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剧情转折?]
[小玫瑰,你写的,好突然……]
[smile你,啊!]
[人要活下去,总得有个理由吧。]
[这么说,其实你从出现张无垢生命中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时日无多了嘛。(摇摇头。jpg)]
◆
{并非不相信医院的诊断,不过为了不浪费自己的时间,我还是去了不少医院复查。
结果都是一样,胃癌,晚期。
他们纷纷告诉我,我的生命没有多久了,希望我留在医院继续接受治疗,以此来延长我的生命,即便那样非常痛苦。
我也都是跟他们说了“谢谢”,然后点头致意,付款离开。
……
我该怎么办,就这样选一家医院吗。
可我并不喜欢住院的环境,和一群我不认识的人去呆在一起。
我要查找一些,其他的,能让我活下去的办法。
我倒是认识不少的医生。这其中包括我之前在康州尼斯坦丁大学医学和药理学的用事,也就是医学博士,斯威。
我想,我应该给他打一个电话。
“斯威,我,你能不能看一下我的病……”
*
实验室里。
“时日无多。”他也跟我说这四个字。
这么多年不见,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一头灰色短发,像是野蛮的草丛一样往上延伸。
满脸络腮胡须,画着妖异的妆容。穿着鲜绿色的西装,那个不被学生和教师所理解的斯威。
并交给我一个,我完全看不懂的x光片,说我的胃到底到底怎么了。
我看得出,他想责怪我,但奈于我们两个已经好几年没有相见。即便曾经是朋友,他也说不出许多狠话。
只是当即就哭了出来。
“十年前,我早就劝过你,要好好吃饭。你,你就是不听……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他在叮嘱我,语气有一些急迫,像是在训斥我。
“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我实在不太喜欢他的禁锢,挣扎开来,问他,“真没办法去治了吗。”
“没有,没有。至少我没有……”“但你别放弃,你还年轻。现在,你这,我可以再帮你联系一些人,之后你只能期待奇迹的发生。”
“我不想住院。”我听明白了,就跟他商量。
“不想住也得住,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要不你就去等死吧!”他实在有些急了。
“……”
“放心,不会让你跟不认识的人住一起的,你在这里,几年前大学城里创建了一个小型疗养院,我会亲自照顾你。你虽然以前在这里工作,但校长换人了,不过没关系,我帮你去申请,肯定能批准的下来。”
像是有人在他后屁股追赶他一样,我看见他火急火燎地急匆匆地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并叮嘱我,
“在此之前,你哪都不许去。”
“……”
我没说话,就这么听了他的建议。留在了这里。
*
前往大学的疗养院,简直就跟不知道十年前我来到这里任职一样,无非是把我的住所和生活用品,从一个地方,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疗养院并不大,挨着医学院,只有两层楼,盖成一个“L”的造型,被漆成了鲜嫩的鹅黄色。
而我就住在二楼,时不时能从窗户远眺,看见一些校园里的人流,看见那些已经不会认识我的学生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态对身体有所影响的缘故。在知道我自己有疾病之前,我感觉我还是健康的;知道之后,反而觉得一下子虚弱了很多。
就连别人开关门的时候,带进来的一股风,都会使我瑟缩一下。
连同窗外花坛里那棵梧桐树,都似乎成了随时能致命的武器。
*
早上,我打开eye。
再次收到了王哈利的消息。那个想要购买海葵疫苗配方的王哈利,科文利集团少爷。
王哈利:“smile,钱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eye的交易既可以在在线,也可以在线下;但是在线一般有交易保护。
王哈利可以先把钱打到eye账户上,等到审核完毕我确认给了他商业机密之后,才会让我提取这笔现金。
嗯……呵,理论上是如此的。
不过,我可是eye管理员。
这并非我自己主动争取的权利,而是所有King的权限之一。
凭我的权限和本事,就算我偷偷在上面动动手脚,也不会有人发现的。
但是,这一次,我拒绝了。
smile:“生意不做了,钱拿走吧。”
我跟他说。
早在十多年前,我实现经济自由的那一刻,钱对我来说就已经只是一个数字了。
现在,得知我命不久矣之后,就更是如此。钱需要有一个处理的地方,若是太多了,反而是个麻烦
哈利:“smile,你耍我?”
smile:“现在反悔了而已。”
……
然后,我在我的专栏之上,把私信暂时关闭了,不再有人能够以此管道联系到我。
这贩卖信息的生意,我也打算暂时不做了。
向外看去。
疗养院内部就像是一个个小型公寓,猪肝红色的地板,鹅黄色的窗帘,淡蓝的床单。
窗户被铁栅栏围住,切割成一个个竖纹方格,窗户前面的矮墙边上,还有两个装模作样的木椅,一左一右,隔着一个复古落地灯相互对峙。
斯威好像故意在用这些华丽又和谐的颜色,让我觉得这是一个家,而不是医院。
但是,这里终归还是让我很陌生。有时候我想出去走走。
斯威又警告我,不让我出这个校门,怕我再次突发意外,我就只能在本地校园里逛。
大学城位于北州哈尔曼冰川山脉底部,远远看去,甚至能看见绿色山脉之上的一点白色,那是终年不化的冰。
眼前是各种各样,抱著书本,成群结队来回穿行于各个教学楼之间上课的大学生。
我教学的那几批学生早就毕业了,这里的学生基本都不认识我。基本上看我一眼之后,顶多在那里小聊一会,不会把我当成什么特别的人。
只有零星的几个老师,在看我的时候,会偶尔地停下脚步,忘记眨眼。似乎想要上前辨认我,又怕认错了人。
我生活在曾经毕业和教学的学校,就好像生活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
它需要重新认识我,而我,也许,也需要重新认识它。
一个将死之人的日常,除了治病,他还应该做一些什么?
