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二郎还活着?当日火烧谢府, 分明有二郎尸体的,还是说阿父和兄嫂他们搞了一出偷梁换柱?”谢凝脸上带着欣喜,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阮青昀朝她点了点头。
谢凝眸中含泪, 急切地问道:“那他在何处?现在好不好?”
“西北。”
“西北?”谢凝疑惑地问出了声,“二郎一定受了许多苦。”
她来回走了几步, 缓了缓心神, “西北虽然偏远还有外敌威胁, 但总比这里安全,去得好去得好, 老天保佑,我谢氏一族后继有人。”
谢凝一时被惊喜冲昏了头脑,“对了,他如今多大来着, 应该快一十有六了, 阿昀,你见到他了是不是?他长大了是不是?是不是长得像极了阿兄阿嫂?”
阮青昀笑道:“小公子少时便生得极好,现在自然风采依旧, 隐隐有谢公之风。”
“那是自然,他幼时便是阿父带大的,后来阿父要镇守陇西,才让他丢给阿兄阿嫂, 想当年调皮捣蛋没少挨罚。”谢凝眼里带着些暖意,像是陷在回忆中。
良久才道:“阿昀,此事切不可让你我之外的任何人知道。”
阮青昀无奈得轻笑出声。
谢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傻话, “怪我,太高兴了一时昏头了。”
“这是公子让我交给你的,还说将一份转交给谢三姑娘。”阮青昀从袖中掏出一件东西道。
“二郎给我和阿盈的?”谢凝惊喜道。
她将袋子打开, 里面放着几张纸,是几处田宅的地契,谢凝在脑中想了想,这些并不是谢家以前的田产,二郎手中怎么会有这些?
“公子听了你和谢三姑娘的事后,想是要帮你们一把。”毕竟母家尽没的出嫁女并不好过,谢盈一被休弃的女子就算有其他谢氏女照顾也不好过。
听到此言,谢凝横眉冷对,颇有乃父之风,“谢家子出类拔萃,谢氏女自然不遑多让,他在西北举目无亲,艰难度日,何须挂念我们这些锦绣堆里的,自从我从前和那忘恩负义之徒对峙之后,燕都谁敢再辱我谢氏女?”
“就算是阿盈,离了那腌臜货,手中有钱还有田宅,不比守着那薄情寡义之人快活?”
“二娘。”阮青昀有些无奈。
“行了行了,知道你要说什么,好吧,就当二郎的孝心了,难为他远在西北还惦记着我们。”
“我还想问你,二郎当年到底是怎么到西北的?”谢凝将袋子收下,脸上皆是关心和挂念。
阮青昀知道她的性格,不弄清楚誓不罢休,只能将他当年秘密将谢谌送出燕都,不料谢谌却误打误撞遇上了羌人出来抢劫,被掳去了羌人部落,历经千辛万苦才逃到了西北,为人所救之事一一细说,听得谢凝一边垂泪一边大骂丁氏。
“阿昀,以后二郎有任何消息定要派人告知我,不行,你让人给我递个信,我亲自过来。”谢凝严肃道。
阮青昀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二娘可是与柳兄……”
“不提他。”
外面有仆人进来禀告,“大人,柳大人在外面,说是来接……夫人的。”
“知道了,下去吧。”阮青昀吩咐道。
“二娘,有些事可能有误会。”阮青昀见谢凝眉间一片冷然,语重心长道。
“我知道你与他也算有同窗之谊,却也不必替他说话。”
阮青昀叹了口气,和她一起走出去。
门外一名男子正站在堂中盯着一幅画发呆,听到二人脚步声,回身道:“阮兄叨扰了,我来接二娘归家。”
“阿昀,你可记得我说的话。”谢凝对阮青昀道,继而转身大步向外走去,眼神都没给丈夫一个。
柳然向阮青昀颔首,立刻追了上去。
阮青昀看着这对爱侣硬生生成了怨偶,叹了口气。
甘州县。
林书阁正坐在院中树下乘凉,夏日快过去了,但日头依旧很烈,梨树下却一片凉意。
他前段时间将双胞胎送去了书院,家中又剩他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正好今日休沐,他准备今晚随意拌个凉面吃,这会一点都不想动,只想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几个月又是农忙又是灾民,还得抽空帮许郁想戏剧情节。陆樾川自从听说魏郡发生饥荒之后,便和叶祁两人不顾他们阻拦直奔魏郡,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也不知有没有遇上麻烦,戏目和传奇本子自然没人写了。
许郁只得让其他先生的本子先顶上,可反响确实不如陆大才子的好,他便只能天天过来磨林书阁了,闹得林书阁不得安宁。
前几日刚磨走几段情节,许郁拿去让手下先生润色去了,今日便没来烦他,林书阁乐得清闲,手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小白的脑袋,一人一猫昏昏欲睡。
直到几下敲门声将他从昏昏欲睡中惊醒,小白也被他的动作惊得睁开了眼睛。
不会又是许郁吧?
