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的误会讲明后,苏郁便在萧山彻底住下来。
日子虽说是依旧平淡,但同邵谨臣之间的相处却是大不同于从前,不用再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不用再拿捏着分寸时刻小心翼翼,男人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股距离感,也在苏郁这段日子以来手拿把掐的“调教”中,一点点被消磨掉了。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苏郁总感觉邵谨臣最近变得越来越黏人了。
周末早上不用早起,苏郁手机关掉静音在床上赖了会儿。
客卧楼下正对着别墅车库,早上8点多在睡梦中听见车子发动的声音,他猜想男人大概率今天一天都要在外面忙了。
家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苏郁头埋在枕头上蹭蹭,对接下来要如何度过这愉快悠闲的十几小时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
后来又浅浅眯了一小会儿,迷迷糊糊眼睛还没睁开,便听到身后房门被缓慢推开很轻的响动。
勃勃布丁茂将
没过几秒,有人蹑手蹑脚上了床,掀开被子从后面将他搂住了。
知道苏郁在睡觉,男人一开始只是很规矩地把手放在他腰间、虚虚圈着他,后来慢慢得寸进尺了,便想身体也贴他近一点,不动声色地小心靠过来。
睡衣布料在暖融融的被窝里相互摩擦,掌心感受到令人心跳一紧的柔软,邵谨臣呼吸重了重,一股邪火掺进血液开始在身体里乱窜起来。
遂不由自主将怀里人揽紧,膝盖在苏郁腿窝来来回回地蹭着。
苏郁眉头一皱,终于忍不住在他腿上掐了一下:“大早上的,你干什么啊?”
就因为是大早上才会特别地想,但男人自然不会这么说,不着痕迹将手从他衣襟下摆滑进去,搂紧他低声:“抱一会儿……”
“刚买了早餐回来,外面这会儿还挺冷。”
邵谨臣早上是被助理一通电话吵醒的, 洗漱完下楼,对方已经抱着厚厚一摞文件站在客厅等着他签字。
别墅附近没有集市,最近的早点摊也在快到高速口的5公里以外。
早餐要是买现成的回来,苏郁就能跟自己在床上多腻味会儿——打着这个主意,男人睡衣都没来得及换,开着车一脚油飙去萧山附近内唯一一家包子铺。
这话在苏郁听来多少有点邀功的意思,没搭理他,声音闷闷藏在被子里:“跑腿捡现成有什么好炫耀的?”
说着翻身将他脖子搂住:“够有诚意的话,邵总不如亲自下厨给我做。”
“做什么?”
男人听话只听后三个字,眸光一黯,头低低埋下来,嗅他的发,噙着耳垂又去闻他锁骨上方露出的一截侧颈:“早上也没洗澡吧,你怎么这么香……”
热气呵在脖子上弄得人很痒,苏郁不敢有大动作,只往旁边躲了躲,将埋在自己身上那颗脑袋推开。
“什么时候能跟你求婚?”
冷不丁被人这么一问,苏郁眸色清明了大半,怔了怔,很快那声音又在耳边喃喃:“我有理由怀疑你是在故意钓着我。”
我却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苏郁心里冷笑了声:“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说要从恋爱开始、当我男朋友的?”
“这么快就翻脸不认账了?”
头顶声音默了两秒,传来很轻的一句:“说过吗……”
男人耍赖的本事有一套,苏郁不与他计较,伸了个懒腰:“邵总挺健忘。”
“好,先不提那个,那我换个方式问。”男人半个身子压着他:“什么时候搬回主卧,和我一起睡?”
