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堵心的事太多了,苏郁深知不能再让自己的工作被精神状态影响,回家泡了个热水澡,周一早上特地去健身房做了半个小时有氧才去上班的。
助理设计师过来送资料,一脸兴奋地问道:“苏老师,这次从Scabal订回来的布料您要看看吗?”
Scabal品牌最早创建于比利时,从16世纪起就为百老汇和好莱坞影片中的重要角色定制西装,目前工厂设在英国最有名的纺织之乡——哈德斯菲尔德。
公司从这间工厂订回来一批布料,原是为了下一季的高定秀选材,但具体怎么安排,苏郁在设计部还是拥有一定的话语权的。
“先不了,我暂时还没想好要做什么。”
“当然是做西装啦。”对方不假思索。
不同样式的西装,适用的人群与场合各有不同。
苏郁目前手头的客户以女性居多,35岁以上的高阶职场女性占比高,助理的提议完全是现实且合理的。
苏郁拿过笔记本,默默在纸上画下一张日程规划表,很快又听见对方叹气:“哎,可惜我现在权限太低。我男朋友马上要过生日了,要是能用这块料子给他做一身西装,他穿上一定特别帅!”
“我给你开权限,你要不要来试试?”苏郁抬头合上笔:“但丑话先说在前,要是做出来的东西不能令人满意,损失可得你自己承担。”
助理连忙摇手:“不了不了。”
“我自水平有己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顶好的料子,放在我手里就毁了。”
“老师你就不一样了。”人说着挠挠头:“好料子在你这双手里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虽然还没看到成品,但很多人都已经开始期待了。”
“英伦西装绅士优雅,就该用这种血统最纯的顶级面料,制版剪裁、穿针引线,也不知这件衣服最后会被哪位顾客买走穿在身上,感觉就像命中注定好似的,好有宿命感啊。”
这大概就是自己坚持热爱的意义吧,苏郁想。
从选择这个专业,拿起画笔与剪刀站在量布台前的第一天起,脑中不知早已幻想过多少次某人穿上自己亲手缝制西装的模样。
高大的身躯立于镜前,母贝纽扣自下而上一颗颗套进扣眼中,男人的每一个眼神、露出的每一丝表情都是鲜活的。
一个想法在脑海中初见雏形,苏郁垂眸兀自陷入了思索。
没有过多透露,想了想,只笑道:“我争取……”
争取尽可能,不辜负你们的期待吧。
下午下班时,苏郁办公桌上已经堆满了草稿。
Nancy拿过来一盒巧克力,说是朋友去国外旅游带回来的,送给他作为上次请自己吃饭的谢礼。
宁逸发信息来说想喝奶茶,正好遇到店里新上架一款舒芙蕾蛋糕,苏郁便一同下单带回别墅。
初春时节,庭院映着柔和的夕阳,索链下的秋千链摇摆安静又寂寥。
找遍屋里各个角落,始终未见宁逸的身影,苏郁端着奶茶和蛋糕上了二楼,走廊深处,隐约有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南向的一间客房内,拐杖靠在墙边,拐杖的主人背对着大门正坐在床边打电话。
与对方在用英文交流,宁逸语气带着令人陌生的端正,但又似乎很信任对方,冲着话筒低吼:“所以当然不能让他知道。”
苏郁知道自己应该当即离开,但只要是人就会有好奇心,对方这话反倒将他的好奇心勾了起来,从门缝里一眼望过去,脚下便再也挪不动步了。
“我说我在加州滑的是高级雪道,可如果没有的证据来证明,他很快就会查到我其实根本不会滑雪,我是自己故意摔下去的。”
苏郁心头一震,捏着茶盘的手不自觉紧了。
“最多两周时间。”宁逸的口气近乎命令:“想办法帮我拿到AASI的认证,这样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随后对着电话叹气:“我没什么事,骨折而已,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痛?那是当然了!石膏板就像块铅球一样每天坠在我腿上,这种日子我真是过够了。”
对面不知又说了什么,房间里回响起令人发冷的笑声:“中国人常说有得必有失,我这次的牺牲还是很值的。”
“至少想要的目的达到了,你不用问这么多,把我拜托你的事情做好就可以了。”
宁逸挂断电话,隔着屏幕划了几下,清掉最近几天的通话记录。
房门“吱”地一下被推开,身后传来轻慢的脚步声。
宁逸愣在原地沉默了,瞳孔骤缩,从床上站起来。
