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清泉县城街道突然响起一阵敲锣声,有人悄悄开了窗户朝外边看,只见穿着官服的差役一边敲一边走, 他立刻关上窗户。
“怎么了?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有女子问道。
“不知道,官府的人又出来了, 不知这次又出了什么事?”男子回道。
“那赶紧关窗, 别看了。”女子连忙过来, 拉紧了窗户,“等等, 今日有些不对劲。”
“新上任的林县令已于昨日抓了虎崖山匪盗,明日要公开审问,大家有冤屈的尽可以来县衙申冤,林县令定会为大家做主。”差役敲完锣后大声道。
屋内的两人听完之后互相看了一眼, “他说的可是真的?那伙强盗真的被抓了?苍天有眼啊。”
“先等等, 这两日去县衙看看到底是真是假,若是真的便好,也能报阿元的仇。”
“若是假的呢?”
“那便说明这位新来的县令和那姓马的一样都是狗官, 咱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街道上,无数百姓探头出来听着动静,有胆子大得出来问道:“差爷,你说的可是真的?”
差役想着林书阁的指令, 要对百姓有亲和力,于是努力挤出一丝笑意道:“那还有假?你若不信,尽管来县衙找我, 我名叫曹勇。”
周围听到的人议论了几句,都打定主意这两日要到县衙看看,有识字的已经在心中打起了腹稿, 就等去县衙投诉状了。
曹勇见众人脸上有了一丝信服,继续往下一个街道转去了。
这新来的县令可真有本事,这么快便将整个山寨的匪盗一网打尽了,还将县衙中那群与山匪狼狈为奸的一起抓了。
他本来已经被排挤地要干不下去,往日那些看他笑话的如今就在县衙等着县令大人处置呢,而他竟然还得了重用。
嘿嘿,这可是真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啊。
清泉县衙。
林书阁拿着卷宗一页页往后看,陆樾川在旁边提笔清算各乡报上来的人口税收,用的是林书阁教的表格归纳法。
“这群枉法之徒,真是可恨。”林书阁气道。
“大人莫气,这几日卫隧长已经叫他们吃够苦头了,等明天审理完,便让他们与那姚大江早日见面。”陆樾川合上公文道。
“不过大人,这群人从县衙清了出去,县衙人手可不够了,你可不能让我一个人顶几个人啊。”
“放心,等审完这件案子,我向魏使君说明情况后,再行招募。”林书阁轻笑道。
“那便说定了。”
说话间,谢谌走了进来。
“仲宣,你来得正好,昨日天色太晚了没来得及交代与你,此次剿灭匪盗,你带来的五百士卒居功至伟,我准备些好酒好菜好好犒赏一顿,有功者再赏些银钱。”林书阁交代道。
“昨日我已经犒赏过了。”
“那不一样,公对公,私对私,总得尽份心。”林书阁笑道。
昨晚清点赃物,那姚大江藏了不少银钱,正好拿出一部分来犒赏三军,总不能让人家白来一趟。
谢谌嘴角透着一丝坏,见陆樾川眼观鼻鼻观心,悄声问道:“那我呢?我可有奖赏?”
林书阁面无表情,“没有,你就是干苦力的。”
“我听说只有卖给别人家才会又干苦力又没工钱,哥哥这是买我到林家了吗?”谢谌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
“卫仲宣,出去干活。”林书阁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好嘞,我走了哥哥,记得中午给我留饭。”谢谌心情愉悦,立刻闪人。
林书阁斜眼看到憋笑憋得不行的陆樾川,“要笑就笑吧。”
“大人,我什么都没听到。”陆樾川一手拿公文一手捏着笔道。
林书阁奇怪地看着他,惹来陆樾川一个眼神,“大人,为何这么看着我?”
“你不觉得有悖人伦,离经叛道吗?”
“这有什么?我自己不就是离经叛道之人,何况龙阳断袖,古已有之,何必大惊小怪?卫隧长少年英才,又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我一外人,何必置喙?”陆樾川理所当然道。
林书阁不知是感叹古人接受良好还是感叹陆樾川果真性格洒脱豁达,深深叹了口气,继续看卷宗。
“不过大人,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陆樾川实在上耐不住好奇心,刚刚见两人相处好似爱侣又看着不像,实在是抓心挠肝。
林书阁眯着眼睛看着他,“多干活,少操心这些事。”
“大人你这就不对了,有些事需要周围人提点一二,我看你也不像是经历过情爱之人,自然少了那份经验才会不知如何处理,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你参详参详。”
参详参详?林书阁心中微动。
“我自是拿他当弟弟,可是又见他跟丢了魂一样,于心不忍。”他有些为难道。
“这样是说,你与他没说清楚?”
林书阁摇摇头,昨晚谢谌说完就跑了,今天本想与他谈一谈,不想被县中之事打断,根本没来得及说清楚。
“大人我问你,你对他当真没有一丝念头?只有兄弟之情?”
