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然已经很多年没有休过完整的十一长假了,今年也不例外,尤其最近拜“安然入睡”所赐,他接下来的工作将要比春耕的牛还忙。
“诶然然,现在有事没?”
付然刚从棚里出来就被熊哥叫住,他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你看见《做尘》那个试音没?”
“看见了,”付然点了下头,“冬雾笙老师那本新书的吧。”
“诶看见了?看见了那你怎么不试呢?”熊哥纳闷,“我听说那几个工作室的都快抢破头了,这次非常大手笔啊。”
“我么?”付然回忆了一下,“我不适合,怎么说也得是个大嗓吧。”
“大……不是,”熊哥摆了下手,“想啥呢谁说要你配攻啊?这次咱攻不了受一受还不行吗。”
付然听着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道:“……也不是不行。”
不怪他惯性思维,他是真的好多年没纯受过了,以至于自己都下意识快把自己定型了。
“咱们小海奇奇也都试了,你们努努力谁行谁上,尽量还是让雾笙老师和咱们合别让隔壁抢了,”熊哥拍了拍他肩膀,“回去赶紧好好琢磨琢磨,我看了,真挺适合你。”
按照以往的经验,配冬雾笙的书基本只会有两个极端结果出现,要么是因为粉丝量众多,选角或者制作等等不符合预期而引发剧烈争议被喷到死;要么就是因为故事本身就决定了极高的下限,因此播放量一飞冲天。
但不论黑红还是爆红都是无可厚非的巨大流量,因此试音竞争的激烈程度堪比千军万马过钢丝。
不过热度这种东西对于付然来说已经不是必须的了,毕竟能和宫祈安组男性cp这事,无论是从配音圈还是任意哪个赛道来讲他都已经是是史上第一人了,所以现在能追求的不是量而是质。
虽说冬雾笙出品必属绝品,他还是认真看了《做尘》这本小说的设定。
故事是有关一个虽离家出走却成熟稳重的富二代和一个性格孤僻实则内心温柔的邻居少年,两个主角年龄相差十岁,时间线从少年十岁,富二代二十岁开始,一直到十八年后结束,是个双向救赎的故事。
付然最开始按照惯性只扫了一眼富二代的试音风格,他的声音和成熟稳重的适配度并不算太高,不过现在这么一看,这个之前没注意过的少年好像的确可以一试。
“付然!”
身后突然又有人叫他,听这嘹亮的声音没回头就知道是豆豆,但按理说平时豆豆很少这么连名带姓地叫他。
“怎么……”
“你跟我过来。”还没等付然话说完,豆豆就一把拉着他进了电梯下楼。
银色的电梯门轻轻合上,豆豆一句话没说,直到他们走到一楼的走廊尽头豆豆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我问你,”她蹙眉咬了下嘴唇,接着抬眼定定盯住付然,“那个男的到底是谁?”
那个男的?还是在问宫祈安的事么……
付然其实并不怎么想回答,毕竟他自己都理不清到摆烂的程度,但看着豆豆少有严肃的表情,他知道这都来源于关心,于是笑了下,
“总之不是你家秦汉文,急什么。”
“哎!”豆豆听着他依然避重就轻的回答气得跺了下脚,瞪着他急道:“你要是能不坑自己还用我操心?!这几天我真的日思夜想,到底又是从哪跑出来这么一个祸害!”
“我们真没有什……”
“你别打断我,”豆豆往前走了一步,压着声音但依旧挡不住那股焦急,
“虽然你离开单位见了谁我不知道,但我看你平时忙得起飞,怎么想都感觉应该就是在单位碰见的,所以我把这一阵见到的在你身边的人挨个捋了一遍,结果,”她瞟了眼周围确认没人深吸了口气,
“结果捋出一个最不可能的人……”
“别瞎猜了。”付然忽然出声打断她,他偏了下头像是被窗外的阳光晃了眼,后撤半步站进角落的阴影里。
豆豆站在原地,看着付然抱着胳膊倚在身后冰凉的白墙上,沉着的眉眼被在这一刻忽然变得又冷又疏离。
她怔愣了一瞬,这种模样的付然她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付然虽说平时看着可能是酷的偶尔还有点拽,但和朋友在一起时其实从来都是脾气最好的那个,而上次这种把别人推开的抗拒感的出现,还是在大二那年发生了那件事之后……
付然似乎很快就振作了起来,快得超乎所有人意料,但她却清楚地知道他其实没有好起来,甚至直到现在都没有……
豆豆站在他面前,眼圈忽然就红了。
“哎,”付然一下站直了身子,抱着的胳膊松开垂在身侧,他看了会终于无奈地扯了下嘴角,像是想笑给她看,“那你捋出来的是谁?熊哥么。”
“熊个鬼!你是真烦人啊!”豆豆气得跺了下脚,她回头看了眼周围又深吸了口气,“是……是宫祈安吧?”
