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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东西啊?]
[想必作者也不知道吧。]
[你们不觉得村里很热情吗?]
[楼上,你是第一次看小玫瑰的小说吧?热情才奇怪呢,热情就是有鬼啊!]
[我也,还什么都没有发生呢,我却已经开始害怕了。]
[哇哇哇,小玫瑰直播又上热搜了!实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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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裁办公室。
淮城南看见这个消息,也点了热搜进去,果然在30位发现了一个:
#保加利亚小玫瑰无惧流言开播第五集《长生村》#
淮城南冷笑两声,眉眼轻佻,锋利的五官写满了张扬与不屑。
就开个直播这也能上热搜?又不是什么名人,真的搞笑。
他看过的书也不少,他到底要看看鬼故事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看。
还是纯粹这些星际人民就是吃饱了撑的,没见过好的,拿狗屎当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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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还在西兰花的工作群里发:
“现在,都去给我看保加利亚小玫瑰直播!看完每个工作室都写一份报告给我,分析一下这个热度到底怎么回事。”
打工人:“……”
办公室里,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老板这是怎么了?”
“自从几天前,听说了沈昭陵那个新闻开始,他就不太正常了!”
“哎,光明正大的上班摸鱼不是挺好的吗?”
“对对对,真的好看!我都上头好几天了!就想知道怎么回事!”
“哎?又不是推理,怎么会看不懂呢?”
“悬疑加惊悚,谁看谁才懂!”
随后西兰花公司里,大家基本都放下手中的工作,开始看小玫瑰的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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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倒是比我想像之中,大不少。
白色的镂空大门里,是一个院子。
一眼望进去,是宽敞又平整的灰白台阶。
在台阶边缘上面,还有几个木头架子,上面五六个簸箕,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好像是在晒什么干菜。
另外一边,有三间大瓦房。
都挺高的,由红色的砖瓦砌起来,外面还抹了一层红泥,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装饰材料。
房檐之上,是黑色的瓦。这房子层高大概三米吧。
我问男友:“怎么三个房子啊。你们家多少人?”
他比我高,我抬头,正好能看见他分明的下腭。
挂了一个白晃晃的汗珠,在他脸上流过干涸的痕迹。
我男朋友的嘴唇很小,又粉,形状分明,很像是女孩子或者口红广告上的嘴。
这张纸蠕动起来,开口也不大:“一间住着他奶奶、一间是他爸他妈住,还有一间,要留给我们。我们就住那里,怎么了,你不愿意?”
男友拎着我的行李箱在地上滚动。
“咕噜咕噜咕噜——”
这路上很是颠簸,有小石子还有沙砾。我的行李箱也在一直响,底下弄得很脏,很多土。
而且,这么一趟下来,估计轮子都被磨破了。
他抬起空余的右手,指了一下离我们最近的那个红色房子,向我抬眉。
我看过去,发现那里拉着窗帘。看不清里面。
红色的房子,和苍蓝色的远山天空背景,形成了分明的撞色。
格外触目惊心。
我摇摇头,笑了,没有说不愿意的意思。
我看得出,他的家境不太好,怕伤害到他的自信心。
所以一路之上,无论再热再颠簸,我都没有露出任何嫌弃的样子,说任何抱怨的话。
“没不愿意,挺好的,我还没住过呢。不知道晚上会是什么样子,倒是挺新奇。”
我说这话也是真的,“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去山上采蘑菇啊!”
听他说这个时候,山上有蘑菇,村里人会山上采。
我从来都没有采过蘑菇。
小时候听过什么“采蘑菇的小姑娘,身上背个大竹筐……”之类的儿歌,我就一直挺好奇的。
这个蘑菇到底怎么采?在山上又长成什么样子?怎么分辨是不是毒蘑菇?还有其他山野菜吗?
