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 陆之奚开学了。
他一直是个配合家里一切安排的孩子，哪怕日程再累，学业再繁重, 也不会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因为这样可以至少让妈妈感到满意。
但现在，陆之奚只要想到有只小狗在家里等他，就哪里也不想去了。
“我给你建了脸书账号, 你可以随便用我的电脑。”
清晨，陆之奚出门上学前，把小狗抱回卧室，小声对她说：“但你要小心点儿, 别被佣人和我妈妈发现了。”
他换上了一身写有校名的深蓝色领短袖和薄毛衣，浅栗色的头发蓬松微卷, 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小男孩。
蒋萤在交流按钮上拍了一爪子：“ok！”
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肉垫, “那你可以多给我发消息吗？”
“ok！”
纽约的春天里，日光薄暖而轻盈，蒋萤站在明净的格子窗边目送陆之奚走上黑色轿车。
她注意到他回头看了一眼, 抬起爪子按在窗上当做告别, 浅棕色的小肉垫在窗户上按下一道浅浅的印子。
等陆之奚乘车离开后，蒋萤撒腿往卧室奔跑。
陆之奚发现她的秘密后, 特意嘱咐了佣人以后只需要在饭点的时候照顾她, 给她充分自由的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情。
蒋萤一路小跑回到卧室, 从小狗专用门走进去，先是跳上了一个踮脚的小凳子，再跳上椅子，奋力爬上书桌，爪子拍动键盘。
开机准备学习！
自从知道自己会在未来变回人类, 还需要继续参加小升初考试，她就再也不敢懈怠，再加上陆之奚每天的学习强度堪称恐怖，更是大大激励了她的斗志。
「为什么不理我。」
蒋萤收到了一条消息，随后缓慢地用一个键一个键地打字输入：「我在努力学习。」
「你在家里还开心吗？」
「超级开心。」
陆之奚盯着这条消息，沉默了一秒。
他很想她，在学校过得一点儿也不开心。
于是他又发了一条消息：「放学后我要去打网球，你想去看我吗？」
蒋萤还没有现场看他打过网球，立刻开始心痒痒，陆之奚便让佣人给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带去他训练的网球场。
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纽约的天空是粉紫色的，露天网球场的地面像片深蓝色的湖水，夕阳余晖落在茂密的绿树上，在地面投下一片片云朵般柔和的影子。
能出门玩耍，蒋萤心情特别好，一走进球场就看见陆之奚正拿着球拍与一个同龄的男生说话，立刻迈开腿奔向他。
“那是你的小狗吗？”
陆之奚目光一转，立刻看见一团扎着蝴蝶结的棕白色毛团向他欢快地跑来，扎成小辫子的毛毛迎风飞扬。
他蹲下身，放下球拍张开双臂，在小狗朝他怀里一跃是稳稳接住了她。
“Alex，我可以摸摸她吗？”
蒋萤从陆之奚怀里抬起小脑袋，看向旁边男孩儿。
这个男孩儿有一身健康的小麦色皮肤，浓眉大眼，正在两眼放光地打量她。
她还没有见过陆之奚的朋友，这会儿便有些好奇地朝男孩儿的方向嗅了嗅，有清新的洗衣剂、运动过后轻微的汗味和一点点陆之奚的气味。
看来是和陆之奚关系还算亲近的朋友。
Zach见小狗一脸好奇地看着他，湿漉漉的鼻子耸动细嗅，两个小爪子搭在陆之奚的小臂上，忍不住朝她伸手。
却没想陆之奚忽然抱着小狗扭了一个方向，干脆利落地拒绝：“不可以，她认生，你会吓着她的。”
Zach不死心，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酸奶球。
糖纸被拨开，浓浓的奶香味立刻往蒋萤鼻子里钻。
蒋萤向来是个意志坚定的人，除非有好吃的诱惑她。
她盯着那颗酸奶球，立刻能猜想到它的口味一定酸酸甜甜，奶香浓郁，也许像奶酪和糖果混合的味道。
津液在口中迅速分泌，蒋萤眼巴巴地盯着Zach捏着酸奶球的手，在他递过来时迅速伸出脑袋叼走了酸奶球。
好吃！
她的小尾巴刚想摇一摇，就被人轻轻攥住了尾巴尖。