他抱着小白,脸上带着被吵醒的烦躁去开门。
“我说你也不必天天来吧?”林书阁边开门边道。
只见一束丁香出现在眼前,来人本来是想给他个惊喜,却不想听到这话,出声道:“有人天天来烦哥哥吗?”
“仲宣?”林书阁惊呼出声。
却没有人应。
林书阁一把将花移开,谢谌放大的俊脸出现在面前。
“仲宣,你何时回来的?军中不忙吗?这次回来能住几天?”
林书阁看了看他身后,拉着他往院中走,怀里的小白被他单手抱着不舒服,瞄了一声。
谢谌要回的话瞬间咽了下去,“哥哥何时养了一只猫?”
林书阁将小白抱了起来,抓着它的爪子和谢谌打招呼,“外邦商人养的,我见它又小又弱还要跟着舟车劳顿,便收养了它。来小白,快打招呼,这是你另外一个兄长。”
小白抑扬顿挫地瞄了几声,谢谌冷着脸不说话。
“仲宣,小白和你打招呼呢,快回一句。”
“哥哥?”谢谌拔高了声音。
“逗你呢,这次回来能住多久?”林书阁将小白放在地上让它自己去玩。
谢谌摇了摇头,“我随上峰过来采购冬衣的。”
林书阁点头,甘州这边的毛衣确实要便宜,到了秋冬,士卒也得换厚衣。
他接过谢谌手中的花,左右看了一眼,去房间取了一个花瓶,灌了水后将一束丁香插了进去。
“嗯,不错,你从何处得的?”甘州没看到有丁香。
“来的路上见一处山头尽是丁香,我便采了来讨哥哥欢心。”谢谌说完才颇有些不好意思,却仍然拿一双眸子看着林书阁。
“何时学的这般好话?”林书阁笑道。
谢谌站起来盯着他没说话。
“仲宣,你是不是又长高了,上次见你不过比我高出一点,怎么现在高了这么多?”军中伙食这么好的吗?
谢谌“嗯”来一声。
林书阁这才放下花,有些奇怪地看向他,“怎么了?”
谢谌眸中似有万千星辰,轻声说道:“哥哥,对不起,你遇到麻烦我却不能及时赶过来。”
“你是说前段时间灾民的事?仲宣,我若是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何谈以后呢?况且你远在终古隧鞭长莫及。”
“以后不管何事,我想与哥哥一起担着。”谢谌靠近他道。
“你这次回来怎么说话如此……”
“如此什么?”
“如此……”让人难以招架,不像以前的风格了,说的话跟情话似的,莫不是有了喜欢的娘子,拿他练手呢。
“没什么。”林书阁回道。
正好小白久不见他出来,自己找了过来,一个弹跳,直接跳到了桌子上,林书阁怕它打碎花瓶,伸手要抱它。
却低估了猫的速度,小白看到桌子上的东西,一爪子便将其扫落在地。
“小白。”林书阁气得喊了他一声。
小白才不管这些,优雅地站在桌子上舔爪子。
林书阁急忙蹲下身去捡,被谢谌拦住了,“哥哥小心手。”
林书阁将花一枝枝捡了起来,“幸好没摔坏,等会我再找个花瓶插起来。”
然后回头戳了戳小白的脑门,“再这样搞破坏就扣你的小零食。”
谢谌拿过扫帚将碎渣扫了起来,漫不经心地道:“哥哥未免也太惯着它了。”
“它还小呢,平常很乖的,今日可能是不太习惯。”林书阁随口道。
“哥哥,你说什么?”谢谌脸色微变,不可置信地问道。
林书阁自觉说错了话,赶忙安抚了几句,谢谌这次倒好脾气地没计较,只是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哥哥,你看着脸色不好。”
“是吗?可能是这段时间太累了一直没休息好,又有些苦夏。”林书阁不在意道。
“那哥哥这几天好好休息,我去帮你和衙门说一声。”说完便要动身出去。
“哎,别去,又没病告什么假?”林书阁一把拉住他的袖子。
谢谌狐疑地看着他,见他态度坚定,只能说道:“好吧。”
“对了仲宣,你上次给我的东西我用了大半,抱歉,等我以后补给你。”
“那些宝石吗?我给了哥哥便是任由哥哥处理,何来的抱歉之说,哥哥这么说可是拿我当外人?”
“没有,怎么会……”林书阁解释了几句,又觉得他今日格外难缠,不比以前一逗便脸红,看来真是长大了。
谢谌看他面色有些苍白,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顿时觉得一阵温热,急忙拉着他躺了下来,“哥哥,你受寒了,自己没有感觉吗?”
林书阁自己摸了额头一把,“是吗?”
“你先休息,我去请大夫。”
“我没事,不用这么麻烦,休息一下就好了。”
谢谌却没管他的话,起身给他盖好被子,关了房门便直奔医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