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助理在同客户沟通时不懂得转圜，苏郁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给对方打一通电话协商进度。
这个姓周的老板之前态度一直不怎样，苏郁做好了吃瘪的准备，谁知对方一夕间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原本一个月内要赶制出来的衣服现在愣是说不急着穿了，客气有礼，临挂电话还不忘对他说了声“辛苦”。
苏郁心里打了三个问号，尽管如此，还是承诺对方订单会在原定的期限内完成。
自上次从赵熙家离开后，苏郁没再跟对方联络过。
下班在电台上听到娱乐媒体的报导，据内部人士透露，亚深二公子与关家联姻的事情恐有变动，他这才想起发信息给赵熙，问一问人最近的状况。
赵熙说陈霁尧还是不肯接自己电话，约苏郁在小区楼下一家清吧见面。
苏郁按照地址找过去，这才知道赵熙最近一直没回家，就住在陈霁尧南郊附近的平层公寓。
相比上次见面，赵熙的精神状态明显恢复了许多，会同苏郁开玩笑闲聊，但总让人感觉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的。
男人眼下的乌青很重，说自己每晚失眠有时还会幻听，好几次半夜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陈霁尧回来了，跑过去开门一看，走廊里空荡荡的连个鬼影也没有。
苏郁不知该怎样安慰他，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主动与人有身体接触，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赵先生，照顾好自己。”
赵熙手支着头，一双桃花眼漫不经心扬起自嘲笑了笑：“你知道吗，我以前真的是太傻了，跟他待在一起这么久竟都没发现他的心意。”
苏郁心跳停了一下，敛敛神问他：“你……都知道了？”
赵熙灌了口酒：“他喜欢关茂琪可以直说的，没必要这样。”
“我和关小姐之间没有感情，订婚纯粹就是帮她一个忙，陈霁尧要是早点告诉我别这么掖着藏着，我说不定还可以帮忙促成他们。”
苏郁看着人如鲠在喉，前几天听见邵谨臣说“陈霁尧将赵熙当做很重要朋友”时的无力感，再次由心底深处涌了上来。
“陈霁尧这个家伙，这次是真的惹到我了，他可一定躲好千万别让我找到他……”
赵熙摩拳擦掌自言自语念叨着，没过几秒，声音竟不由自主哽咽了。
苏郁再看过去，人已经抱着头将脑袋埋在了桌面上。
“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
“为什么没有定位，我应该给他手机装个定位的……”
从酒吧出来，苏郁心情不知为何变得有些低落，明眼人都能看出两人间是怎么回事，只有赵熙这个傻瓜还懵懵懂懂的。
抛开别的不谈，陈霁尧其实本就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洞察力强、心思细腻、成熟稳重懂分寸，惨就惨在喜欢上赵熙这么一个大大咧咧的直男。
让人自己静一静也好，苏郁心想。
他可是太能共情单恋一个人爱而不得的那种痛苦了。
若真能借这个契机从一段无果的感情中尽快抽离，无论对赵熙或是陈霁尧来说，都算是皆大欢喜的一件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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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开车回家，苏郁眼皮总是莫名地时不时跳几下，怀疑是不是最近加班用眼过度，遂想着今晚不能再熬夜必须得早一点睡了。
在储物格取了个快递，苏郁拆掉外包装拿着东西往回走，台阶前黑暗的角落里忽然扑过来一道人影，吓得他手一松将东西掉在了地上。
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面前带着黑帽子的不速之客竟然是宁逸。