苏郁理直气壮:“我怕压到你伤口。”
“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邵谨臣想都没想道。
如果自己能答应,苏郁毫不怀疑他现在会立马起身做上几百个俯卧撑展示自己健康的体魄。
“‘差不多’就是还没完全好。”苏郁不是在找理由,确确实实是为他的身体着想:“等你什么时候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毫无负担使用你的左臂,咱们再来讨论这件事。”
说完翻身掀开被子,不再有任何留恋,把身后那个因为长时间禁yu而气血失调面色憔悴的男人独自留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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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到了公司事务最忙的时候,D.Ducqueen上上下下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新一季秀展做准备,全员加班,苏郁这个当总监的也不好躺在家里睡大觉,只在家休息一天就匆匆跑去办公了。
邵谨臣一人在家中无聊,早上坚持要送他,原本说要去公司陪他一起加班的,苏郁在玄关换好鞋一道若有所思的目光投过来:“邵总最近就这么闲吗?没有出差的计划?打算什么时候再把欧洲的业务拓展一下?”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男人听他说话语气带着些无奈、似还轻轻叹了声气,不知想到什么,背直起,垫在他肩头的下巴不知不觉挪开了。
早上蜻蜓点水地吻别,之后便是整一天没有同苏郁联系过。
午后时分,邵谨臣掂了些东西开车回去分别探望老爷子和钟佩,待到太阳快落山才从老宅离开。
男人坐在车里给苏郁发了条信息,问他要忙到什么时候,说一会儿去公司接他下班,晚上刚好可以去南湾街新开的法餐厅吃饭。
迁到新的办公地址后,苏郁无论是打车还是自己开车上下班,基本上都是独来独往的。
和他升不升职没关系,以前工位在设计部大开间还是个籍籍无名小设计师的时候就这样了,私心里不想在同事面前过多暴露自己的私生活。
盯着屏幕想了想,还是让男人把餐厅的地址发来,说下班直接在那里汇合。
之后召集策划部几名骨干开会,苏郁便将手机直接放在办公桌上没有管过。
这个会开得时间比较久,从宣发期海报拍摄到后期的嘉宾邀请、请柬怎么印、方方面面都讨论到了。
彼时苏郁正在跟身边几个人商量T台的具体布置方案,办公室电话忽而突兀地响起,众人一齐回头,门外的助理比了个手势表示电话是从外线转进来的。
苏郁走到办公桌边接起,听筒下一秒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在楼下,需不需要给苏老师买一杯咖啡或者奶茶?”
办公室里实在是太安静了,男人的声音估计周围有心人都能分辨得出。
苏郁转身看向窗外,一眼便锁定对街临时泊车区那辆安静蛰伏如猎豹的黑色帕加尼,不仅路过的行人侧目,估计一会下班的同事们也都能看到。
“时间可能会比较久。”苏郁答非所问,并没说自己要喝什么,只告诉男人:“可以去车场等。”
“公司楼下不行么?”对面戏谑问了声:“怕我被警察贴条?”
苏郁呵口气,回头看了眼沙发上还在等自己的几名下属,不愿再与他多聊,含含糊糊“嗯”了声:“我还在忙,先不说了。”
从窗边收回视线,直接把电话挂了。
结束会议收拾手边的东西,直到下楼与男人汇合,苏郁看了眼表,距离正常的下班时间已经整整过去一个半小时。
邵谨臣打电话早于这之前,这也就意味着自那通电话之后的将近两个甚至是三个多小时里,邵谨臣就一直在车里这么枯坐着等自己。
苏郁上车系好安全带,有点心疼,语气自然带了点轻怪:“要过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男人手握着方向盘,眸底一抹黯色划过:“我说了。”
“你明明是自作主张跑来的。”
苏郁话音落地,耳边传来很沉的一声:“我有发过短信。”
听到这儿,苏郁才又掏出手机,打开短信界面顺着最新一条气象消息往上翻。
“你没回我,我才打到你办公室去,打扰你办公了。”
车子平稳地滑出去,男人目视前方,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表情也像是随意闲聊那般稀松平常。
苏郁收起手机看了人一眼,不知为什么,隐隐觉得男人话里有话。
尤其最后那一句,尾音很沉,总让人从中品出些意味深长、酸不溜秋的味道。
苏郁确定男人是真的不开心了,在餐厅吃饭时没有过问自己的意见就把菜点了,虽然最后呈上来的菜品也都合自己胃口,但两人面对面坐着,交流却是比以往明显少了许多。
邵谨臣时常将沉默的视线投来,听自己讲话也会微笑着回应,瞳孔的颜色却总是灰蒙蒙的,仿佛是过于平静才显得有些暗淡。
苏郁后来坐在车上想了想,站在对方的角度,满心欢喜接男朋友下班却在车上独自被晾了几个小时,发信息不回,男朋友上车也没有露出期待中惊喜的表情——对于从小被人奉承着、众星捧月长大的邵公子而言,经历过这些有点失落的小情绪也属正常。
知道他心里有落差,苏郁回家后没有急着上楼,而是跟在人身后一路进了书房。
揽着脖子在邵谨臣腿上坐下来时,心里已经在思索什么样的说辞能把人哄好。
邵谨臣轻揽着他,捏捏他的腰,给出一些不轻不重聊胜于无的小“惩罚”,像是忍很久才开口:“其实……我下午有尝试过给你发微信,发现自己目前还待在你的黑名单里。”
一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从对话框里冒出来的时候,盯着屏幕那种憋闷、想要质问但又怕苏郁会因此觉得自己胡闹复杂纠结的心情,男人真的这辈子不想再体验了。
苏郁张了张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下意识想解释,但无论怎么说都怕男人觉得自己在狡辩,不管人信不信,他是真的把这茬给忘了,毕竟两人刚恢复关系也没多久……
抿唇盯着邵谨臣半晌,想说的话最后只变成一句:“那我现在把你拉回来还来得及么?”
