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 大人,我今年铺子略有收益,我可以出钱。”有商户立马喊道, 明显激动地有些结巴了。
有人也不甘示弱,“谁不是呢, 有赖林大人, 我也挣了不少, 这点钱还是可以出的。”
有人轻咳一声,林书阁循声望去, 却是陈锦。
“大人,我虽然不如众位老板,但若有能帮得上大人的地方,我在所不辞。”陈锦起身行了一礼后道。
她一出声, 好些人默默咽下了嘴边的话, 毕竟今年要论挣到的钱,他们哪比得上这位陈娘子,这不, 就连陈娘子的同族陈老板今日都没说话。
“诸位有心了,待会有意愿的都到燕主簿那边登记,通通都可以记名。”林书阁道。
“这自然好。”
“谢大人。”
一众有意愿的商户一听都可以记名,自然欣喜, 商人钱多位卑,平日里又要仰仗林书阁照顾,这次反正也没多少钱, 既能卖林书阁个好,说不准还能青史留名。
待众人吵吵嚷嚷散去,林书阁才收起扯了一早上的嘴角, 轻轻揉了揉酸痛的额头,门外的差役进来道:“大人,穆大人已经候了多时了。”
“让他进来吧。”林书阁低声吩咐。
片刻后,穆远舟从门外进来,朝林书阁行了一礼,“见过林县令。”
“我找你何事你应当清楚,仲宣临走时应该吩咐过你,如今平乡之地大部分士卒皆已经出征,我想问你,可曾留意到羌人动向。”
穆远舟答道:“花圩带领各部青壮随卫校尉出征,其余各部落自归降大燕以来,皆不敢有异心,加之大人上书开了互市,漠水乡还迁来一众大燕百姓,两族互通友好,羌人老幼日子过得比往常好上许多,依我在漠水乡所见,应是……”
他说着看了林书阁一眼,似是不敢明确下结论。
“以你所见,羌人应是生不出不轨之心?”林书阁帮他补完未尽之言。
穆远舟连忙俯身道:“我自是不敢保证人人皆是如此,只是如今没了卫大人的威慑,大人还是应该做些防范的好。”
林书阁摆手道:“知道了,你随我去学堂看看。”
去学堂?
穆远舟虽心有疑惑,仍然行了一礼,“是,大人。”
林书阁等人到时,应是刚下课,活动场地吵吵闹闹的全是学生。
当时建造学堂时林书阁仿造后世学校建了几处大操场,这会学童有的嬉笑打闹,有的聚在一起玩着游戏。远处应是成童,三三两两席地而坐,聊得正开心。
学堂初建时资金并不充分,因而幼童和成童皆收纳进去,就跟后世有的学校设有初中部和高中部一样,不过幼童和成童互不干扰,看着倒也泾渭分明。
林书阁心道:等过个一两年,再建一所学堂,还是分开的好。
“走吧,我们去那边。”林书阁修长的手指指向一处。
后面跟着的穆远舟和苏程也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那边的幼童高鼻深目,虽说穿着与其他学童一般的衣裳,但长相明显不是汉人。
竟是当日入学的羌人孩童吗?不过怎么有这么多?
穆远舟带着疑惑看着林书阁几步走过去,同上前迎接的夫子寒暄一二,又与羌人孩童交谈起来,看着十分熟稔。
继而,他又震惊地看着林书阁十分顺手地从怀里掏出糖来,分给眼前围着的孩童,那些孩童明明一副异族模样,嘴里吐出的话却已经是字正腔圆的汉话了。
“多谢大人,我们今日学的是《论语》。”有孩童小心捧着糖抢先回道。
“那你们都学到了什么?”林书阁俯身蹲下与他们齐平,后面几人见状也学着林书阁的样子蹲下。
“我今日学的是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就是说国君若是以礼相待于我,那我便要付之于忠诚。不过大人,我们也没见过国君呀。”一名羌人孩童一本正经地说道。
林书阁还未说话,便有机灵的说道:“等我们以后学成本事自然就会见到国君,不过林大人平日里不也是对我们以礼相待嘛?”
他没说后面的话,但其余孩童明显是知道什么意思,纷纷点头。
林书阁赶紧道:“不可乱说话,看来夫子教的课业你们还需再努力。”他可不敢接受这个比喻,又道:“你们现如今比得其他同窗?”
