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苏郁虽然收下了,却并没有如Eric所说贸然公布出去。
里面的内容足够在娱乐圈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挑起这场风波的自己也将被卷至风暴中心,平静的生活必然被扰乱。
可每每想起宁逸那个时刻准备对自己下手疯癫的样子,苏郁就愈发能体会要把这些东西牢牢攥在手里的重要性,之所以先按兵不动,或许就是在等待一个更合适或是完美的契机。
赵熙将电话打过来时,苏郁正在家收拾出差要用的行李。
对方声音听上去不太正常,苏郁以为他生病了,拿着电话走到床边问他还好吧?
话筒里的呼吸声很重,气息隐隐像是在颤抖,过了几秒,一道沙哑的声线在耳边响起:“苏郁,最近一段时间,你有没有看到陈霁尧?”
苏郁眨眨眼,带着几分犹疑问他:“陈先生……出什么事了吗?”
“他不见了。”赵熙怔怔地念叨,像是在隔空自言自语:“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这么久不回我信息。去哪里也不说一声,我去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他……”
“电话还能打通吗?”
“他把身边所有认识的人都拉黑了。”赵熙蓦地精神了一下:“苏郁,我给你一个号码,你拿你的手机给他打一下好不好?你帮我试试,我从来没求过你的,你这次一定要帮帮我……”
苏郁让人先别急,问对方要了地址。
他本来不用亲自跑这一趟的,可之前赵熙曾不止一次在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挺身而出,现在人遇到了麻烦,无论是从良心、还是从对朋友关心的角度上讲,他都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苏郁驱车赶到对方家中,前来开门的是邵谨臣,两人隔着几米距离站在门内外两端沉默对望。
苏郁的目光由男人身上一掠而过,与他错肩,直奔着沙发一角窝着的身影跟前走去。
赵熙屈腿搭了条薄毯,两只脚裸露在外面,斜倚的身子背后垫了个枕头,看样子昨晚像是在客厅里过夜的。
见惯了对方平日里风流倜傥光鲜亮丽的模样,面前这个仿佛被抽了魂一脸萎靡的男人令苏郁倍感陌生。
赵熙由怔愣中回过神来,像看见救命稻草似地抓着苏郁的胳膊,告诉他陈霁尧有一个号码是除了自己以外任何人都不知道的。
苏郁按照赵熙的示意用自己手机拨过去,信号接通后听筒里传来机械的女音,提醒他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邵谨臣走上前拍赵熙的肩膀:“你和关小姐订婚在即,先去忙你的,找人的事情我来办,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陈霁尧不在我还订什么婚?”赵熙将他的手拂开,既愤怒又委屈,一双黯然的眸子看上去毫无生气 :“我现在哪还有心情订婚?”
“他答应过我的,婚礼那天怕我应付不来、所以会在旁边陪着我给我当伴郎,现在是想反悔了说话不算话么?”
苏郁知道自己这时候不能多嘴,有些话烂在肚子里才不会给当事人带来过多的麻烦,只能倒杯水递过来,安慰他:“陈先生或许是被什么紧急的事绊住了脚,等事情处理好一定会跟你联系的。”
“那我就等着他。”赵熙咬着牙,赌气地说:“他不回来,这个婚我就不订了。”
“反正联姻不就那么回事儿,圈子就这么大,娶谁还不都一样?”
苏郁工作群里还有些事要处理,安抚好赵熙,去到阳台安静的地方接了通电话。
电话挂断时,邵谨臣推门走过来,与他一同倚在栏杆边:“他们两人的母亲没出阁的时候就是闺蜜,后来陈霁尧母亲去世,赵母就把他当自己儿子一样处处照顾着。”
“赵熙对陈霁尧而言一直是很重要的朋友,朋友订婚,就算有事赶不回来祝贺至少也会打电话或者发信息问候一下的,咱们不妨再等等。”
苏郁意味深长看了男人一眼,有点开始怀疑他这些年和陈赵二人之间到底是不是塑料友谊。
知道他在感情方面迟钝,没承想竟不开窍成这个样子,但凡平日里同陈霁尧相处多留心些细节,都绝不会说出他把赵熙只是当朋友看待这种令人无语的话。
但苏郁也懒得跟人解释了,陈霁尧这些年估计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吃准了邵谨臣这个榆木脑袋理解不了才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自己一语点透,打破对方多年苦心维持的这种平衡,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来说其实已经是越界了。
