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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哑巴

喉间 冬祭 3272 2024-12-07 16:30:06

招待所的窗户很薄,抵挡不住这几天强降的寒流,但付然躺在被子里掌心很暖。

宫祈安侧过身咬着烟,手臂撑在他旁边的枕头上,蜿蜒向上的青筋突起得很显眼。

付然沉默地看了一会,手掌扣住宫祈安的手,感受着手心手背交叠的实感闭上眼睛。

他知道宫祈安是可靠的,但这和他偶尔会升起的患得患失并不矛盾。

宫祈安说不要操心那些事,虽然这段感情大约不会公之于众但不代表需要畏手畏脚,一切都有他善后,毕竟这个世界所有人眼里看到的没有真实,只有别人想让你看见的世界。

“好。”他点头应着,又睁开眼去看宫祈安。

正午的光很晃眼,但被冬季的空气吞噬了温度,它越过不算清透的窗户打上宫祈安轮廓,灰蒙蒙的破旧屋子在这个偏僻深林边缘像是遗留的产物。

有泛灰的光跃上突出的眉骨和喉结,窗棱的阴影斜斜打过深邃眼睛和高挺的鼻梁,烟头像是旧的胶片闪着轻微曝光的红。

“你为什么不问我呢?”

烟头随着宫祈安的声音晃动,付然看着唇和滤嘴相贴的位置,没看人眼睛。

“问什么?”他问。

宫祈安皱了皱眉,他知道付然听懂了,也看出来付然当时看见他和女主拍的那场戏时不舒服了。

付然应该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这种剧情的片场,看着自己男朋友主动拉过一个女人让她坐在怀里,胸挤着他挑逗,还抱着人扔沙发上。

他知道自己当时的眼神有多露骨,拍戏就是要让所有人看着都是真的。

还记得那时突然瞟见付然背影的瞬间,他汗都有点下来了。

可他是专业演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演戏早就习惯了,但付然却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男朋友竟要如此光明正大地和其他人这样亲密不堪。

因为工作需要,因为剧情如此,他名正言顺到付然多一句嘴,多质问一下都是对他的不体谅。

所以付然怎么会问呢?

就算把牙咬碎了,估计都还能对他云淡风轻地笑一下说,没什么。

可宫祈安不愿意,他盯着付然没再说话,叼着烟深深吸了一口。

“我没问是因为我知道你们没什么,”付然没再装傻,

“这是你的工作,而且我还知道现在的电视剧连售后都有了,更别说你正经拍戏,我理解。”

理解......

那天夜里被女人闯进屋子也不吃醋,今天看见女人拿胸蹭他也理解,这恋爱谈的真是包容天地。

宫祈安甚至怀疑自己就算是某天出轨了,付然都能说他们贵圈太乱导致最后这种结果也是必然。

恋人能迅速接受背叛无非两个原因,要么是感情不够,能谈谈不谈拉倒,要么就是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因此这中间无论经历什么,那都是必然过程。

其实这段时间,宫祈安很偶尔地能察觉到付然身上有股隐秘的矛盾感。

他把整个人完全地、彻底地交付进这段感情,对他们的明天和以后用心至极,可同时却还有种……放任,好像早就做好了准备,每天都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天。

极端的两者在这具沉稳的身体里来回拉锯,短暂维持着平衡。

可迟早有一天会把他凌迟致死。

这毛病得改,宫祈安把手从付然掌心里抽走,看着付然一下睁开眼,冷笑着嘲道:

“我男朋友真是心胸宽广,说不定等哪天我和别人滚到床上,相信也是可以理解的。”

恼人的烟味缭绕升起,烟雾在他们之间隔出一片朦胧的界限,够得到却又看不清。

话太难听了,宫祈安吸了口烟,但他不得不这么说,不下猛药付然永远都摆脱不了这种状态。

可他还是低估了付然抑制情绪的能力。

当付然伸手过来的时候他咬了下滤嘴,这时候挨一拳都不意外,可没料到付然只是抽了他的烟。

滤嘴上有一圈显眼的牙印,被付然咬在嘴里深深吸了一口,过了肺。

宫祈安都不知道他会抽烟,从未见过。

猩红的火星在呛人的空气里独自明灭,付然沉默地看了眼床头,没有烟灰缸,他手指下意识往烟头掐,却被宫祈安厉声喊住了。

宫祈安大约是有点吓到了,瞪着眼睛看他。

他动作轻顿,撩起眼皮,沉沉的黑眸回视着宫祈安,像是故意地,下一秒他两指一撮直接捻灭了火星。

宫祈安当即眉心一跳,烟灰没来得及扑簌簌地飘落,就被付然扔进了垃圾桶。

“哥,”付然任由宫祈安扯过他的手查看,

“别这么和我说话,挺难受的。”

手指尖有点被火燎过,但因为速度很快不至于受伤,可还是有细密针尖扎进来的尖锐刺痛,但这种时候的确能减轻刚才胸腔里那股四处冲撞却不得发泄的於堵。

“付然你……”

宫祈安字音都从咬着的牙缝里挤出来,他气得把人直接从床上拽起来推到厕所,拍开水龙头把付然的手放底下冲,

“真的是够狠的啊,已经会威胁我了是吧,其实我发现你比我会拿捏人啊,你是真听不出来我刚才是什么意思?就宁可自己在这作也不跟我说一句重话?我难不成是你供的哪座神像吗?”

