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映勿:“……”
他抬手,无奈地挠了挠眼角。
史莱姆:“要不你给我讲讲?”
淮映勿嘴唇勒平,眼睛目视前方,看起来不是很有耐心的样子。
“哎呀,我给你讲……”长脖子叽里呱啦地简单介绍了前两章的内容。
史莱姆听完后,明白了:“那么也就是说,这个故事的结尾,是产房里的盛玖,生出了循环的婴儿怪胎?”
“嗯。这一点是不会变的。因为这其实都是一个故事,只不过用不同视角表现而已。”长脖子点头。
“那……这么说,这个孙法师其实一点用都没有?”
“嗯。”长脖子再次满脸沉重地点头。
淮映勿却答:“也未必。”
史莱姆仰头,看着他的下巴:“怎么说?”
淮映勿:“这个孙法师来韩版言家里,是来受托解决娃娃的,而不是来解决盛玖。
“盛玖,是不是鬼?不一定。但她的孩子一定是鬼。
“娃娃曾经推盛玖下楼梯,很可能是想让盛玖流产。
“那么也就是说,家里至少有两个鬼,一个鬼胎,一个鬼娃娃。二者是敌对关系。
“有可能这个孙法师确实有本事,把娃娃解决了,却漏了那个鬼胎。所以才……”
剩下的话淮映勿没说,但大家也都知道怎么回事。
“啊!”史莱姆大叫一声,面色沉重,“那不是太可惜了嘛……你看这事办的,怎么能这么粗心大意!”
“不,其实也不一定。”淮映勿又强调了一遍,不满地啧了一声,“也许还有另一种解释。甚至可能正相反。”
史莱姆应和:“那是什么?”
长脖子说出无数种可能性,挨个问淮映勿: “鬼胎受到娃娃的影响,异变了?
“鬼胎和娃娃两者其实是对抗关系?
“孙法师以为驱魔成功,其实驱魔失败了?鬼胎没死,只是躲起来了?
“往暗黑推理,鬼胎和孙法师其实是一夥的?狼狈为奸?所以才一下子就同意驱魔了?”
……
淮映勿只淡淡回答:“我不知道。”
这个孙法师的出场,已经打乱了他之前的剧情预测,他是真不知道了。
保加利亚小玫瑰到底是怎么做到,每一步剧情都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淮映勿又抬头,看了一眼小玫瑰的ID和头像,面色凝重。
这种脱离他掌控的感觉,实在有些糟心。
◆
{这小姑娘还真是孙法师啊。
我以为会是那种,年纪很大的,神秘莫测的老太太,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皱纹能夹死苍蝇那种。
没想到是个长相秀气,脸颊有点婴儿肥,颇具时尚运动感的年轻女孩。
她很自然地向我递来手,试图向我握手。
我却愣在那里,手垂在下面,没有动作。
“哎,韩版言。”她又叫了我的名字,收回了她的手,“怎么,觉得我不像?”
“嗯?没。”我才收回发愣的眼睛。
“觉得我年纪小,就没本事是吧?”她说。
我:“……”
还真被你猜中了。
“年纪有本事无关。”她看起来挺骄傲地挺起胸膛,“我的手艺,那都是我姥爷传给我的。我们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巫医,这术士世代相传。到了这一代,传给我和我哥。谁见了我,都要称我一声,孙…婆!”
我没听清:“什么婆?”
“嗯,”她先是闷哼,又大声嚷嚷,“神婆!”
我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哼哼。”她轻笑两声,拽着小黑行李箱直接大摇大摆地走起来,如入无人之境,然后把行李箱放在地上,四处乱看,“你们家里,妖气果然很重啊!”
这话说的,拿腔拿调的,有点小孩子装大人的感觉。
我听了苦笑两声。
说实话,我有点偏见,总觉得太年轻的医生技术肯定青涩,太年轻的法师本事可能也浅薄。
“你就叫孙法师?”我走过去,经过她,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来一包好久没有开封的茶叶,想招待一下她。
“不,我姓孙。法师是我的兼职,我年纪比你好几岁,你叫我小孙就行了。”她在我身后说,“别,我不喝茶。大热天的……整那些东西干嘛?我你就别客客气气的了,我赶紧驱魔完事之后,就走了。”
她这人看起来倒是挺实在的。不爱那些客套,有话直说,很爽快。
我就又把茶叶袋塞回去,转头看向她。
我有些好奇:“法师是你的兼职?那你是干什么的?”
