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首秀成功带来的连锁效应,近期许多明星被拍的机场私服中都有这一季展出的新品。
与此同时,作为品牌设计部的总监,苏郁个人也收到了今年“九州华裳”国风展的邀请,请他担任此次活动的评委及特邀嘉宾。
相关细节一谈妥,对方很快将合同发给公司法务部审理。
法务部的吴律是伊莎特别指派过来的,虽然同苏郁不是特别熟稔的关系,但两人之前总归有过几次共事。
看对方审合同时一脸严谨的样子,一个想法蓦地从苏郁心底冒出来,他想了想问对方,认不认识离婚诉讼方面比较靠谱的律师。
吴律拿着合同抬起头,眼睛直直瞪着:“苏总,你什么时候结婚的啊??”
苏郁掩嘴轻咳:“我、我有一个朋友……”
话都到嘴边了,突然又觉得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两年的来龙去脉细讲起来还是挺复杂的。
忽然又泄了气,摆摆手:“算了,没事。”
吴律在身后叫住他:“哎,别走啊苏总!”
“我大学同学专门打离婚官司的,但现在结婚率一下降,离婚的人也就少了,他正满世界找案源呢。我把他微信先推你!”
苏郁就这样加上了对方。
将自己的情况和诉求讲述清楚,沟通过一些细节,那边接受苏郁的委托,建议直接走法律程序提起离婚诉讼。
案子交给律师跟进,苏郁便专心忙起国风展这边的事。
应主办方的要求,他需要亲自设计一件明制汉服在活动中展出。
最近画图,苏郁时常觉得腕部关节隐隐作痛。
工作这么久以来,苏郁一直很注重职业病的预防,这两年也不知是积劳成疾还是伦敦那边的湿气太重,最终还是没能逃脱被腱鞘炎缠上的命运。
手痛就不那么拼命地加班了,苏郁靠在椅背转了转手腕,难得掐着点打一次卡,决定今晚回家陪陪父母。
临关电脑时,工作邮箱突然收到一则提醒,发件人顶着自己再熟悉不过的ID。
男人没有联系方式,想想估计也只能通过这种办法来私信自己——苏郁突然觉得有点恍惚,仿佛世事轮回了一般,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在家中日夜守候只能通过邮件得知对方的行程。
JC.Shao:「我收到的法院传票是什么意思?」
苏郁隔着屏幕敲字:「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JC.Shao:「你找律师来对付我?」
JC.Shao:「一人对抗我身后的整个法务律师团,你觉得他有几成胜算?」
或许是以卵击石吧,苏郁想,但事情走到这一步,无论是他还是邵谨臣都已经没得选了。
苏郁自己也觉得很悲哀,曾经不遗余力倾注所有爱意去喜欢的一个人,如今法庭上兵戎相见、摇身一变却成为被告席上一串冰冷的名字。
曾经对他的爱是真的,如今从枷锁中挣脱出来、想要摆脱他也是真的。
“初恋”两个字,原配得上这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来点缀,苏郁可以接受它遗憾收场,却没想过是以这样不体面的方式。
与邵谨臣之间,是怎么不知不觉就走到这样难堪的一步了呢?
路星昂得知他最近手疼的消息,晚上便找来了家里,说是跟着网上的老中医学了些经验,干艾条点着灸在关节处有助于缓解腱鞘炎的症状。
苏郁被人拉着在沙发边坐下来。
路星昂是第一次为别人做这种事,艾条点燃后小心翼翼地捏在手里,距离手臂远了没效果,近了又怕烫着苏郁。
看人这副专注想把一件事做好又略显笨拙的样子,苏郁心底涌上一股暖流,勾唇笑笑轻声对着人说:“谢谢你。”
路星昂并不是很希望从他嘴里再听到这三个字,只能装作若无其事般,继续埋着头。
苏郁这几天原本心里很乱,闻着空气中醇厚带着点木质感清香的苦艾味,心绪反倒慢慢平静下来。
闭眼靠在沙发上良久,忽而出声:“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路星昂循声缓缓抬起头,苏郁调整了呼吸,略一斟酌,将自己正在打离婚官司的事告诉了对方。
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邵谨臣没有签协议书、自己因为哪些的疏忽致使现在的情形变得如此被动、下一步打算怎么做,都一一向人明说了。
这事要是让苏鸣知道,指不定早就破口大骂冲过去找男人发疯了,路星昂情绪却表现得非常稳定,只是轻轻抱住了苏郁,手放在他背上安静地拍着:“慢慢来,会处理好的。”
温柔令人安心的声音落在苏郁耳边:“无论多久,我都一直在身边陪着你。”
晚上路星昂离开后,苏郁打电话给律师询问案情进度。
打官司这件事原就比他想象中复杂,对方表示法官那边给出的意见还是以调解为主。
苏郁斩钉截铁说自己不接受调解,听筒那头思索几秒,叹了口气道:“邵总那边现在一口咬死说财产的分割问题不明确,他不同意离婚。”
苏郁皱起眉一脸的不解:“我说过了,不要他的财产啊……”
“可他说他要分你的。”
律师这句话音落地,电话的两端竟都沉默了。
苏郁知道这是男人的缓兵之计,自己银行卡里那三瓜两腋本入不了他的眼,目的就是为了一直拖着。
如果自己的态度足够坚决,这个婚一定是能离得了的,只不过会经历一个漫长拉扯的过程,最终的结果不过是双方都会被这场官司耗到精疲力尽。
苏郁坐在床边埋下头烦躁抓了把头发,胸腔里积攒的愤怒如洪水般倾泻而出,暗骂一声,将手机摔到了地毯上。
这一晚苏郁在床上翻来覆去睡得并不踏实,将近凌晨的时候堪堪阖眼,再被枕边的手机铃声吵醒已经是中午。
电话接起,听筒里传来母亲焦急的声音:“小鸣、小鸣他在医院……”
苏郁由迷糊中瞬间转醒,腾地一下由床上坐起来。
甚至因为起来得太猛,脑门充血猛地闪过一道白光。
听过电话里的叙述,急忙从柜子里拉了件衣服套上,以最快的速度奔下楼。
报地址后,一脸焦急上了路边那辆停过来的出租车。
苏郁乘车赶到时,惊奇地发现路星昂竟然也在医院,守在苏鸣的病床边。