男友笑了,嘴唇一边向上一歪,痞笑道:“你就知道采蘑菇。”
模样有点帅的,那坏坏的样子,很招女孩喜欢。
我看着,就笑了。
除此之外,台阶上还有两个小房子,也都是那种很小的窗户,关得死紧。
不同的是,它们的窗户外面有一层钢铁网,门也是铁的。
里面看起来又闷又黑。
我不知道是干嘛的,大概是仓库吧。
再往院子里走,到了中间的房子。
我停在门前。
入户门也是单门的,原木色。
我走过去的时候,摸了一下那个门把,发现是用钉子把黑色钢铁门把手,钉在木门之上的。
款式非常旧,做工也很糙,很像是人工打的。木门上面虽然刷了漆,但还是能够看见小木刺。
玻璃……看起来也很复古的样子,像是几十年前那种款式。
窗户都非常小,只有一米见方,我只在电视机上见过。演那种年代剧的时候,这种门窗才会出现。
我是一个室内设计师,这些东西我都很清楚。
这种款式,至少落后市场二十年了。现在市面上都见不到这么落后的。
也就是说,这房子至少是二十年前装修的。还真挺老的。
看做工,也不像工厂流水线的产品。应该是找本地的木工木匠亲手做的。
这木工看着手艺也就一般吧,连门缝都没对齐。
不过这个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我没太在意,打开门,走了进去。
“哐当——”
门开起来有些涩。
男友给我开门,让我先进,我进去之后,先在房子里四处看了一圈。
嗯……他们的房子装修的不是太好。
就连里面也非常破旧,我进去之后,发现里面甚至连个地板都没有。
甚至没有大白,就是普通的水泥而已。房顶、墙壁、地面都抹满了水泥。
一进门,是一个客厅,里面是一套上了年纪的红木家具,有着些许的破损。
我并非那么在乎我未来婆家的装修,而是因为我的职业习惯就是如此。
室内设计师嘛。
进门先看装修,这习惯改不掉。
反正他们家的房子肯定是不和我心意。
看得我手痒心也痒,立刻想画一份设计图出来,把这破房子都给拆了,重新再建一个!
当然,我只是想想了。
男友从我身后,传来一起一落行李箱的声音。
进了门,还有两个人出来迎接我。
一个小男孩、一个中年男人,都站在我的前面。
一高一低,小的比我矮,老的比我高。
那小男孩穿着一套不合身的黑衣服,大概五六岁的样子。
他一双眼睛提溜提溜地看着我,从我的脚、看向我的脸,最后视野停留在我的胸部上。
贼精贼精的。
最后不动了。
我:“……”
那猥琐下流的样子,让我想起我曾经的某个客户老头来。
有一次我穿一个低胸装出门,那客户就是那么看我的,眼睛一动不动,哈喇子都要淌出来了。
真的是,小小年纪。看什么我的胸啊。都这么大了,不会还没有断奶吧。
我腹诽道,觉得应该是我多虑了。
不过我还是不自然地把我穿的半袖的领口往上提了提。
而后,那小家夥便对着我,扯了一个天真可爱的笑容。
眼睛大如黑葡萄,跟我男朋友一样好看,一看就是个帅哥胚子。
让我忍不住想要弯下腰,捏一下他的脸蛋。
“姐姐!”他叫,睫毛很长。
“哎。”我笑眯眯的,知道我是误会他了。
这孩子真乖。这么小的孩子,能懂些什么呢。
“你叫什么名字啊?”一个从头顶上载来。
我抬头看,看见了那老头。
他也是寸头,皮肤蜡黄。
眉毛粗黑像两条毛毛虫,眼睛一个双眼皮一个单眼皮,眼睛很大,但是眼皮耸拉着,没什么精神。
穿着一个款式宽松的黑白横条纹的POLO衫。
这张脸,很陌生。
我其实比较怕见生人,尤其怕长辈,所以看见这张脸第一眼的时候,我就吓得心颤了一下。
总觉得这老男人满脸横肉,有点不太好亲近的样子。
“这是我爸。”身后,是我男友的声音。
“哦,爸。”我也颤颤巍巍地跟着叫。
然后才想起,小宝书APP的攻略上面说,第一次要交“伯父”。
到时候结了婚,得到了改口费,再叫“爸妈”,这样显得矜持,不会被男方家里轻视。
完了,叫错了……
第一次是叫爸还是叫伯父,我实在是不太懂这些礼数。
好在,他并未因为我的称呼,脸上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表情既不高兴,也不愤怒,眼里什么都没有。让我看不清他的情绪。
我就只能扯开嘴,傻笑,显得我很亲近的样子。
他随后问:“家住哪啊?”
这问题我会,我赶紧答:“我住绿湖市……”
我注意到,我的未来婆婆似乎没来。
而我的公公,反倒是彬彬有礼地让我坐在了红木沙发上,随后没等我说完,就牵住了我的手,一直在那里摩挲。
“……”
我看着他粗糙昏黑的手指,抓住我细白的手腕,就像是一个手铐一样。
他皮肤很粗糙,是那种做农活的手,手感也很不好,摸得我手疼。
最重要的是……这感觉真的是很奇怪……
我不喜欢和陌生男人接触,所以求助般地看向了男友。
他就站在一边,垂眸看着我,眼中全是和煦温暖的笑意。
但他告诉我:“我爸是中医,牵你的手是要给我摸摸脉搏。你别乱动。”
“……”
好吧。那我再还能说些什么。
我就只能这么任他握着了。
“脉象不行,经络不稳,宫寒,不易受孕。”公公如此冷冰冰地说道,然后一下子把我的手无情甩开。
他打量着我,如同在打量一件物品,没有什么感情。
我以为他会说一些“我身体很好”或者“体寒”、“熬夜太多之类的话来,结果是“不易怀孕”?