幼童心思没有林书阁那么弯弯绕绕,只觉得可能是他们理解有误,又听林书阁问他们这个问题,从前可能因为语言不通且底子不行比不得燕人学童,但现在他们可有话要说了。
“我这次课业得了甲等。”刚刚说话的幼童立马道,他天资聪颖,是这些羌人孩童中课业最好了,隐隐有领头的意思。
“那在这边可开心?”林书阁又问。
那名幼童张了张嘴,看了看林书阁才道:“刚开始不是很开心,我们不会说汉话,还因为穿得不如其他同窗好看,长相也不相同,好些人不与我们玩。不过后来便好多了,我们交到了好多朋友,夫子说同门为朋,同志为友,我们出于同样的夫子门下,又都喜欢……玩和吃蛋糕,所以我们都是朋友。”
几人闻言纷纷大笑起来,林书阁曾将蛋糕的做法教给学堂,香甜松软的蛋糕自然赢得学生的青睐,尤其是这些“没见过世面”的羌人孩童更是极为喜欢这柔软如云朵,又香又甜的东西。
“是啊是啊,蛋糕可好吃了,阿玉带来的点心也好吃,我带回去给阿母,阿母也觉得好吃,我还将阿母做的奶糕分给阿玉。”一名个头稍矮的幼童像是终于找到了话题,连忙抢着说道。
一说起吃食,这些羌人孩童更是有话说了,古代吃食虽说比不得后世,但跟这些羌人来比,简直可以说是秒杀他们,自从他们来到燕地上学,见到最多的,最能吸引他们的肯定是丰富的吃食了。
穆远舟见这些孩子喋喋不休地说着见过的各种吃食,在这里的几人中,他与羌人打交道最多,甚至可以说出一口流利的羌话,他参与到话题中,自是引得羌人孩童差点将心事全部吐露出来。
等上课的铃声响起时,所有孩童立刻同林书阁几人告别,他们得去上课了。
林书阁朝他们挥挥手,“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穆远舟一直在漠水乡,他可是亲眼目睹两族如何一步步减少摩擦到如今和睦相处的,今日又见到如此场面,心中自是明白一二,林大人果真用心良苦。
“大人,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这些来之不易,我自会维护好这一切的,若是真有什么事发生,我自会将其掐灭。”他掷地有声,心中叹服。
林书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又道:“仲宣在那边留有防备,你时时注意,若是解决不了,尽快报于我。”
“是,大人。”
“若是无事,你便退下吧,我今日来学堂还有其他事。”林书阁道。
穆远舟心中好奇,他今日已经大开眼界,又想林书阁亲自过来想必又是什么新奇之事,但又不好借机留下,这位林大人脾气温和,不像那位谢公子,但他如今可不敢冒犯,林大人年纪轻轻行事老辣,不敢小觑。
尤其是他上次不知为何得罪了谢公子,谢公子久不召见,他心中慌乱,今日见林大人的举动,谢公子应是没有丢下他。
林书阁不知道他心思百转千回,已经转到谢谌那边去了,只看到他眼中明晃晃的好奇,便道:“你若是想跟着便跟着吧。”
峰回路转,穆远舟立刻拱手回道:“是,大人。”
林书阁要去见学堂山长,这位山长姓施,在清泉颇受读书人敬仰,当时办学堂时,还是林书阁亲自去请,又言明此学堂建成之后不收学生费用,只为县中教化,施山长这才感念林书阁义举,同意当一当学堂山长。
“大人怎么亲自过来了?”施山长一听林书阁到了,立马过来迎接。
“山长不必多礼,我来这里是有一事要与山长细说。”
施山长和跟着的刘夫子心有疑惑,卫校尉刚走,林县令这时候过来,不会是有什么事发生吧?
林书阁见他们表情带着惊恐,急忙道:“是好事,我今日与县中商户商量,想在学堂设置一项奖励,用来嘉奖每年课业名列前茅的学生。另外,还会准备一批助学钱款,来救济家境贫寒的学生。不过这件事情还有赖山长和诸位夫子仔细审核学生人员。”
施山长听着林书阁娓娓道来,立马就明白了他的用心,“大人善举,我等自当全力配合,定会用心挑出适合的人选,不负大人及各位义商的苦心。”
林书阁又将奖学金和助学金命名之事说与他们,施山长自然同意,人家商户们都掏钱了,只是占了名号而已,哪有不同意的。
穆远舟看着林书阁笑语盈盈,与众夫子聊着学堂发生的趣事,又不经意问起他们学堂学生之事,自然而然拐到了羌人学生身上,有夫子便诉起苦来,说学堂刚开课之际收纳的羌人学生简直……不好教,这还是看林书阁在,不然肯定要说不堪教化。
当时的羌人孩童既不会说汉话,行为举止在这些讲究礼仪的福字看来简直粗鄙,更是不懂得尊师重道,甚至一言不合就逞强斗勇,真是难管教。
不过后来教得多了,也发现他们与燕人孩童没什么区别,现如今他们一视同仁,课业进步一起赏,顽皮闹事一起罚。
穆远舟和苏程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天都快黑了。
林书阁婉拒了施山长想一同用饭的邀请,和穆苏二人出了学堂。
见林书阁望着远处的天空发呆,穆远舟安慰道:“卫大人吉人天相又武艺高强,大人不必担心。”
林书阁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也早些回去吧,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
穆远舟朝他一拜,转身离去。
林书阁身边只剩苏程一人,“走吧,我们去看看褚续他们。”
苏程在心中重重叹了口气,大人这样子看着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呢?他又不好多嘴。
老天保佑卫大人一定打胜仗平安归来啊,不然不说林大人,他也整日提心吊胆的,匈奴之事,他们这些在县衙当差的自然清楚,卫大人带兵出征,可千万小心啊。
夜幕降临,被不同的人念叨的谢谌忍了又忍,才没打出喷嚏,夜风有些凉,他吩咐何歆让士卒抓紧休整,自己坐在一边看着头顶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