说着掏出手机,动作丝滑不带任何犹豫地将男人加回来,一通操作完,还把手机屏幕怼给他看。
男人似乎还没被哄好,望着屏幕挑挑眉:“就这样?”
苏郁灵醒过来,拿回手机当着对方的面点进头像,将与他的消息对话框设为置顶。
“六个核桃野生代言小苏总。”
“生日119记得买礼物小路。”
“办公室八卦情报员Nancy”
“邵谨臣。”
男人顺着他的微信备注一条条往下念:“为什么他们都有昵称,而我却要用全名?”
都是加好友时随手设的,苏郁半笑不笑看过来:“那你想把自己改成什么?”
他这么一问,男人喉结动了动、扭头不说话了,似乎也察觉出自己这个醋吃得很幼稚。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寂静,苏郁手指在人胸前戳了戳,邵谨臣将他抱紧了,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
沉默片刻,声音闷闷地叹气:“算了,不重要。”
“称呼只是一个符号。”
拧拧巴巴的……
苏郁有点无奈,捧起他脸,认真看着他问:“这个不重要,那什么才是比较重要的?你究竟在介意什么?”
男人垂下眸若有所思一笑,摇摇头,却什么都没有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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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上床前苏郁把家里的花都浇了浇,冲完澡刚换上睡衣,群里来了几条工作信息。
回复后约莫被人知道他还没睡,Nancy电话没多久就打了过来。
“苏总,新一季大秀马上又要开始了,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呀?”
苏郁想说自己怎么可能忘,那头却先迫不及待抢答了:“这可是公司的传统。”
“大秀前为了鼓舞士气,各部门大佬都要轮流请吃饭的,以前咱们跟着伊莎蹭,上次是销售部Andy总,这回好不容易轮到你,大家等这个机会好久了,都想着去哪宰你一顿呢。”
苏郁胳膊搭在阳台栏杆上,悠闲看着外面的风景,勾唇:“没问题啊,地方你们挑。”
“那就海鲜吧。”Nancy不跟他客气:“你请客你说了算,带家属的话我就多统计一个人。”
苏郁知道她什么意思,听Nancy的声音好像挺期待的。
但这次毕竟是全员到场的公司聚会,人一多,自己的私生活难免会被人拿来讨论。
苏郁不怕他们问,就是觉得有点烦,怕自己应付不来。
况且这种场合带邵谨臣去,免不了是要被敬酒的,就男人目前的身体状况而言,喝酒无碍但最好还是少碰。
于是想了想,对着话筒说:“不用了,就我一个人。”
Nancy悻悻“哦”了一声,像是挺可惜,最后把电话挂了。
苏郁拿着手机站在那儿发呆,男人不知何时候出现在后方,虚虚圈着他,上来就问:“家属准备带谁?”
苏郁被吓一跳,条件反设站直,刚好撞进男人怀里。
“苏鸣、你父母、总不会是你家保姆吧?”
邵谨臣摸他的头,一双明亮的眸子俯身望过来:“他们都没时间的话,我倒是很闲,能不能带我?”
苏郁心跳这才慢慢缓下来,捂着胸口白他一眼:“邵谨臣,不可以再偷听我讲电话!”
“过来干什么?”
话音刚落,一只温热的玻璃杯递到他手边:“给你送牛奶。”
又得重新刷牙了——虽这么想着,苏郁还是乖乖接过,将里面的东西喝下。
嘴唇上沾了些白沫,邵谨臣拿出面纸,轻柔地摁在唇上替他将奶渍擦去。
苏郁低头对他道晚安:“早点休息。”
刚欲转身回屋,猝不及防,一个力道卡在骨腕上将他的手臂钳住。
默了半晌,那声音在身侧沉沉唤他:“苏郁,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苏郁有些茫然眨眼。
男人轻笑,镇定中带着点自嘲:“我甚至有想过你是因为我这次伤得太重、可怜我,才答应和我重新在一起的。”
“没有任何许诺,只说要试试,但即使是这样,我也希望你是放下芥蒂用心在和我‘试’。”
“但你现在的种种表现,真的很难不让我多想。”
说着语气一顿,墨染的眸子深深望着他:“是我真的很拿不出手吗?”
“又或是……从一开始,你说在意我、放不下我那句话,就只是说说而已,根本就不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