却见她在我老婆盛玖的照片墙前面愣了神。甚至伸出手,去透过玻璃框摸了起来。
她摸到了一张盛玖在海边沙滩上的长椅上,躺着的照片,眼中充满了莫名的笑意与怀恋,说:“那时候的她,看起来真的很快乐啊。”
我答:“啊,是啊。”
她长长地感叹一声:“真好啊……”
又补了一句:“你们的感情。”
那照片墙中也有我的照片。我听了还怪不好意思的。
“我是教别人跳街舞的。”她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我看了一下她的身材,确实很匀称,穿的黑色休闲装,看起来跳舞也挺方便的。
我:“那这……神婆?怎么?”
又当神婆,又要教街舞,她还挺辛苦。
她:“这年头,鬼多,但迷信的人不多啊。所以我买卖不多啊。有时候一个月也开不了张,光当神婆,可吃不饱饭。”
“迷信……?”
我顿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这不好不容易骗上你了么。”
她倒是挺会开玩笑。
我淡笑两声。
然后她继续看那照片墙,始终没有回头瞧我一眼。
“哎——”待仔细看完每一个之后,她才叹了口气,语气中有一些宛若实质的痛感,离开了那里,坐在餐桌旁边。
“……”
盛玖从照片那样,变成现在这样,确实应该叹气。
她坐在餐桌上,气压很低,那副样子,竟然让我环视盛玖和我说想要孩子那天的画面。
当时,空气也是如此死寂,盛玖的表情也是如此沉重。
回忆起来,我坐在另一边沙发上的屁股都不安地动了动,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她并没有看我,眼睛依旧望着照片的方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对那些照片那么地感兴趣。
“有那么好看吗?”我问。
“好看的,”她添了个怪句,“生命多好看啊。”
生命?
我瞬间敏感起来:“你是说,这照片里也有鬼?”
“啊,不是,”她笑笑,“照片里哪有鬼,就是普通的照片。我是说,照片里的人很漂亮。”
“额。”盛玖当然漂亮,很多人都这么说过。
“那你说,这两者你想要谁呢?”
“什么?”我不太懂她的话,“什么想要谁?”
她声音中含有粗粝:“我是说,这个娃娃你老婆很喜欢,我如果把它封印起来,你老婆会难过的吧。”
我说:“那总要做出取舍的。娃娃当然没有她重要了。她难过,那也没办法。姓名当先。”
她突然问:“如果她不是你老婆呢?”
我:“啊??什么?”
她又说:“如果她就是娃娃呢?”
这句话,我没有来得及仔细思考,就已经被吓到了,高声道,眼睛瞪圆。
我回忆起我老婆的异常,以及它和我老婆极为相似的模样……
以及它并没有实质性地伤害我,只是伤害我老婆……
还有我老婆在扶手电梯上被推倒之后,看着娃娃那得意忘形的笑容……
这一切……好像……有迹可循?
如果娃娃是我老婆,那现在我老婆到底是谁?
“怎么会……不,绝不可能……”
我的身体都在发抖,面色铁青。
她转头看向我紧张的样子,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两排大牙:“哈哈,我是开玩笑的啦。瞧你吓的。”
那牙上面有银光,是钢丝牙箍。笑得时候突出来,可我只想把她的牙打掉!
竟然开这种玩笑,真是无聊的过分。
……
她:“你很爱她吗?”
我:“嗯,那当然。”
废话,我不爱她我找你来干嘛?
她:“她出了事,你会伤心吗?”
我:“嗯。”
而且这人总喜欢问我的家务事?丝毫没有边界感。
她:“她要是死了你怎么办!”
我:“……”
她拧起眉头:“你会独自一个人活下去吗?你会怎么活?一个人把孩子带大?”