宁逸半蹲在地上抱住苏郁的大腿，一脸苦楚、声泪俱下地唤他：“小郁哥！”
“小郁哥你帮帮我，我哥要把我送走，以后再也不让我回来了。”
“我不想出国，我在那边没有亲人的！”
苏郁腿被人死死缠住一步也迈不出去，便只能将视线投下来，冷冷望着他：“你的亲人，不是在你九岁那年就死了么？”
宁逸拼命摇头：“我给你道歉，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以前是我不懂事做了许多对不起你的事，你去找我哥说一下，让他不要这样对我。”
“我在加州上学那几年过得并不好，得罪了很多同学，现在把我送回去那些人一定会整死我的！”
“加州？”苏郁不知想到了什么，不带情绪笑笑，弯下腰来饶有兴致看着他：“宁逸，你太高估我在他面前说话的分量了，求我没用的。”
“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你上岛丑闻里的那些照片，其实就是我放出去让人爆料在网上的。”
耳边的哭声骤然止息，宁逸由震惊中缓缓抬起头，目瞪口呆望着眼前冲自己微笑的男人。
苏郁点点头，对上人眼底霎那间生出的仇恨与敌意，淡定掰开他的手。
没有丝毫惧怕，很神奇，竟然体会到几分爽文小说里男主亲自报仇手刃仇人的那种快意。
宁逸离开后，苏郁拾起包裹刷卡独自上了楼。
脑海里回想起方才的场景，心绪平静后，反又升起一丝的憋闷与不平衡。
邵谨臣果然还是对他这个宝贝弟弟下不去手。
做了这么多恶事、捅了这么大的娄子，就只是给人送出国这点不痛不痒的惩罚么？
出国照样过着吃香喝辣的富二代生活，住别墅开跑车，整日里花天酒地，宁逸很快就会忘记痛苦忘掉自己犯下的这些错。
这哪里是惩罚？这他妈简直就是奖励吧。
没心思再做饭，刚好路星昂发信息来问要不要吃火锅，苏郁想都没想，直接就答应了。
简单收拾一下出门，步子刚迈出去，迎面就看到邵谨臣下电梯正往自己这边走来。
心里堵的那口气不上不下，苏郁干脆没理他，哐当一下拉上了门。
邵谨臣站在门边挡住他的去路，拽他的袖角问：“这么晚还要出去么？”
“中医馆开了下一疗程的药，刚取回来。”说着掂起手里的袋子晃了晃。
苏郁冷冷看了人一眼：“谢邵总好意，我现在手不疼了，用不上这些。”
好不容易修复一点的关系再度降到冰点，邵谨臣一脸疑惑，打量着他眉宇间的冷淡，默了默问：“苏郁，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男人根本不晓得自己错在哪，凑近两步低头：“怎么突然这个样子？”
“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开心了，你得让我知道。”
苏郁抬头，冲人虚情假意笑笑：“我不开心，因为你碍着我和我男朋友约会了，我们正准备出去吃火锅。”
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中般，邵谨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男朋友？”
嘴里喃喃这三个字，男人呼吸仿佛停止了很久，头顶一阵阵眩晕，再回过神来时，只剩下眼底的一片慌乱。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他冲过来捏住苏郁的肩膀：“是上次下雨他来找你的时候吗？还是在那更早的以前？”
“苏郁你骗我的对不对？你一定在骗我！”
苏郁拂开他的手：“我有什么必要骗你？”
“邵谨臣，我从来没有向你做过任何承诺，当初让你签离婚协议的时候话也说得很明白了。”
“从始至终，不是你自己死皮赖脸要贴上来的吗？”
说完淡淡瞥了人一眼，转身要走，邵谨臣冲上来将他抱进怀里：“不许你去找他！”
“苏郁，我不让你走，你别走……”
男人的声音明显在颤抖，箍在自己身上的力道大到叫人无法挣脱。
苏郁叹口气，太阳穴一阵突突跳着疼，扒着他的手无力道：“放开我。”
对方非但没听，反而像个逆反的小孩子一样将胳膊收得更紧了。
苏郁闭了闭眼，短暂的思量后狠下心：“邵谨臣，你不放手，以后就再也别想看到我。”