短短几分钟,苏郁心里已经消化并接受了这些复杂情绪带来的影响,邵谨臣站在他身边却浑然不觉,拽了拽他的手臂,让他一会儿别那么快离开:“我还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两人回到屋里时,赵熙仍蜷曲在那儿、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邵谨臣去书房代对方处理了一些简单的公司事务,苏郁将毯子为赵熙盖好,并未如男人所愿留下来等他。
要说的话苏郁能猜个大概,多半还会起争论,八成也是自己不爱听的。
与之相比,苏郁更愿意将有限的精力花费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回头看过沙发上熟睡的人一眼,对其余事物不再有任何关注,拿了车钥匙悄默声息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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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郁此行去C市没有带助理,只交待设计部将每周固定的全员会议暂转为线上进行。
赵熙给的那个号码,他这两天闲下来的时候依旧会打,连续尝试了好几次没打通后,就将这串数字从自己的通话记录里删掉了。
陈霁尧的私人手机毕竟是用于他和赵熙两人单独联系的,未必乐意让其他人知道,边界感这东西看似虚无缥缈抓也抓不着,但其实在与朋友相处的过程中,这一点还是挺重要的。
到达当地第三天,苏郁一边线上办公一边看料,很快已经考察到合作的第二家工厂。
期间邵谨臣两次发信息过来询问他去了哪里,苏郁只是匆匆看了眼便删掉,并没有心思腾出来时间回复。
季节交替时候的暖湿气流席卷南下,苏郁手机收到小路发来的提醒:“哥,你手机有收到暴雨红色预警吗?C市那边最近天气多变,你出门记得做好防护。”
苏郁起床洗刷,拉开窗帘看到外面如瀑的暴雨,头顶被一片茫茫厚重的灰色遮盖着。
换了件稍厚一点的夹克,穿着马丁靴带上伞,等叫的计程车开到楼下才放心出门。
工厂里的师傅提前将布料做过一些处理以便于后期染色,色浆掺杂在一起调配的比例不同,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更是千差万别。
其间苏郁一直跟宁海那边保持着电话沟通,到了下午信号更是变得断断续续,窗外的暴雨眼看有止不住的趋势越发汹涌,厂区又在C市郊区很偏远的地方,苏郁想了一下,向师傅提议或许可以等明后天雨势小了再继续手头的调色。
师傅却说机器开着最好今天就将颜色确定下来,明天工厂里新到一批布料还有别的工作安排。
两人没吃没喝在厂里一直忙活到下午六七点,苏郁低头裁布时,一道蜿蜒的水柱漫过鞋底,朝着更深的仓库内部快速流去。
旁边的师傅这才意识到形势不对,跑到铁门跟前一看,混合着浑浊污土的泥水早已顺着底部门缝空隙大股灌了进来。
厂区里面已经是这种状况,外面路面上的积水情况只会更严重。
恰好当天只有这一名值班工人,苏郁便只能自发加入进来,随着对方一起去到仓库里搬沙袋,摞出高高的沙袋墙,以防更多的雨水漫进来淹到内部的机器和布料。
但两人的封堵速度实在有限,门缝被完全堵实后还是有大量的积水涌进来,地上囤积的布料需要抢救,苏郁自己也有图纸和当天记录的数据,这些东西一旦沾水,自己这几天出差所有的辛苦就都白费了。
师傅带着苏郁用水盆将地上的积水泼出窗外,路星昂打电话来,说新闻报导C市有两个区的城市排水系统整个瘫痪了,问他现在在哪有没有受影响。
苏郁刚要说话,听筒里猝不及防响起一阵忙音,手机的信号彻底中断了。
因为不清楚附近的路况,天黑下来以后,苏郁只能等着师傅引路、带自己翻窗户抄小道离开厂区。
两人没找到雨披,便只能扯了块搭棚用的防雨布举在头顶。
苏郁一心护着怀里的图纸,只抬起一只手在头顶支着,另一侧肩膀处里里外外都被雨水浸湿,鞋子和卷起的裤脚当然也未能幸免。
苏郁跟在师傅的身后,望着眼前一片漆黑刮着大风又漫长的水路,心底忽而涌上一股莫名的颓丧。
身体真的疲惫极了,视线不禁开始恍惚,在心里问自己这条路何时才能走到尽头?
前方一束强光照过来,伴随着一声鸣笛响起,苏郁与师傅同时低头闪避。
耳边的声音发出疑问:“有车?这个时候怎么还有车进来?”