Zach笑嘻嘻地对他说：“Alex，你的puppy很喜欢我。”
“贪吃鬼。”陆之奚垂眸看着她，指尖揉着她的尾巴。
中场休息结束，教练过来招呼大家上场继续训练，“注意刚才讲过的站位和步伐，两两一队，正手接发球！”
陆之奚和Zach一队。
蒋萤趴在休息椅上，身下垫着陆之奚的毛巾，聚精会神地看他们对打。
不知道是不是经常运动的缘故，无论是陆之奚还是Zach都比同龄人高挑许多，挥拍一来一往地击球都相当有看头。
教练抱臂在旁边观看，其他学员输球后也凑在场地边缘起哄。
“Zach，你这次能赢Alex吗？”
“不能总是输给他啊，在他来之前，你可还是最厉害的学员！”
这不是正式的比赛，但蒋萤却在起哄中开始感到紧张。
一旁随行的佣人见她站在休息椅上来回打转，伸着脑袋想穿过围成一排的人群去看赛事情况，便将她抱起来带去了视野更好的位置。
陆之奚余光看到她来了，忽然双手握拍反手击球。
亮绿色的网球上旋，以惊人的速度在空中划过。
周围响起欢呼声。
“Alex！说好的用正手呢！我还没练过这个！”
Zach沮丧地说。
蒋萤也很激动，冲到他身边围着他脚边转。
陆之奚抱起小狗，冲她露出一个笑容，邀功般地问：“我厉害吗？”
特别厉害！
网球训练结束，蒋萤被陆之奚抱着坐上家里的轿车。
车窗打开，她探了个小脑袋出去，视线之内是纽约繁华斑斓的街道，晚风迎面吹来，清清凉凉，柔顺的毛毛都被向后吹去。
这条路却不是回家的路，蒋萤有些好奇地观察着路边街景，最后见车停在了一家粉色门牌的店面。
陆之奚摸了摸她的后背，“Zach就是在这里买的酸奶球，里面还有很多口味，我带你去看，买吃什么都买下来。”
店内飘着一股浓郁的奶香味，蒋萤安安稳稳地坐在陆之奚怀里，小爪子一挥。
陆之奚迅速领会她的意思，对店员说：“草莓的、蓝莓的、牛油果的，还有那一排地口味，都包一袋。”
他又让佣人把家里的地址给店员，之后每周都固定送新到家中，免得再来这里跑一趟。
到家时，天色已经全黑了，时针将要指向八点。
蒋萤在路上吃了好几颗酸奶球，肚子半饱不饱，这会儿很想吃肉和水果换换口味。
她一到家就迈动腿冲向餐厅，很快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餐桌上摆着生蚝、鹅肝酱配烤面包，香煎比目鱼和烤牛排，她的小餐椅上是三文鱼菠菜蛋卷和火鸡红薯泥。
可她高兴还没过两秒，忽然从陆琇脸上看到了冷凝的神情，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下意识后退几步，恰好撞上陆之奚的腿，随后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拖鞋上。
每次陆琇要生气的时候，总会露出这一副表情。
她为什么生气？蒋萤记得他们离开网球场时，陆之奚已经给家里打电话报备过了呀。
陆之奚却很淡定，将手里的精致的小礼盒放在餐桌边，里面是甜品店里热门的低卡豆乳酸奶慕斯。
“妈妈，我给你买了蛋糕。”
陆琇却指着墙说：“这不能弥补你晚回家的过错，站到那边去，今晚不要吃饭了。”
蒋萤愣愣地看着陆之奚一声不吭地站到墙边，丝毫没有给他自己辩解的意思。
回家时欢快的氛围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压抑的气息如铺天盖地的乌云般笼罩他们的头顶。
她迈开腿想要往陆之奚那里走，可却被陆琇一把抱起放在了桌边。
陆琇对她说：“你吃饭。”
蒋萤盯着盘子里搭配得当，赏心悦目的小狗饭，却突然失去了胃口，趁陆琇和佣人不注意跳下桌。
这桌子有些高，地面有些滑，她的脸朝下、屁股朝上，猝不及防摔了个大马趴。
“puppy！”
原本老老实实站在墙边的陆之奚冲过来抱起她。
蒋萤被地板撞得有些头晕目眩，摇了摇脑袋，终于清醒了一些。
陆琇也被刚才那动静吓了一跳，立刻走来从陆之奚怀里接过小狗，又把她放在了桌边。
“Alex不听话，不能吃饭。”她跟小狗说。
蒋萤又嗷呜了一嗓子。
他不吃我不吃。
陆琇见小狗坐在椅子里，有拒绝吃饭的架势，这才回过神来。
小狗是在护着他。
她皱着眉看了一眼站在墙边的儿子。
就算提前给家里打电话说明情况又怎么样呢？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是规矩，如果放过他一次，那以后还怎么管教？