“对不起,是我害苏鸣受伤了……”
“跟你有个屁关系!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是谁在背后使绊子。”苏鸣扶了扶脑门上的绷带。
苏郁被两人的对话搞得云里雾里,问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苏鸣抢在人之前开口,说小路前段时间接一部偶像剧的男二,因为剧组的班底不错,所以推掉了许多其他已经面试上的本子。
眼看着月底就要进组开拍了,昨天晚上突然接到片方打来的电话,说是因为一些原因,现在需要临时换角。
路星昂之前已经跟对方签过了合同,为了更深入理解角色,参加过剧本围读还自费报班上了演员培训课,这么一来,之前做的所有努力相当于全白费了。
苏鸣为小路打抱不平,今个一大早就拉着人找去制作人办公室讨说法。
对方却只跟他们打太极,违约赔偿的事情丝毫不提,只说以后有更好的本子一定会优先考虑路星昂。
苏鸣才不要听这些老油条跟自己画饼,跟在对方屁股后边一定要把事情问清楚,制作人让保安拦下他转身上了一辆商务车,苏鸣也带着路星昂上了自己的车就在人屁股后面追。
两辆车在清晨的马路上演了一出极限速度,十字路口不知飘过来谁家小孩的气球,苏鸣怕撞到人急刹打了把方向盘,车子直接撞到了马路边的护栏上。
路星昂坐在后排倒没怎么受伤,苏鸣的脑门撞破了,医生诊断他有些轻微的脑震荡,需要住院再观察几天。
“艹!这人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等老子出院了,照样——”
苏郁朝他肩膀拍了下,提醒他这里是医院,头上缠着绷带,现在就只管安安静静躺下来休息。
叮嘱路星昂将人看住,又安抚了一下坐在旁边椅子上的母亲,苏郁走出病房门,顺着长长的通道来到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
靠在墙上抽了支烟,苏郁拿出手机,拨通那个两年前被他删掉、但仍旧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声响过三下被接通,听筒里的人沉默着,似是在疑惑自己的私人电话为什么会有陌生号码打进来。
苏郁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截了当开口:“路星昂被剧组换角的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听出他的声音,男人在对面轻声唤他的名字。
“苏鸣为了找制片人要说法讨回公道,在路上开车出了车祸,现在人就躺在医院里。”
“邵谨臣,我给你半个小时时间赶过来向我弟弟和小路道歉,你不来,这次的事情我们不会轻易罢休,一定跟你死磕到底。”
苏郁说完,气势汹汹把电话挂了。
苏郁给了对方半个小时时间,实际不到二十分钟的时候,男人带着助理就已经出现在病房外。
邵谨臣眉头深深地拧着,黑眸隐藏的情绪难辨,透过玻璃窗向内无声地打量。
苏郁走到人身边,一双沉寂眸子布满红丝,声音像坠入冰窖般寒冷,咬着牙:“是不是你?”
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男人没有狡辩也没有丝毫犹豫,点点头,回答道:“是。”
苏郁嘴角轻轻翘了下,看上去却并没有在笑,下一秒抬起手,一巴掌扇在邵谨臣的脸上。
灼烧的痛感残存在皮肤上,男人愣愣呆滞在原地,虽然已经极力在维持着风度调整表情,却还是难掩眸中透出的沮丧与震惊。
周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长达将近一分钟的无言的对峙中,男人听见苏郁开口:“我曾经喜欢过你整整七年。”
“那时候的我对你并没有很深了解,印象中的邵公子应该是绅士、成熟、有极好家教修养的一个人。可现在我发现那只是我想象中的你,现实中的你狂妄、自私,一意孤行从来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
男人颈间的喉结滑了滑,呼吸隐约在发抖,苏郁闭了闭眼说:“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喜欢你,但现在缘分尽了,能想到最体面的结局就是彼此放过。”
“邵谨臣,咱们从同床共枕到如今的针锋相对,事情发展到今天这无可挽回的一步,全都拜你的自以为是所赐。”
“签字吧。”苏郁从包里拿出两份重新拟好的协议,递过去一支笔:“别逼我恨你,别让我后悔自己曾经喜欢过你。”
目光怔怔定在标题“离婚协议书”那几个大字上,邵谨臣心痛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悔恨如同一把尖刀,来来回回贯穿着他的心脏,事实摆在眼前,如今是逼他是不得不去面对——自己只要接过笔,签下大名就等同于自此以后彻彻底底失去了苏郁。
一双黑眸仿佛失去了转动的能力,邵谨臣皱起眉艰难摇了摇头,还在做最后的抗争。
“签!”苏郁将笔强行塞到他手里,不带任何情绪地说。
“继续这样耗下去没有意义,邵谨臣,我的心不在你这儿了,懂么?”
“签了字,我撤诉,你和我去民政局办手续。”
终止这场荒唐的闹剧。
从此以后,你我之间……就再无瓜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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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郁:非要我打你一巴掌才肯离是吧(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