃脸,此刻也有了一丝笑意,“自然是与匈奴的战事。”
有夫子埋怨道:“可惜好些事卫隧长说是军事机密不能说。”
“事关边塞安危,不得不慎重,还望见谅。”林书阁冷声道。
那名夫子面色赤红,连连道歉,林书阁顿觉没意思,安抚她几句,便和乐云告辞,带着谢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