可见小狗眼巴巴地看着他，陆琇又不可能让她跟着陆之奚一起不吃饭。
她叹了口气，对陆之奚说：“算了，下次不能再这样。过来吃饭吧。”
晚饭结束，回到卧室后，陆之奚又开始了睡前最后一项学习日程。
蒋萤端坐在桌面，观察他的神情。
他仍然乖巧地按照妈妈的要求在夜里学习，但长睫毛偶尔的微颤和电脑屏幕上迟迟没有翻动的文件页面暴露了他的心情。
蒋萤挪到他手边，将脑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小臂感受的温温软软的触感，陆之奚回过神来，垂眼一看，小狗睁着湿润的眼睛正看着他。
“对不起，今晚忽略你了，你想聊天吗？”他轻声说。
陆之奚锁上门以免有人进来，随后将她抱到了交流按钮边上。
虽然小狗可以在电脑上打字，但交流按钮仍然是最简便的说话方式，为了让她能够更轻松地进行交流，这片交流按钮已经铺满了这一小片房间。
蒋萤伸出爪子拍了几个按钮：高兴点儿。
他摸了摸她的头，“谢谢你。”
沉默了一会儿，陆之奚又开口，轻轻道：“是我的错，我总做错事。puppy，我不像你这样讨人喜欢，你的爸爸妈妈一定很喜欢你。”
小狗摇了摇头，又按了几个键：我妈妈不喜欢我，她离开了。
随后又拍下两个单词：「my」「dad」
交流按钮里没有酒精这个词，她思索片刻，随后机智地举起爪子模仿喝酒的动作。
放下爪子，小狗身子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啪叽倒在地面上，四仰八叉，露出白色绒毛覆盖的嫩粉色小肚皮。
陆之奚看见小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小尾巴还在轻轻甩着，随即领悟到她的意思。
他抿了抿唇，迟疑地问：“以前......你是不是总是吃不饱。”
蒋萤蹦起来，一爪子拍下一个按钮：「yes」
她又蹦跳着按下几个词：「puppy」「here」「food」「snacks」。
是来到这里之后，她才每天都有好吃的食物和零食。
陆之奚捧起她的脸蛋，认真地跟她说：“puppy，我一定不会再让你挨饿了。”
蒋萤高兴地仰头，和他亲昵地碰了碰鼻尖。
Alex最好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纽约进入了夏天，日光灿烂又热烈，安东尼又回了一趟家，夫妻俩短暂地和好了，带着孩子和小狗去南汉普顿度假。
度假的庄园巨大无比，蒋萤大多数日子都在吃吃喝喝，而陆之奚也短暂地放松了一下，每天的学习时间缩减到六个小时。
他在上课时，蒋萤就跟着陆琇出门散心。
小镇上都是来这里度假的富人，到处都是奢侈品店、特色餐厅和美容院，而蒋萤在这里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陆之奚其实有很多非婚生兄弟姐妹！
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是她在某天跟陆琇一起去美容院时，撞上了陆之奚爸爸的一个情人。
这间美容院专为贵妇的小狗们开设了美容服务，于是蒋萤在享受spa的时候听见了店员小姐姐们的讨论。
那位女士是位富家小姐，已经结婚了，和丈夫育有两个婚生子女，之后就各玩各的，在那么多任男友里，她只跟安东尼生过一个非婚生子
“对于她们来说，自己的丈夫同时是别人的男友是件很正常的事情，这完全比不上能够经常坐私人飞机去巴黎购物来得重要。”
一个叫Tracy的店员说着，瘪了瘪嘴。
“太疯狂了。”
另一边，Lisa一边给小狗修剪爪子，一边说：“得了吧，你刚来这里才会觉得奇怪，这事情不算稀奇。”
“你还知道什么？说来听听。”Tracy催促她快说。
小狗抬头，也露出好奇的神情。
“安东尼的前女友Helen，一个拉美裔的模特，生了一对双生子，不知道爸爸是谁，但所有人都知道是安东尼的。那两个孩子跟威廉姆斯家的小少爷Alex是同学听说威廉姆斯夫人威胁安东尼要让那两个孩子转校，安东尼就和她分居了。”
说罢，Lisa低头看了一眼小狗，笑着说：“你怎么听得这么认真？你听得懂吗？”
蒋萤已经听愣了。