冬天的水简直就像万年不见天日的寒冰,明明哗哗流动着,可付然都冰得快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指了,他从宫祈安的掌控下抽出手,转身按在了宫祈安肚子上。

“嘶——”

宫祈安腹部的肌肉明显地紧缩,可人都被冻得抽了口气却没往后躲。

“以后再跟我说这种话,”付然用他肚子熨烫的体温暖手,

“晚上就只好把你阉了,我说明白了么?”

“......”

话重成这样多少是有点超出宫祈安掌控的,但他他冒着失去下半身的生命危险还是没忍住笑了一下,这一笑气就没法再生下去了。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忽然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和付然吵架。

他每次气势汹汹地说什么,付然都不会冷战不会上头。

他们之间没有激愤得失去理智那一步,不需要等待各自漫长的冷静时间,付然能迅速清楚地理解到他的意思,并作出相应的回应。

以至于问题解决的速度其实快得让人有点不适应,但宫祈安确实更不喜欢吵架,他以前每次都是吵着吵着就懒得吵了,因此接下来的行为大概就是别人口中的冷暴力。

他只是单纯的烦,但如果某天付然真的跟他发火了......他想不出来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事。

后来,他们的午饭还是用盒饭解决的,乔乔去取了两盒,之前付然觉得这菜看着一般,但尝了才知道,是真挺一般的。

他这次探班横跨了大半个中国,但也就呆了一天一夜,因为年前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忙。

宫祈安的戏排得也很满,不过两多月后过年剧组放假,肯定会回来过年的。

这段时间他们每天都会视频一小会儿,有几次累极了,宫祈安就那么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隐约间听见电量低的提示音,一摸手机还以为摸到了开水壶,烫得他吓一跳,一睁眼却发现付然正吃着早饭,单手撑头看着他刚睡醒,接着声音好听地道了句“早安”。

他不知道付然就这么安安静静看了他多久,但是那一瞬间他的确是感觉到在这个世界的那一个位置,是他完全想念的、就该归属的地方。

可宫祈安很偶尔也会划过某些念头,比如……付然也会这么觉得吗?

不知道是不是他过于敏感了,自从两个月前那次探班之后,付然就再也没主动问过他们拍戏时候的事,也没有再说想过来探班的事了。

不提不问不知道,像是付然以前形容过的他自己——逃避,他很擅长,像是某种下意识地保护机制。

但只要宫祈安主动提到片场的事,还是能感觉到他非常感兴趣,毕竟那是他不在的宫祈安现在的世界。

异地的空间给予了恋爱里足够的空隙,宫祈安听着付然每天给他讲配音那些搞笑的事还有周围快要过年的氛围,那简直是比香薰蜡烛的火光在黑胶唱片的转动里缓缓晃动还要治愈的事。

可直到还有五天过年的时候,剧组放了假,宫祈安比和付然说的提前一天半夜飞回了家。

到了楼层他急切地按着电梯开门的按钮,可当他敲开付然房门看见人的瞬间,裹着风的步子就那么定在了原地。

付然瘦了。

仅仅两个多月的时间瘦得非常明显,倒不至于暴瘦,可下巴瘦得有点发尖,锁骨的骨骼很显眼。

宫祈安不知道自己在门口愣了多久,直到一股穿堂风刮过走廊,后背忽觉一阵凉意他才意识到自己匆匆赶来跑出的汗都变冷了。

付然大概也是被宫祈安的眼神吓到了,过了会才想起来把宫祈安拽进屋。

“你……怎么回事?”

宫祈安按着付然的肩膀,声音卡了一下,他脑子有点转不动,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识设想的坏事太多给堵住了。

明明几乎每天都在视频的,但他竟然完全没注意到。

也不知道是镜头拉宽了人,还是他只顾着沉浸在付然任何时候都能提供给他的情绪价值里。

“没事,别紧......”

付然话说到一半却被宫祈安打断了,

“你别总跟我没事没事的,你他妈没事你突然瘦成这样?!我就跟个瞎子一样什么都没注意,你也跟个哑巴一样天天就知道哄我开心,别的你是一点也不提,你到底把我当成你的什么人啊?!”

行李箱被宫祈安撞到了,屋里的暖气很热,可他羽绒服都忘了脱,就这么捏了捏付然的肩膀,又往下握着胳膊,“真的瘦了......”

眼看着宫祈安着急了,付然赶紧拍拍他,

“我身体是真没事,”其实没瘦几斤,只是原来就不胖而已,他说完沉默了一会,宫祈安虽然着急但也忍着没催,

“嗯……我妈身体不是一直不好么,前一阵刚检查出来了,胰腺癌,”

付然看着宫祈安,忽然就觉得身体里那些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疲惫,像深稠泥潭上鼓出的气泡一般一点点缓慢地涌了出来,他说得有些艰涩,

“其实……也不是没有预兆,胰腺炎反反复复多少年了,脸色总是发黄,但以前我没想过,也可能是逃避往不好的方面想,”

“可我欠她很多的,”付然扯着嘴角忽然笑了下,笑得宫祈安都不能确定那是不是笑,

“我以为到时候等她出来,或许可能稍微弥补一下,其实也就一年就能出来了,但我感觉我好像就......等不到了吧,”

被握着的胳膊传来一股力量,他被人忽地拉进怀里。

衣服上明明还沾染着冬雪味道,可温度却已经被室内暖起来,付然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哥......你说,我怎么办啊……”

作者感言

冬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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