林书阁向后靠了靠,脑子闪过的皆是与谢谌的相处情景,他拉着手冲他撒娇的样子,兜着一衣襟梨和他笑的样子,最后定格在谢谌昨晚目光坚定说一辈子喜欢自己的样子,心神大震,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从前确实当谢谌是弟弟,昨夜彻夜未眠,他一直思考自己对他是什么感情,可自己未经情爱,思来想去,一团乱麻。
“大人,若你真的不愿与他走那条路,有些事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不然越陷越深,苦的就不是一个人了。”陆樾川语重心长道。
林书阁点点头,尽力不去想这些,埋头看卷宗。
翌日。
清泉县衙一片肃穆,县衙大堂外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些百姓,有人面带怒意,有人眉头紧皱,有人与旁边百姓窃窃私语。
林书阁身穿官服,端坐正中央,“各位,今日本官主审虎崖山匪盗祸害乡里,杀人劫财一案,带人犯上来。”
差役将一众人犯带了上来,厉声喝道:“跪下。”
孟虎被一番审问拷打,早就没什么抵抗之意,闻言立刻跪倒在地。
“堂下之人孟虎,为虎崖山三当家,曾带人抢劫过往商客,劫掠县中百姓,犯下数起大案,你可知罪?”
孟虎面如死灰,低声道:“我知罪。”
围观百姓中爆出一声怒喝,“你知罪?你还我阿父命来。”
“肃静。”林书阁说完同差役使了个眼色,差役拱了拱手,将刚刚大喊之人带上了公堂。
“你所说可是真事?”
“大人,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小人名叫薛平,本是县中一名商户,家中做些往来贩卖货物的生意,一次与阿父前往郡守府途中,被他,就是他,带人拦住,我们本以为他们只要钱财,便将身上所得财物尽数给了他们,谁知他们杀人越货,根本不留人命,我和阿父拼死抵抗。”
他眸中尽是血色,缓了缓心神才道,“阿父命丧他手,我被砍了一刀丢下山坡重伤昏迷,幸有人搭救才活了下来。可是等我找回去之时,只看到阿父的尸首曝尸荒野。我来到县衙状告他们,县衙却说县令事多让我再等等,我再来之时他们却说我扰乱公堂将我轰了出来,后来我才知道,那狗官早就与那群贼人勾结在一起了,可怜我阿父命丧匪盗之手,我却报不了仇。”
他声声泣血,围观百姓有些咬牙切齿,有些感同身受,恨不得生啖其肉。
“带徐正才上来。”林书阁听完他的诉辞之后,朗声道。
差役押着徐正才上来,周围百姓义愤填膺,大骂狗官,薛平眼中犹带恨意,若不是旁边站着不少膀大腰圆的军汉,早就冲上来了。
“堂下之人乃本县县丞徐正才,经本县查证,徐正才包庇匪盗,与虎崖山重匪狼狈为奸,为害一方,罪不容诛。”
“大人,我冤枉啊,是那姚大江和马有亮串通一气干的,我只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所行之事皆是被胁迫的啊。”徐正才高声喊道。
场外百姓纷纷开始怒骂他恬不知耻,不要面皮。
“肃静,你说你是被胁迫的?可本官这里有一十二张虎崖山匪盗的证词,皆言你为其遮掩所犯之事,这张写的是三月初二,姚大江带人洗劫武功乡平台村,劫掠三十五口,所得钱粮分了马有亮二成。这里是你心腹的证词,说你分的银钱两千,你还敢不认?”林书阁将证词扔到他身上,厉声喝道。
“大人,那只不过是马有亮为了让我闭嘴给的封口费,我充其量只不过是迫于淫威之下的从犯而已……”
“你还敢狡辩,来人,带胡克。”死到临头还巧言令色,死不悔改,当真死不足惜。
胡克便是徐正才的心腹,他一上公堂,便跪下求饶,“大人,我要招的已经全招了。”
“本官叫你来有一事,徐县丞喊冤叫屈,称他干的事皆是受人胁迫,事实如何,你当着本官还有清泉县百姓的面详细说来。”
胡克斜觑了徐正才一眼,咬牙道:“与虎崖山那群强梁同谋,是徐县丞出的主意,马县令与山匪沆瀣一气,也是徐县丞牵线搭桥。”
“你……我待你不薄,你敢满口胡言攀扯于我?”徐正才怒目圆睁,大骂道。
“大人,我说的句句属实,当日徐县丞被孟虎掳到山寨,为求保下性命便答应说服马县令与之合谋,之后姚大江等人犯事之后如何遮掩,如何欺上瞒下,皆是他出的主意。”胡克如同倒豆子般将徐正才如何威逼利诱受害百姓之事说了个一干二净。
徐正才面上一片死寂,只狠恨地看着胡克,言明其中不少事包括掳了林书阁都是他这心腹出的主意,二人即刻你一言我一语在堂上吵了起来。
林书阁冷脸看着二人狗咬狗,二人罪状他早已清楚,只不过今日公审要还清泉百姓一个公道而已。
“你二人身为清泉县官僚勾结匪盗残害百姓,为祸乡里,上对不起皇皇上天和陛下以及魏使君的厚望,下对不起无辜百姓,你们枉读多年圣贤书,知法犯法,本官判处你二人斩刑,以儆效尤。”
“虎崖山众匪罪大恶极,首恶姚大□□,其余犯罪者判处枭首示众,其余从犯皆罚为城旦,以平民怨。”
堂下三人面如土色,默默听着周围百姓的欢呼声和怒骂声,木着身体由差役押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