她回到家时无精打采，陆琇以为她饿了，让人提前准备了晚餐，结果这晚上她也吃得很少。
陆之奚放学回家时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将她抱回房间后问她是不是不舒服，蒋萤告诉他自己很好，只是没精神，但他却无法放下心来，还是把医生叫来了家里。
“她的身体没问题，也许只是心情不好，你们可以多陪陪她玩游戏。”医生说。
陆之奚反省了自己最近的安排，认为是他用来陪伴她的时间太少，于是冒着被妈妈教训的风险申请今晚陪小狗玩耍。
“可以。”
陆琇破天荒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她刚刚收到了陆之奚的成绩单他在学校的表现很好，远远比另外两个没名没分的野种要优秀得多，偶尔陪一下小狗也不是不可以。
夜里睡觉时，蒋萤趴在了陆之奚的胸前。
陆之奚又比普通的八岁孩子体格要大，而她的身体很小，恰好可以把两条后腿舒舒服服地展开，肚皮贴着他的胸口，能清晰地感受得到他的心跳。
今天晚上，她其实有好多话想跟他聊，好多问题想听他的想法。
为什么我们总是遇上这么多不快乐的事情呢？
好像爸爸妈妈们也无法过好他们的人生，难道人生总是如此吗？
Alex，你从来不哭，但你有时候也和我一样难过吧。
陆之奚看见小狗在沉思，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悄悄地摸着她的小短腿。
毛绒绒的小腿腿，软软的肉垫，怎么摸都摸不够。
等小狗忽然抬起眼，用湿漉漉的眼睛凝视着他的时候，陆之奚才轻声开口：“puppy，你在想什么？”
蒋萤跳去按钮边，拍下了「dad」和「mom」两个词，她觉得不准确，又想不到别的词代替。
索性不说了。
陆之奚很聪明，必然会问她今天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事情，而蒋萤不想勾起他的伤心事。
但她这副模样落在陆之奚眼里，却有了另外的意思。
他以为她想家了。
虽然爸爸妈妈不一定是好父母，但还是会想念他们。
他很理解，可他舍不得。
陆之奚默不作声地将她抱回床上，小狗随即像以前那样缩成一团躺在他枕边。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床铺上，静静地笼罩着两个各有心事的小朋友。
他们依偎在一起，困意覆盖烦恼，渐渐睡着了。
圣诞节来临时，陆之奚迎来了他的九岁生日。
家里提前请专人花费三天时间换上了圣诞装饰，一颗巨大的圣诞树摆放在一楼客厅。蒋萤也拥有了圣诞装备一件红色呢子的小衣服和棕色鹿角发夹。
陆琇在平安夜那晚将圣诞配色的袜子挂在了蒋萤的小窝上，第二天，她起床时蹦到小窝上扒拉，惊喜地发现里面有两份礼物。
一份是香奈儿呢料制作的小衣服和棕色鹿角发夹，是陆琇送给她的。
另一份礼物是一条满钻项链，是陆之奚用他花不完的零花钱请人提前半年定制的。祖母绿切割的钻石紧挨着连成一串，像是一块块晶莹闪烁的冰糖。
“听说女孩子都喜欢这种亮晶晶的东西。”
陆之奚给她带在脖子上，跟她脖颈处晶莹的月光石叠戴在一起，蒋萤便有了公主小狗的气质。
他又小声附在她耳边说：“等以后你变成人类了，还可以当手链，喜欢吗？”
蒋萤喜欢极了，可惜她没有办法给陆之奚准备礼物。
“你就是我得到的最好的礼物。”陆之奚摸了摸她的头。
陆琇的心情难得不错，看见小狗穿着一身漂亮的呢子小衣服从走廊里跑出来，脖子上还戴着亮晶晶的项链，立刻将她抱到怀里。
“小宝贝真漂亮。”
一旁的安东尼便附和：“你把她养得真好，亲爱的。”
他在前几天就回别墅住了，昨天是平安夜，一家子还去了老爷子那边吃饭，蒋萤作为家庭成员还被陆之奚抱在怀里，和其他家族成员一起拍了合照。
但家里热闹欢乐的氛围在将近中午的时候结束了
因为安东尼临时通知陆琇，这场派对还会有几个不在名单上的人来参加。
包括他的前女友Helen。
她现在和另一个科技新贵在谈恋爱，这回会和男友带着两个儿子一起来参加派对。
“这只是出于社交需要，我最近在考虑投资她男友的公司。”
陆琇原本在给小狗梳毛，听到这个消息，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嗤笑一声。