或者说,还能够做些什么。
在大学城漫步的时候,我在思考。
思考那些“末日最后一天你会怎么办”这一话题之下,底下的网友都是如何评论的。
有人说和平常一样睡觉,有人说彻底放纵自己,还有人说和至亲至爱的人在一起。
我并不擅长这些思考老气横秋的哲学问题。
这是当初的人小鬼大的无垢总爱问的。而不是我,我只会一些技术上的确切的事。
一思考这些子虚乌有,我就会开始头疼。
于是,我停下脚步,想问他。
想问无垢。
我可以随时提问他,甚至坐飞机出现在他的面前。
“三十年过去了。”
“我总得在临死之前,见他一面。”
北洲是秋天了。
梧桐叶是亮金的。
铺在水泥路上的时候,那金黄色,一如童年的银杏叶,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褪色回忆。
我的眼皮些许跳跃。
一股强烈的、突破理性的想法把我冲昏了。
那一瞬间,我头脑一热,就像是张无垢在七岁的时候,疯狂想见到……一个人,他的幼儿园的童年玩伴。
然后张无垢放学后去父母房间计算机,下载,飞信上搜索那个人的账号,结果意外发现了eye一样。
就是那样没有理由的想法。
——这件三十年前的事,我也知道。
我也知道的。
……
于是,我立刻走了回去。
不管不顾地冲着疗养院走了回去,把门锁上。
“smile,张无垢。”我再次把计算机打开。
画面中显示,他在吃饭。
他正坐在自己的餐桌上,吃着一人份的外卖,里面是土豆丝。
按时间算,是午饭。
我知道他不是很爱出去,连楼下的餐馆都很少去。他一直单身,没有给他做饭的人,自己也不会做饭。更不喜欢保姆出入他的家。
所以,他就一直这样凑合著饮食。我真担心他未来像我一样,但好在,他三餐都吃。
他的左手放在桌子上,拿着一个手机。
监控角度从上往下看,我能看见他的头顶,黑漆漆的,很蓬松,像是刚吹干的样子。
窥屏他的手机,我发现在刷社交软件,看一些当地的讯息。
其实,那一瞬间,我可以直接问他。甚至不需要通过eye的后台,只需要控制他的手机,告诉他我是smile就可以了。
这对我来说就是如此简单。
但是……
我不想以现在的身份,现在这种方式,让他知道我是谁。
于是我装作普通网友的身份,发布了一则讯息。并让这条讯息出现在他的手机中。
我装作普通退休教授的样子,简单地描述了一下我的现状,说我得了胃癌晚期,目前在大学城疗养院里居住,基本出不去。
并向网友提出问题,问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我似乎没有事情可做了。
因为对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好像做什么都是浪费时间,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此条讯息,刚发布一秒钟,就点赞过万,评论过百。
(当然,这都是我随手编辑的,但我知道无垢看不出一点异常。)
(嗯,他很笨的。)
(也很善良。)
(我知道他会回覆我。哪怕我只是一个显示屏之外不相干的人。
(他有很多惊人的奇思妙想。也许会说出,我怎么也想不到的东西。)
监控画面中,无垢在看到这条提问之后,果然放下了筷子,沉思片刻,开始开始打字。
而后,我这边手机收到了他的回覆。
zwg:“你说你曾经是大学教授,早就辞职,已经近十年没教课了。结果现在又回到这里当病人了,对吧。
“大学城里,基本不是老师,就是学生。
“既然以你的身体,肯定是不能再当老师了。那何不装成学生,去蹭课呢。
“去蹭你曾经教过的的课,这一次以学生的身份。顺便在课堂上,给你曾经的同事捣捣乱。”
“你就不想知道,在你消失的那十年时间里,教学目标和教科书都发生什么变化了吗。
“如果你不想知道,那我想知道。你不如把每节课的课堂笔记都发给我,我可以帮你检查。”
我:“……”
看见这个匪夷所思的回覆,我眨眨眼,然后摸了一下额头。
这一点,我怎么没有想到。
我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唇,看来,这一次果然是没有问错人。无垢还是那个无垢。
窗外,梧桐树金黄色的叶子一片一片剥落了,装点着地面。
我知道它们很快就会变得光秃秃的,丑陋的,然后冬天就要到了,以我的身体会觉得更冷,更难挨。
但我在治疗后,应该能抗到那个时候,然后又是一年春,又是夏,又是秋,又是冬。
就这样不停轮转,每一个季节,都可能是我最后一个季节。
秋天是一年中最短的。所以,趁现在,我得多看这树叶几眼才好。
我拿起手机。
里面又是无垢的消息。
“当学生,当老师,最后再当回学生。
“在你临死之前,把你的一生画成一个圆。有始亦有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