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硬归嘴硬,知道苏郁是真的需要,男人临走前还是将自己那块手帕留了下来。
大晚上带病喝了一肚子水、一口东西没吃,出门前还要听苏郁的吩咐帮他把垃圾带下楼。
明知自己不受待见,还要一个劲贱白白往人跟前凑,这样的迷惑行为放到以前,邵谨臣是想都不敢想的,现在却好像还挺乐在其中。
一路磕磕碰碰走来,是苏郁引着他在迷茫的情感状态中缓慢成长、教会他如何真心对待喜欢的人。
虽然还没有完全获得对方的原谅,但能像现在这样找借口时不时在他身边刷一刷存在感,比起人一声不吭出国后自己独自撑过来那两年、以及刚回国时完全把自己当做陌生人的冷漠,现在的相处状态已经算是有了很大的进步,让邵谨臣感到十分地幸福满足了。
翌日下午,邵谨臣结束手头的工作,在没有给对方任何提前通知的情况下,让助理帮自己约了个人出来。
启丰石油最近刚经历过一波内部改革,新上任的周总是从董事长原先几个副手中直接提拔上来的。
邵老爷子有时间偶尔会跟他们董事长喝茶下下棋,这个周总便以为自己也能跟邵谨臣攀上关系了,几次做局邀请邵谨臣前来都吃了闭门羹,原本已经放弃攀附这一层关系了,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对方会主动联系自己。
助理那边并未明说此次会面的用意,周总全当邵谨臣是对自己手头几个项目感兴趣、愿意合作了,故而推掉了跟银行那边很重要的一场饭局,西装革履还带了项目资料前来。
在包间等了快半个小时,男人才带着助理姗姗来迟,进门慢条斯理解着袖扣,周总从座位上站起来、伸出双手弓着腰上前热情迎接。
明知两人吃不了多少,席面上还是按照八凉八热的规矩起菜,周总亲自为男人斟酒,说了些不关痛痒的场面话,直言不知自己点菜是否合他的胃。
男人似乎并不像外界传的那样拒人千里高不可攀,身上的贵公子气质与普通人自是有壁,但私下行事倒也随和:“周总太客气,今天没有外人,咱们吃顿便饭不用这么拘谨。”
邵谨臣几句话简直让他受宠若惊,两人之间的距离仿佛一下被拉进了,周总拍了男人一波彩虹屁,很快找准机会将话题带入正轨:“邵总有时间可以去我们项目上考察,开发区附近后年通高速,咱们标的路段沿途至少能建4个加油站,要是有了您的支持能顺利中标,这一次可绝对是稳赚不赔的!”
对面激情澎湃勾画着合作达成后的宏伟蓝图,男人却好像并没有认真在听,手机接到一条信息后,竟兀自对着屏幕笑起来。
苏郁:「外套忘在客厅了,我放在门口物业,记得让人去取。」
周总适时住嘴,犹疑打量着面前男人,单凭其柔和的眼神判断不像是在手机上说公事,但也没有贸然插话,在旁边观察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小声唤人:“邵、邵总?”
邵谨臣回过神来,冲人挥挥手:“无碍,您继续说。”
“刚刚是我爱人发信息过来,让我少喝点酒,他担心我的身体。”
经他这么一说,对面反倒不敢举杯了,手顿在半空想了想,笑问道:“原来邵总已经结婚了啊?”
说完下意识低头,这才发现男人左手无名指上套着的那只铂金钻戒。
“佳偶自天成,想来邵总爱人一定也是才貌双绝的人中翘楚啊。”
这种不走心的恭维男人听得多了,闻言也只是淡淡勾唇,闲聊似地开口:“周总太见外了,我听我们家那位说,您可是他们公司年消费百万以上的大客户。”
“说来周总和夫人感情当真是好,那条裙子要得这么急,想必也是穿在生日或者结婚纪念日这样重要的场合吧?”
“到时候记得发请柬,邵某一定备份大礼送过去。”
邵谨臣不紧不慢晃了晃酒杯,似笑非笑,偏头朝身旁人看过去。
对面像是突然哑巴了一样,瞪着眼珠思索半晌,才结结巴巴道:“邵、邵总,您爱人他……”
“他姓苏。”
“D.Ducqueen的苏总监?”
男人不置可否笑笑,对方酒杯没拿稳差点磕在桌上。
明显感受到周总的局促,邵谨臣一副很随和的模样,拿起酒瓶替人倒酒,周总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双手捧起酒杯。
“苏郁他近总是加班,有时候回家都已经半夜了,我昨晚还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接了谁的单子这么忙呢。”
周遭的空气突然凝固,一股压迫感油然而生:“听说他最近工作上有些安排没能让您满意,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您不用去总部投诉,直接来找我,我回家跟他说。”
“别人的事可以往后拖一拖,您周总的面子,他可是无论如何都一定要给的。”
男人话说得无懈可击,身旁人大气不敢喘一口,低眉顺眼听着,不知不觉间早已经汗流浃背了。
最后轮到自己接话,大脑像完全空白了似的:“苏总监一人要管整个公司的设计部,确实很辛苦,我之前、我……”
“我倒是不想让他这么累。”男人脸上纵容的意味很明显:“可给人设计衣服是他喜欢的事,我就算再不乐意他在外面受气,也总要支持他发展自己的事业。”
对方唯唯诺诺点了点头。
“周总下次把夫人一起带上,对苏郁这边的设计有什么建议,可以让夫人当面给他提,也可以督促他们品牌改进。”
男人说得挺真诚,对面听后却一阵心虚,连连摆手:“不了不了,苏总监的设计真的已经很完美了!”