苏郁眼睛适应了那道光线,迎面看到一辆高底盘越野车急速涉水而来,到了离他很近的地方车速反而慢下来。
驾驶座的门打开,邵谨臣穿着长风衣举着把黑色长柄雨伞从车上跳下来,不顾被泥水浸湿的皮鞋和裤脚,一脸焦急朝两人所在的方向跑过来。
苏郁大脑仿佛一瞬间空白了,两眼怔怔望着此刻面前突然出现、有如神降的男人,下意识抬手去摸他的衣领。
邵谨臣攥住他的手腕让他别动,将手中的雨伞塞进他手里,脱下风衣罩在苏郁身上将他严密地包裹起来。
苏郁上下牙齿打了打颤,逆光仰视男人高大的身形轮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看到这边暴雨的新闻,问了你同事。”
五百多公里的路程,男人车速不知飙到多少迈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快速赶到。
苏郁心中还有很多疑问,再想张口,邵谨臣却没有给他机会了,大掌覆过来揽住他的手臂,边撑伞边淌着脚下的急流艰难地带着他向前走。
苏郁身上布满了泥点,裤子从头到脚整个湿掉,打开车门看到里面干净整洁的内饰神情一滞,正在犹豫之时,却察觉到男人的手在他背后不轻不重拍了下,示意他赶紧上车。
苏郁坐好回头朝对方望过来,因为怕自己上车时淋雨,雨伞的角度大部分是向自己这边倾斜的,邵谨臣背上和左半边衣服已经全部被雨水打湿。
即便如此,男人依旧将苏郁从工厂带回来的图纸严实护在怀中,确定人已经坐好才关上车门,顶风绕过车前一路向着驾驶座跑去。
越野车雨刷器在玻璃上疯狂洗刷着水瀑,将师傅放在中途的员工宿舍,邵谨臣开车带苏郁返回就近临时订好的酒店。
刷卡进门,男人进屋来不及换衣服,第一件事便是蹲在地上将手里的东西拿出来摊开,看图纸表面有没有被雨水浸泡损坏。
一张记录数据的表格右上角出现大片洇湿的痕迹,几处字迹已经模糊到无法辨认,男人抬头神情紧张地看向苏郁。
苏郁从洗手间走出来拿过两条干净毛巾,一条自己擦脸,另一条轻轻盖在男人的头上:“没关系,那几个数字我脑子里有印象,回来补上就好。”
邵谨臣收好图纸从地上站起来,苏郁放下毛巾,避了避身为男人让出一条路来:“浴缸里在放洗澡水,你先进去洗一下吧。”
男人定定打量着他:“你身上湿得比较多,你先去。”
“我其实还好。”苏郁抿唇:“今天穿了厚一点的衣服,不是很——”
“那就一起。”
男人一双眸子幽幽地沉下来,向前两步凑得很近:“你不愿意先去洗澡,那就咱们两个一起洗。”
“反正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苏郁敛着神,并没有在这个时候直视对方的眼睛。
顿了顿,吸口气道:“好的,那我先去洗。”
说罢拿过酒店的浴袍转身去向洗手间。
手机恢复信号,苏郁泡澡时才终于腾出精力回复手机上积攒的一条条信息。
路星昂说自己打了很多通电话都没能接通,问他现在是否还安全,人到底在哪。
苏郁说自己已经回到酒店,把地址报给了对方,告诉他自己现在很好真的不用担心。
苏郁在池子里不敢多泡,一方面自己几乎饿了一天没有吃东西,另一方面也顾及着邵谨臣还在外面等。
重新放了一缸子水,将头发吹至半干,便穿浴袍趿着拖鞋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酒店里条件有限没有烘干服务,苏郁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有看到自己原先的衣服,却在床上发现一套全新的卫衣卫裤。
款式有点土,布料的材质看上去也不太好,衣口连接处看上去还有很多细小的线头,好在尺码大小跟自己的身型是吻合的。
邵谨臣从桌上拿过两个餐盒打开,里面装着热腾腾的包子馄饨,低头说:“对面二楼有家男装店,东西虽然不怎么样,但你先凑合着穿。”
“过来喝点热汤。”
苏郁缓缓走到椅子旁坐下,看桌上只放了一双碗筷,皱皱眉问人:“你自己呢?”
“我不太饿。头发怎么没有吹干?”
邵谨臣重新拿了吹风机过来,站在桌边插上电,一股暖风送过头顶时,指节弯曲,细细拨弄着指尖柔软的黑发。
面前穿衣镜映着男人修长的身影,肩膀上的水迹已经差不多快要干了,溅在身上那些泥点倒是越发突显出来。
想起这人有洁癖,苏郁心中略微思索了下,待风机关掉才抬眼从镜子里看向对方:“今天谢谢你,你身上这套衣服如果不打算要了……我之后陪你套新的。”
耳后传来低低的笑声,俯下身不远不近凑过来:“新衣服,你自己做的么?”
他这么一问,苏郁倒不接话了。
男人没有再说什么,摸摸他的头转身去了浴室,留苏郁一人在原地若有所思盯着他的背影。
不多时再由浴室出来,苏郁仍坐在桌边慢吞吞咬着馄饨,身上衣服却已经换成自己买的那套卫衣。
邵谨臣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也没什么多余动作,就那么支着头默默无闻看着他吃。
苏郁眼眸垂下喉结动了动,将桌上一个小碗往对面推了推:“你要是不嫌弃……这儿还有几个包子。”
男人唇角几不可察一勾,张开嘴,下巴自然而然地伸过去。
就在苏郁举着筷子犹豫之时,不远处的门铃声突然响起,男人面色沉下去挑了挑眉。
看苏郁将筷子放下了,叹口气,兀自走到玄关将门打开。
一道熟悉又令人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面前,站在走廊里同他四目对峙。
片刻,路星昂越过面前阻挡撞了下男人的肩膀,视他做无物,急不可耐地向前奔去。
就这么当着邵谨臣的面,将苏郁光明正大拥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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