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付然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没再说话,豆豆直视的目光他看不下去,转头沉默地望向窗外。
那里什么也有,只有他不该有的默认。
“付然!”豆豆忽然猛地推了他一把,“那是宫祈安!你疯了吗???”
“宫祈安……”付然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他的眸子缓缓沉下来,不知道是在问别人还是在问自己,他轻轻开了口道:
“宫祈安碰不得么?”
听了这句,豆豆捂着额头又闭眼抓了下头发,与以往的恨铁不成钢完全不同,她现在的状态与其说震惊反而更倾向于焦躁。
“我就不跟你讨论他弯不弯直不直的问题了,”豆豆吸了口气,“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虽然我也不确定有没有误会什么的,但我觉得至少你要清醒一点,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付然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毕竟宫祈安的电影这姑娘是一个不落地追着看完,那天见到真人更是激动得直接废掉了他一件t恤。
“你不是很喜欢他么?”付然没太想通。
“大哥,我喜欢的是他团队呈现出来的那个宫祈安好吗,谁知道他真人什么样啊,”豆豆叹了口气,
“反正事情呢是这样,老秦最好的朋友,就求婚那天打视频来说在剧组来不了那个编剧,他就前不久在宫祈安的剧组呆过,你知道这个剧组当时发生过什么事吗?诶,他跟你提过吗?”
不久前?是《将军冢》么……
“我不知道,”付然摇摇头,“我们,其实没聊过太多。”
“没……行吧,”豆豆白了他一眼无语地又叹了口气,然后压着声音凑到付然耳边,
“他们剧组有天凌晨有个男孩被抬出去了。”
“什么……意思?”付然蹙起眉心,这一句话的信息忽然压得他思维有点沉。
“嗯……具体情况就是他们剧组住的酒店,有天凌晨老秦他朋友睡着睡着就听见门外走廊有什么声音,结果从猫眼就看见几个男的把一个男生抬走了,也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怎么,那男生本来是他们的一个小演员,抬走的时候身上是盖着衣服的,反正之前肯定没穿,然后宫祈安……就穿着浴袍从房间里出来跟那几个抬人的说了什么,说完就回屋了。”
在凌晨,没穿衣服没有意识地被抬出来,接着宫祈安穿着浴袍走出来和抬人的讲话……
这种情况总结完就只能联想出两个大字,
肮脏。
突然就像是触发到了什么,几天前的某些场景从脑海里迅速闪过。
那天晚上宫祈安在家里逼得他一步步后退说出了几句话:
“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没权没势又有野心的漂亮孩子最招人喜欢……
知道自己今晚吃的喝的是什么吗?知道这屋子里有几个摄像头吗?知道我到底做不做人啊……”
原来,真的会有这种事发生。
他之前其实还一直觉得宫祈安那天说的话多少有点小题大做,一个男人还能被怎么样?
可现在来看……井底之蛙了。
“嗯,我知道了。”付然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应了声,接着抬手拿起手机。
“不是你知道什么了啊?”豆豆一把按住他的手机,“你别恋爱脑啊我跟你讲!你这么直接问他这事他肯定不会说实话的。”
“我不问,”付然把手机屏亮给她看,“震动呢,来电话了。”
大概是豆豆之前情绪太激动,都没能注意到他手机在震,于是说道:“啊,那你接……我靠!”
她瞪着眼睛盯住手机屏幕,接着刷刷后退两步捂上嘴。
付然看着她一副白天活见鬼的表情,于是把手机朝向自己,来电备注三个大字硬是晃出了鬼影:
宫 祈 安
怕什么来什么。
他扫了眼把嘴狠不得直接捂进脑子里的豆豆,走到窗边接起了电话。
“喂,”
他只说了一个字就顿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有点不知道该用什么称呼叫人,但好在宫祈安没有在意。
“在哪呢?”宫祈安直接问道。
“工作室。”
“嗯?已经开始上班了?”宫祈安有点诧异,“那晚上忙吗?几点下班?”
当人开始问忙吗几点下班的时候,大概率就是有事要找,付然听见这问题后犹豫了两秒,还是按实话说了。
“大概六点就能,但之后我自己有个试音要录。”
“什么的试音?”
“冬雾笙老师的新书。”付然刚答完就忽然隐约感觉有些奇怪,宫祈安问得多少有点细了。
“那你好好录吧,”宫祈安的声音听着忽然含糊了起来,像是咬了根烟在嘴里,“我要和熊哥吃饭本来打算叫你的。”
宫祈安的音色本来就低,穿过话筒后那股特殊的质感……这种味道付然听过,在宫祈安前年播的一部片子里,他裸着上半身从床边站起,被子堆叠在身后,白色的烟雾从宽肩斜上飘渺而出了一片朦胧。
那时候他开口就是这种味道。
付然拿远了手机,两秒后重新放回耳边,
“一会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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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