“两年前我能做到的事，放在今天一样能做到。想让我不生气，这少这段时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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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郁没有开车，在路边打了辆出租去到和路星昂约定的目的地。
碍于对方在电视上露脸的机会越来越多，怕被粉丝认出来，苏郁还是加钱让服务员给换了个包间。
火锅店貌似是新开业的，菜品很新鲜还有美味的甜点赠送，路星昂自己要节食，涮的菜全都夹到了苏郁碗里，西瓜端上来也是把中间颜色最红的那几块留给他吃。
苏郁心不在焉盯着锅底升腾的热气，恍恍惚惚间回过神，看到身旁一个劲把菜往自己面前堆的乖小狗，强烈的负罪感由心底涌上来深深将他笼罩。
苏郁突然很想扇自己一巴掌——为自己刚刚在邵谨臣面前撒的那个谎，为自己拿他当挡箭牌利用了他。
路星昂这么优秀专一，明明值得一段更好的感情，为什么要把大好的青春浪费在自己身上。
苏郁清醒地知道自己绝不能因为愧疚跟他在一起，思绪回转，邵谨臣捏住自己肩膀质问是不是在骗他时那双悲戚的眼眸，又会不受控地由脑海深处浮现上来。
苏郁心跟着几不可察痛了下，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潜意识好像还是替他做了选择。
正发愣时，路星昂放下手中的筷子，支着下巴朝他看过来：“从今天见面起你就一直在发呆，是火锅的味道不好吗？还是说……你的心里在想什么人？让我猜猜。”
苏郁抿抿唇收回视线，低声对人说了句：“抱歉，今天这顿饭由我来请吧。”
小路眼里却莫名透着些悲伤：“请完以后呢？下次还会单独和我出来吃饭吗？”
“对不起。”虽然很艰难也十分无地自容，苏郁想了想，还是决定在今天跟人挑明：“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对我来说一直是像弟弟一样重要的人，我承认曾经有想过利用你来填补感情的空白期，有尝试着让自己喜欢上你，可……”
“可我不能那么做，那是在利用你，对你很不公平。”
话说出口，苏郁心里的石头也算落了地，神经也不再那么紧绷了。
路星昂并未看出有多震惊，仿佛对他这番话早有预料，放下水杯笑笑：“终于，这一天还是来了啊。”
苏郁没敢看他，沉默地屏住呼吸。
对方温柔的大手伸过头顶，像是最后一次、有些不舍摸摸苏郁的头：“我倒宁愿，你能一辈子利用我。”
缓了缓，随后很快调整好表情，眯眼冲苏郁打趣：“没关系的，别搞得像你多对不起我似的，我还年轻嘛，现在不谈恋爱，正好能专心搞事业。”
“等哪一天在娱乐圈真混出个模样来，给千万粉丝的顶流巨星当白月光……想想就是一件很牛逼的事。”
苏郁舒口气，拿起筷子给他夹菜：“那你好好奋斗，争取让我尽快享受到这项荣誉。”
“当然会的。”路星昂强颜欢笑，冲他挤挤眼：“情场失意、在职场上总得有点得意的地方吧……”
“不然上帝给我关一扇门又把窗户也封死了，那我这时运不济的前半生，岂不是惨得没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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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吃完火锅，苏郁没再让路星昂送自己，也没有伸手打车。
沿着夜间霓虹闪烁的街道走了会儿，全当饭后散步，走到南浦大桥的时候耳边才总算没那么嘈杂了。
江面有清风拂过，苏郁点了根烟，靠在桥头边的石柱子上深沉地抽起来。
这地方对他来说挺熟悉，记得上次参加完国风展吧……自己还在旁边的垃圾桶里扔过邵谨臣送的一束花。
回头寻找垃圾桶，冷不丁，辅道边停着的一辆小面包车引起了他的注意。
准确来说，这辆车从刚刚出火锅店开始好像就一直跟着自己。
苏郁想了想，烟头掐灭继续朝前走，那辆车竟也发动油门跟着往前开，自己的脚程加快，那辆车一个加速直冲到面前。
推拉门开启，从车上下来两个带着黑口罩的男人。
苏郁本能后退，急中生智从反方向找到空隙准备逃跑，两人冲上来一左一右钳住他的胳膊。
苏郁大喊出声，下一秒，一只白色草药包紧紧捂在了他的鼻子上。
还没来得及挣扎，苏郁眼前一黑身子骤然一软，之后便什么都意识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