他说话有一种封建大家长的臭味,着实让我感觉到不舒服。
这家人怎么都这样啊。总之,他给我的印象不怎么好。
果然,我听说经济差封闭的地方,思想都比较陈腐。
不问我的学历,也不问我的工作,不问我和邓恩是怎么认识的,以后打算在哪定居?
嘴里眼里,就知道传宗接待!
封建,老土,陈腐。
我不经意地撇了撇嘴。
被嫌弃了,却不能把我的不满表示出来,只能在一边尴尬陪笑。
而且,我公公那双眼睛真的很奇怪……
很沉冷,没有任何感情。
他打量我,像是一只动物盯着自己的猎物。
威压很大。让我瞬间感觉一阵毛骨悚然。屁股在沙发上面挪动,有一些坐不住,想跑了。
我的脚尖,都是朝着门口的。
为了显得稳重,我穿的就是普通的白半袖加牛仔裤。
我身材不胖也不瘦,并不显肚子。
而且我的衣服也不是很透,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东西。
“你把衣服搂上去,我瞧瞧。”他突然说。
搂上去?
他在说什么,他在瞧我的身体?
我靠,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情。如果他要给我打疫苗,要看我的胳膊我能理解。
但是,他要通过看我的身体,我属实不能理解。
这应该根本就看不出来好吧!
我只听说过看眼睛、看舌苔、看脉搏、从来没同说看身体能看出什么来的。
尤其是,这个男人还是我的未来公公……
我就是觉得这样好像很不对劲。
他的手竟然直接伸过来,好像要抓着我的衣服!要给我掀开来看看?
“别……”
我立马拒绝了,并且向后了坐了坐。
公公的手随即就抓空了,然后他抬起头来,死命地瞪着我!
眼底布满血丝,彷佛我是他的杀父仇人一样!
我瞬间吓得心里咯噔一下,站起身来,往后一靠,靠在了什么东西上面,体感温温的,似乎是一个人。
而后身后的人揽住我的腰:“爸,你别给人孩子吓着了。”
是熟悉的低沉声音,还有气味。
是我的男朋友,邓恩。
他粗壮的右手搂住我的腰,我的心就瞬间安静了下来。
是啊,虽然他的家人很怪异,但他还是挺好的。
他在这,我没什么可怕的。
为了和他结婚,我决定还是忍一忍吧,反正婚后我又不和他的家人住在一起。
大不了过几天我就走好了。
“咚咚咚……”刚才的事,让我心脏还没有平稳。
我赶紧离沙发远了点,也不想要再看我的未来公公了,尽量与他错开眼睛。
为了缓解刚才尴尬的气氛,我就故意指着旁边,坐在破茶几上的那小男孩问道:“这是你弟弟?”
那男孩古怪地“嘿嘿”笑了两声,拿起桌面一堆果盘里的一颗梨子,放在嘴里咬掉了一块。
还把另一个递给我,兴致勃勃地问我:“姐姐,你吃吗?”
有股小孩子淘气的天真感。
男友低头一瞧,冷笑一声,摇了摇头:“不,这是我姐的儿子。”
然后伸出一只大手,按在男孩齐整草丛般的黑头顶上方,把他按了下去。似乎让他不要再招摇淘气。
男孩立刻怂怂地低下了头,把黄梨子,又搁了回去。
他低着头,缩着个脖子,看起来很怕我男友的样子。
男孩在那里闷啃自己的梨。
一口咬下去,用了很大的力气,梨子汁水四溅,粘液沾满他的嘴唇。
他竭力地咀嚼着,脸颊塞得滚远,像是在赌气一样。
我看着,觉得这孩子蛮好笑的。
“哦,你还有个姐姐?”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亲姐姐吗?”
