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其稚犹豫了半天,到底要不要再去画室。但他没别的选择,不回家也没别的地方可去。而且不再去画室,就好像显得他很在意那个吻。其实有什么,陈以童搞不清楚状况,犯病而已。
所以张其稚还是走进了画室。他原本以为,两个人再见面总会尴尬一下。但陈以童完全没有,他坐在地板上,专注地炼取着什么东西,连张其稚进门都没在意。
张其稚反而有点生气了,结果只有他傻乎乎想了半天,陈以童根本没当回事。
陈以童把炼出来的液体倒进玻璃罐里,塞上木塞。他把瓶罐举起来看,那是种非常纯正的海蓝色。张其稚坐在沙发床上,连他这种对色彩没有感知力的人也都要感叹,真是非常美的颜色。
陈以童自说自话般地说着:“是青金石,青金石里提取出来的蓝色。中世纪的时候,没有蓝色。这是他们后来见过的,最强烈的蓝。”
张其稚还是第一次见到陈以童那么逻辑通顺、条理清晰地说完一段话。他忍不住凑上去,蹲到陈以童边上,抬头跟着他看那瓶蓝色液体。他问陈以童:“用来画什么用的。”
陈以童依旧面无表情,说:“你。”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张其稚脱掉衣服,熟门熟路地躺到沙发床上。他怀疑陈以童真的是在耍他。不管画什么形体,需要那么久吗。但他拿了人家两万块钱,这到底比卖身好点。
张其稚咬着烟,逗着画板面前的陈以童,说:“大画家,画卖出去能给我分成吗?”
陈以童没理他,一如既往地盯着他看。张其稚转了个身,改趴在床上,咬着滤嘴玩。陈以童看着他柔和的眉眼,棱角分明的脸庞。张其稚腰侧有一块胎记一样的东西,但他自己说只是小时候的烫伤。陈以童发现自己下面又像上次一样硬邦邦了。他觉得很难受,又说不出口。他轻轻叫了一声:“张其稚...”
张其稚回神看他,陈以童脸红红地说:“洗手间。”
洗手间里,看着陈以童撸,张其稚发现自己也硬了。陈以童靠在墙边,闭着眼睛,他的睫毛短促又浓密,一直微微地颤动。张其稚觉得他真的快和陈以童一样变态,他只是看着陈以童潮红的脸,自己就也硬了。
他还全身光着,陈以童睁开眼睛,望着他,眼睛里深深的,像有湖。他伸手握住了张其稚的下面。张其稚的身体颤了一下,想骂人,又忽然有点脱力。洗手间的地板有点湿,在滑倒之前,他扑进了陈以童的怀里。
陈以童慢慢地、温吞地撸着他的下面。他学得真是非常快,张其稚心里骂骂咧咧地想,嘴里忍不住呻吟了出来。当他射在陈以童手心里之后,张其稚推开了陈以童。陈以童抬起掌心,他的手上还有未洗掉的海蓝色,海蓝色表面雾蒙蒙的白。他认真专注地看着。张其稚羞臊地抓过他的手,伸到了洗手池里。
再坐回沙发床上,张其稚几乎不敢再看陈以童。那晚叶细细来带他们回家。张其稚坐在后座右侧,陈以童抱着书包坐在左侧。他们各自看着自己的窗外发呆。
叶细细看了眼后视镜里两个儿子,忽然说:“你女朋友妈妈下午联系我。”
张其稚回过神来。叶细细说:“她女儿没怀孕,验孕棒出错了。”
张其稚也没有舒一口气的感觉。他感到陈以童在边上盯着他看,张其稚觉得陈以童应该听不懂叶细细那几句话的意思才对。但陈以童忽然重复了一句:“怀孕。”
叶细细说:“对,就像周周阿姨一样,怀孕,有了宝宝。上周末你见过她的肚子吧?”
陈以童点点头,又顾自己去看窗外了。
-
两万块钱还回来了,闹着这么大一出,张其稚也和那位小女友分了手。放了学好像也没必要再去陈以童那边,张其稚晃回了家。
他刚走到楼道口,叶细细打电话过来,问说:“你今天没来陈以童这里?”
张其稚说:“啊,对啊,我回家了。”
叶细细说:“他在发癫了,要了命了。说画还没画完,哎,你赶紧打车过来一趟。”
张其稚赶到画室的时候,陈以童正在砸自己画旧了的那几块画板。叶细细抱胸倚在门框边冷眼看着。那块唯一立起来的画板上,已经有一幅初具规模的画。画上是一片朦胧的海蓝色,但中间的主体色用了陈以童从来不会用的蛋白色。还看不出他画的是什么。叶细细叫了声:“张其稚来了,行了吧。”
陈以童停了动作,但没转身。他慢慢蹲下身子,开始捡那几块被摔得稀烂的画板。张其稚走过去帮他一起捡。陈以童停下来,看着张其稚的手。他伸手覆住了张其稚的手。他的手比张其稚的大出一轮,而且因为长期作画,掌心磨出好多茧子。张其稚感到手背粗糙的质感。他抬眼,看到陈以童朝他温温地笑了笑。
叶细细在后面喊了一句:“晚点来接你们,张其稚你给我好好写作业。” 她甩头出了门。
晚点,陈以童吃光叶细细带来的饭菜,起身去洗手间用橘子味洗手液洗手。张其稚跟过去,问说:“今天还要脱光衣服让你画啊?”
陈以童看着镜子里的张其稚,点了点头。
张其稚坐到沙发床上,问陈以童:“你还有多久能画完?”
陈以童不响。张其稚继续问:“不会要我一直在画室陪着你吧。”他又躺倒,枕着陈以童的抱枕。这回陈以童没有只是盯着他,而是开始提笔作画了。张其稚很好奇他到底在画什么,但自己又不能跑过去看。这次是他认真地盯着陈以童不停交替低下又抬起的头。
陈以童的专注,仿佛在画一样易碎品,或者是难得一见的昙花盛开。好像如果他不在当下画完,这朵花就会消失。张其稚半撑起身子,托腮看着陈以童。他轻声说:“陈以童,你的刘海该剪了。”
陈以童第一次在画画的时候对外界有了反应,他向上看了眼自己的刘海,轻轻地唔了一声。
第2天, 叶细细从早上开始接到陈以童的语音骚扰,表示自己要剪头发,非剪不可,今天必须剪。叶细细的助理在边上听到,自告奋勇说:“要不我带他去剪?”
叶细细摇头说:“不行,去哪家理发店,谁给他剪都得准确,不然他要杀人的。”
助理呆了一下,叶细细笑说:“只是个比喻,但是效果差不多。”
午后,陈以童终于坐在熟悉的那张理发椅上,见到熟悉的阿叔,温温地笑了一下,说:“剪刘海,刘海该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