“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一脸淡定将东西放在桌上,苏郁声音在细微发颤:“你要的奶茶。”
放下后转身,又状似平静地向门外走去,就在这时,身后人将他叫住了。
气氛静到每一寸尘埃,两人四目相对间,对方仍在用戒备的眼神打量他,苏郁深吸口气,结束这种煎熬。
“所以我当初的判断没错对吗?”他看着人问道:“你并不是被我推到或者撞到才会跌下山去的,你冒着生命危险这么做,只是为了栽赃给我。”
“是的。”
答案已经不令人意外了,苏郁低呵一声:“宁逸,你真是个疯子。”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面蛮不在乎轻笑:“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你喜欢邵谨臣,对不对?”终于将话问出口了,苏郁一颗心落下,又跟着莫名揪起来。
“我说了,我们讨论这些没有意义!”宁逸用英文回击,表情森冷:“从我被佩姨领回邵家那天起,我和他就注定不可能了,这辈子都不可能。”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
苏郁向前踱步,眼神直勾勾逼视他:“邵谨臣结婚了,我们的关系受国家法律保护,你的所做所为,跟介入别人婚姻的第三者有什么区别?”
“哦?真的是我在介入你们吗?”对面抬抬眉,不甚在意:“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哥他也同样离不开我呢?”
“你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永远不会有结果。”
“我不要什么结果啊……”宁逸眼珠瞪大,近乎疯癫地笑了:“他结婚了又怎样?我又不打算嫁给他。”
“我只需要确定,自己是永远会被他无条件选择、无条件偏爱的那一个,他会一直守在我身边、永远不离开我,这样就够了。”
“没错,他是跟你结婚了,可你就那么确定他的心百分之百放在你身上?”宁逸细眯的瞳眸里满含深意:“条件合适的相亲对象这么多,我哥他怎么会选择你呢?”
这个问题苏郁当然也有想过,可惜对方并没有给他答案,而是一脸傲慢地继续说:“你们结婚一年多了吧,他在媒体面前没有公开过你的身份,出席重要场合也从没带过你一起,就连过年回老宅看爷爷,也是他一个人带着东西独自回去的,这又是为什么呢?”
“他把婚房安置在萧山这么远的地方,你们两个上下班都不方便,究竟是因为喜欢这里,还是因为刻意想要回避隐瞒些什么?”
苏郁喉头发涩,握紧的拳头抵住腿边矮柜,极力稳住身体的平衡。
宁逸依依不饶,继续往他心头捅刀子:“听说我哥去年一年工作都挺忙的,一直在出差,回家的次数很少。”
“但你有没有想过,人总不是铁打的吧,他是真的忙到连回家吃饭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吗?”
“没有回萧山别墅待与你待在一起的时候,他又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苏郁已经不敢再听下去了,肩膀无意识抽动着,呼吸仿若停滞,任由恐惧将他一点点笼罩。
怕自己遭受更大的冲击,知晓更多令他难以接受的真相,即使只活在幻象中,他也不想如此轻易就毁掉这份自己千辛万苦努力维持得来的平静。
“你可以去问问陈霁尧。”宁逸拿过拐杖垫在腋窝下,该说的也都说完了,懒洋洋朝门口挪去:“我在加州好几次给他打视频,他都呆在酒店的套房里,你见哪个已婚的人为了躲清净整天住酒店的?”
说完不再看苏郁,刻意扬声长叹:“别觉得我是在离间你们,酒店是陈家的产业,你可以自己去求证。”
“找陈霁尧替你拿到顶层总统套的房卡,进去看一看, 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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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ASI:美国单板滑雪教练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