来的时候,只听他说家里有一个小男孩,就是眼前这个。没想到,他瞒我的还挺多。
“死了。”
男友淡淡道,眼里并没有多少情绪。
他长身玉立,从我这个角度看去,背景是窗框。
蓝色的木头窗框,框住四个小玻璃,框住了更加苍蓝的天空背景,也彷佛把他框在了里面。
逆光,他的模样有点黑,只有一个成年男子的剪影轮廓。
头、颈、宽松的黑色T恤,两只手插兜,插在两边的牛仔裤口袋里。脊背习惯性地略微弯着,有股说不出的随意味道。
他靠右,像是椅靠在那个风景里。周边是灰色的水泥墙。
古老、粗朴、庄重。
长睫之下,那黑眸分明的冷漠,只是眼皮略微不自然地眨动了几下。
道出他古井无波之下,那剧烈的的情绪波动。
偶尔流露出的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沧桑感,又像是,被嵌在了这幅不合时宜的古画里。
“……”
原来如此。
我垂眸,敛去情绪。
这男孩,是男友姐姐的遗孤……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死的。
那他其实比我小一辈,不应该管我叫姐姐,而应该叫姑姑?
我有点排不明白这个辈分,就没有随便开口,免得显得我愚蠢。
既然涉及到家人死亡的事情,男友显得很烦闷沉默,我不便再多问。也就没有再说了。
……
只是我还没有看见我的婆婆。
我记着,他有一个妈妈。
“你妈……咱妈呢?”我环视了一圈,这客厅里当然没有,我就是做做样子。
我想着,第一天来,怎么也要先把人认奇了。
“那边。”男友轻抬起下巴颏,冲着我眼前的木门,点了点。
“嗯。我去看看。”
这期间,我一直忽视了左边来自公公的奇怪目光,如芒在背。
赶紧像逃脱一般地,进了那个门。
我推门,走进卧室的时候,就看见生病卧倒在床上的婆婆。
房间里只有一个木床,一套红木家具,白灯泡在水泥天花板上挂着,床上面躺卧着一个人,盖一床龙凤红被子。
房间里有一股捂味,很难闻,像是很久没开窗户了一样。
整得我的鼻子有一些痒痒。
听说婆婆最近生病已经很严重了,好像是什么什么症,我也不太了解。
但是我一看我婆婆,就知道她一定是个病人。因为她的姿容实在是太憔悴了。
她本来长得应该还算不错,鹅蛋脸,眼睛不小,鼻子中等大小,薄唇。
但是脸颊凹陷,有了黑影,眼圈浮肿,脸上也有一些莫名奇妙的淤青,就像是被人打过一样……
“阿姨好。”我道。
她原本是死寂的。
结果看见我,一下子眼睛就亮了起来,就像是手电筒突然打开开关一样,彷佛信徒见到了神明!
她嘿嘿笑着说:“哎呀,来了,来!过来,来!招娣。”
并向我招手。
招娣?她是在喊谁?
我看向男友,男友就无奈地笑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用手指在太阳xue上敲击。
他表示:“那是原来我姐的名……妈生病之后,脑子都昏沉了,时常叫错人名,不过你别管这么多,先过去就是了。”
“哦。”
招娣……
我心中无语。
这名字,可还是真够土的。像二三十年前的。
很符合我对一些偏远地区重男轻女的父母的刻板印象。
要是谁在我学校里、公司里叫这个名字,估计会被大家投以异样的同情目光。
我走了过去,随后婆婆就从床上艰难地爬了起来,一下子抱住我,“可算找到你了哎。瞧瞧,这么好的大闺女。你可真有本事啊……”
她说有本事的时候,看着的,是我男朋友。眼神又骄傲又感激。
我心中窃喜,所以这也算是在变相夸我了?
“”年龄多大了,身体健康吗?”她问我。
我说:“伯母,我今年二十三岁,刚大学毕业,目前做室内设计,身体各方面都很健康。”
谢天谢地,这次我叫对称呼了。没闹出什么笑话。
“真好,真好。那就赶紧的、赶紧地这个……”她的目光也像公公一样,打量我,“赶紧的定居、结婚,生子。怀一个吧。怀一个女孩。”
“你喜欢女孩?”我颇感意外。
我以为这种偏远地区,都会重男轻女,以男孩为尊呢。没想到婆婆却希望我生女孩。
那还给你女儿起“招娣”这种名字?
“生男生女都一样,都是新世纪了。现在都……”婆婆一愣,似乎思索了一下,随后嘴里蹦出一个数字来,“二十年代了。不像以前了,现在生男生女都一样。”
“嗯。”
我听了笑得不行,觉得遇见这么开明的婆婆,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难受。
大概重男轻女的是公公,起名字的也是公公,跟眼前这个活泼的老太太可没什么关系。
她死死地攥住我的手腕,握得我都有一些吃痛了。
我动了几下,抽都抽不出来。
那浮肿的皮肤不自然地垂在脸颊上,眼睛金鱼般突出着,红血丝密布,病态的样子有些恐怖……
干裂到苍紫的嘴唇,怪异地扯起,几乎要咧到耳朵根,不断重复着:
“当然了,生女孩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