邵谨臣靠回椅背,手指轻点在桌面上笑笑:“是啊,咱们常说精工才能出细活,他可是牺牲了在家陪我的时间一心扑在工作上,要是这样的工作态度还不能让客户满意……”
“那我这个在家里坐冷板凳的,可真不知该找谁说理去了。”
饭局到最后,周总愣是合作的事一句没敢再提,为了不显得自己过于不通情理,邵谨臣还是吩咐助理一声,将人带来的资料留下了。
车开出酒店地库,钟佩刚好将电话打了过来,约莫知道她找自己要说什么事,邵谨臣按下接通,听筒放在耳边就只是安静地听着。
“小逸网上那些新闻是怎么回事?”
邵谨臣想说这你应该去问他,未来得及接话,对面再度开口:“你以后真就不管他了?”
“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晓得他和我们家的关系吗?”钟佩很少用这种急哄哄的语气同自己儿子说话:“就算真的不管他,多少也得顾及一下我们家的脸面吧?你爷爷昨天还打电话过来,这件事不能再拖了,你工作再忙至少也叫人处理一下。”
邵谨臣在电话里淡淡“嗯”了声,听到他应允,钟佩语气和缓下来,叹口气:“昨天晚上,小逸在公寓里闹着要割腕,给你打电话你关机了是吧?”
“你昨天晚上在哪?”
男人其实已经听过助理汇报,家庭医生后来也到现场处理了,宁逸的手腕没有伤到动脉只是破了点皮,甚至连绷带都不用缠,医生给他消了消毒便拿着药箱离开了。
邵谨臣靠在后座捏捏鼻梁,实在不知该怎么跟母亲解释,一个真正想寻死的人,是不会在刀片还没割下去的时候就给助理打电话交代后事的。
但也不想母亲再为此烦心,于是在电话里应承会妥善处理。
钟佩让他有时间过去看看宁逸的状况,没等他再说什么,先一步把电话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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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谨臣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再踏足这间公寓,当初费尽心力置办时,也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如此厌恶再来到这里。
四周没有一处开着灯,这间屋子的主人像是不再惧怕黑暗,知道自己会来,抱着曲起的双腿安安静静坐在床角。
邵谨臣打开落地灯走近,宁逸将手腕上的伤口露出来给他看,一双眼睛湿漉漉地望过来,像极了一只受伤急需要抚慰的小动物。
可怜、虚弱、不带任何攻击性地唤他:“哥……”
邵谨臣没有说话,站在床边,不带任何情绪地平静望着他。
“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宁逸用手摸自己的脸:“没有粉丝支持我,没有导演会再跟我合作,不知要陪多少违约金……没有父母家人的疼爱,连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事业也毁了。”
“但是没关系。”说着空洞的眼神望过来,扯出一抹笑:“只要你还愿意来看我,我就高兴。”
“我从9岁那年见你第一面开始就喜欢你了。”深藏在心中多年的情愫,如今终于可以毫无顾忌袒露给男人了:“你根本不了解那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有你陪在身边的时候、一切能感受到的事物都是美好的,你不在我身边,我就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男人明明就站在自己面前,两人之间却像隔着一条银河,宁逸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他可望不可即,跪在床上一点点向男人挪过去,攀上他的手臂:“你可不可以……也低下头来看看我?”
你是邵谨臣,是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邵公子,也是从小在身边照顾我长大的哥哥。我可以接受你的很多身份,但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变成别人的老公,不能忍受你抛下我转身去爱别人。
“你看看我,看看我吧哥。”宁逸带着哭腔乞求,指甲嵌进肉里摇晃男人的胳膊。
邵谨臣将他的手拂下来,宁逸怕人走掉,慌慌张张扑上去,埋头钻进人怀里:“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喜欢我?”
我比他差在哪?我们的眼睛明明长得这么像!
“你把我当成他好不好?你可以把我当成他的。”沙哑的嗓音从未如此声嘶力竭过,宁逸像是疯魔了一样紧紧箍着男人的腰:“苏郁可以为你做的,我也可以,我能比他做得更好!”
说着捞住男人的手放在自己的睡衣纽扣上,邵谨臣将手抽回,他便跪起来当着男人的面自顾自解开衣服。
前襟大片胸膛袒露出来的时候,男人钳住脖子将他摁倒在枕头上:“宁逸!”
绝望的泪水从眼底夺眶而出,宁逸断断续续发出细碎的呜咽,男人愠怒的目光直直望进他眼底,逼迫他不得不冷静下来。
“我本可以不用再管你。”男人虎口的力道一紧,宁逸的下巴被迫扬起来:“可我还要顾及母亲,顾及你死去的父母,顾及家族的名誉。”
“不要再拿自己跟他比,他不是你,在我心里,你永远比不上他。”
男人不再多解释,声音如沉入海底般冰冷:“对你接下来所有的安排,你只用乖乖服从就可以,不听话,之后就没人再保得了你。”
说完松开他,从床上起身,理理衣袖向人投去冷漠的打量:“衣服穿好。”
来家里这么多年,你到底有没有动脑子想过。
我要是真的想睡你……还用等到现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