她竟然还在喋喋不休地追问。然而我不爱听这些诅咒的话。
“小孙!”我气得猛地一拍沙发扶手,第一次叫出这个称呼,震慑住了她。
她也被吓住,身子猛地一抖,没话了。漏出一种不同于刚才的小姑娘模样。
“请别再问我的家务事。”虽然用了“请”字,可我的态度并不好,是警告。
我们俩剑拔弩张地看着彼此,静坐了片刻。
她的身后是无数的照片相框,墙上的异时异地的风景连成了一条跨越时间的网。
每一个照片里都有盛玖。每一个网的节点,也就都有盛玖。
她像是被死死地网在里面了。
……
不一会,孙法师一个人默默起身,离开餐桌,打开行李箱,露出一大堆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从里面拿出一个金色的东西,看着像是鼎,放在桌面上。
“这就驱魔了吗?”我好奇地走过去。
“嗯,”她答,“不是,是引灵。徒手去抓娃娃,肯定抓不到。它藏起来了,所以我们得把它引过来。”
然后她拿出一个透明袋子,把里面的灰色粉末倒在鼎里。好像是香灰。
打开一个盒子,拿出黄色的长烟,插上。是寺庙里供奉用的那种长长的香。
又在桌子那一圈摆了好多奇怪的物件。
她整得神神叨叨的,我也不敢去碰。不过看起来似乎很专业的样子。
她拿出打火机,给香菸点上,点了好几下,都点不上。
“草!”她不耐烦地骂,把打火机扔在桌子上,用手撵了一下烟,说,“这烟潮了!点不着火!”
我也不懂,就知道事情很麻烦,问:“那怎么办?”
她回头:“你家有烟吗?”
我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我家又不供奉神佛,不敬祖先,哪来的什么烟?
她没耐心地咂嘴:“香菸,有吗?”
我惊呆:“那也行?”
这做法的时候,香菸能给香当平替?
她很爽快:“都行一样,我本事大著呢。快去拿吧。”
“哦。”我应声,又回到了茶几那边,弯腰打开抽屉,拿出一盒烟,它就放在茶叶包旁边。
我以前抽菸,盛玖怀孕之后没抽过,破烟都放了快一年了,没想到今天居然有这种用处。
她把自己带来的点不着火的烟一扔,拿出三根香菸插在香炉上。
打火机点火,着了。
我只见她,抬头瞅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当时,时钟恰好是十二点。
“到时间了。”她说了一句。
“什么时间?”
“午时。此时太阳大,人体的阳气重。适合驱魔。”
“嗯。”我点头。确实听说过这种说法。
她朝着外面看了一眼,问我:“这里,哪边是南?”
“就那边,”我指着窗户,“我买房子的时候,人家说,这窗户就朝南。”
然后,她就面朝窗户而站。
只见她两个手掌伸直,然后重叠,右手在上,左手在下,两个指尖互相碰着,放置在肚脐的下方。
不知道结的什么法印。
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不敢言语。
她面部放松,双目青阖,面带微笑,开始念咒语:“虔诚皈命,无央世界,一生好善,万法归身。”
一边念,一便用右手的剑指在左手心虚虚地画着什么。
刹那间,明明没开窗,却彷佛有风穿堂而过。给我冷的不行,抱着手臂。
而那孙法师,闭着眼睛,面色沉重地念咒,脸部的肌肉飞快地抖动着,额头上爬上了黑色的筋!
“啪!”随后我面前的香菸,像是炸开一样,闪出火花,冒出红色的滚滚烟雾!
我吓得后退一步,而那香菸一直在烧,却不是普通的烟味。
房间里,瞬间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种种奇异现象,已经无法用科学解释了。
因为她用的不是自带的烟,而是我刚刚给她的,也就是说,她根本没有事先作弊的可能性!这就是真法术!
“我靠……”
我在心里呼喊,这家夥,是真的有本事!
孙法师面部肌肉的抖动愈发剧烈,甚至身体都在抖动。
黑卷短发就像野草一样,被无名风吹得四处飞扬。嘴里嘟囔个不停。
而我有些害怕了,往后退,远离桌子。
“来了!”
她终于说了句我能听懂的话。
“什么?”
马上我就听见“啪”的一声,门突然开了。是我老婆房间的门突然打开。
而门后的地板上,出现一抹红色倩影。
赫然就是那个我一个一个月没有见到的红裙娃娃!
此刻,它那圆滚滚的眼睛,正以似人非人的姿态,看着我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