“今天是Alex生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的生日，亲生儿子和私生子挤在一起，真是不要脸。”
安东尼虽然知道自己理亏，但陆琇说话实在难听，他试着哄了两下，见她哄不好，便直接懒得装样子，起身离开客厅。
陆琇把小狗放在地上，面无表情地转头往窗外望。
蒋萤朝陆琇呜了一声。陆琇微微转头，眼皮微微垂下，冷淡的眉眼间泛着一丝泪光。
“把puppy带走，今天人多，别让她乱跑。”她对陆之奚说完这句话，又平静地转过头去。
蒋萤被陆之奚安置在一楼的一间书房里。
“客人等会儿就要来了，我过一会儿再来陪你。”
见他要走，她下意识咬住了他的袖口，坐在沙发上担忧地看着他。
陆之奚和她对视两秒，随后笑了笑，“别担心，我很好。”
他真的还好吗？
蒋萤作为局外人，想到私生子会来到生日派对，心里都觉得很难受。
见陆之奚没有多说，她也不多问，安静地待在书房里看动画片。
这里有一扇宽敞的窗户，视野极好，往外望去是别墅的后花园，对面则是一片落地窗，能看见开派对的会客厅。
过了中午，客人们逐渐来了，衣着靓丽的夫妻们和他们打扮精致的孩子一边吃下午茶一边聊天，孩子里还有之前在网球场遇见的Zach。
蒋萤趴在窗边，试图寻找陆之奚的身影，忽然和对面一个小男孩对上了视线。
她不认识那个孩子，很快移开了目光，却没想过了一会儿，那孩子沿着长廊来到了小书房。
窗户被敲响，那孩子隔着玻璃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蒋萤也坐起来仔细打量他棕色卷发、白皮肤、蓝眼睛，勾起嘴角笑的时候像极了安东尼。
她心里升起一个猜想，下意识皱起眉
佣人认出来外头的孩子，用礼貌的语气说：“Simon，这里不是今天举办派对的地方。”
“我知道，但我只是想看看爸爸买的小狗。”
“她很容易受到惊吓，Alex不允许其他人进来。”
Simon遗憾地看着窗后的小狗，“好吧。”
说罢，他又往窗子的方向靠近了一点，与小狗视线相对。
“你很可爱。”
Simon笑了笑，忽然压低声音说：“可惜是狗崽子的狗崽子，爸爸其实一点儿都不喜欢你们。”
蒋萤愣了一下，随后直勾勾地盯着窗子后的男孩儿看。
他脸上带着一种挑衅的嬉笑，对着一只懵懂的小狗发泄他对那对母子的鄙夷。
她忽然转身，跳下窗台开始扒门。
佣人惊讶地说：“puppy，你想出去吗？”
Simon也很意外，靠在窗边说：“看，她很喜欢我，让她出来吧。”
见蒋萤疯狂扒门，佣人怕她乱跑，将她抱起后才打开门。
小狗一见到他，小嘴巴一张，露出尖尖的小犬牙，摆出一副凶恶的样子，用狗语骂了他几句。
背后说人坏话，不要脸！
蒋萤其实原本只是想吓唬一下他，让他不要乱说话。
但没想到这个男孩儿眉头一皱，竟然伸手把她从佣人怀里拽出来，开始扯她的小辫子。
疼疼疼！
蒋萤在自我保护的驱使下，没忍住伸出爪子用力一蹬，张口咬下。
走廊里传来一声惨叫，随即是佣人的尖叫声。
这里离得太远，没人听得见动静，佣人看见一直以来温驯可爱的小狗突然暴走，也不敢抱狗了，匆匆忙忙跑到会客厅去找人。
蒋萤没想到佣人竟然跑了。
这会儿落了单，她开始有些害怕，迅速往书房里冲。
Simon似乎是反应过来，迈开腿在她身后追。
小男孩的身高对于体型娇小的小狗而言如同一个小巨人，蒋萤听见自己身后响起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慌不择路地冲进了书柜下的空隙。
钻得进去吗？
早知道就不吃这么胖了.......
她四脚并用疯狂乱爬，终于在Simon要抓到她尾巴尖尖的上一秒躲进了书柜下的缝隙里。
Simon用力地踹了一脚书柜，随后透过书柜上的透明玻璃看见自己脸上有两个刺目惊心的血洞。
这只狗咬他的脸！
他愤怒地说：“狗随主人，表面装模作样，私下里令人恶心。”
说着，Simon蹲下身，试图从缝隙里伸手去抓小狗。
书柜底下黑漆漆的，只有微弱的光线从缝隙里透出来，外头的手一往里伸，就把全部的光堵住。
蒋萤心里害怕，将自己紧紧地所在角落里，男孩儿的手一扫到她，她就用力咬下去。
又被咬了一口，Simon更加生气，动作幅度变大，把书柜撞得哐哐响。
他越生气，蒋萤就越害怕，下嘴的力道就越重。
她嘴里漫出血腥味，有些恶心想吐，眼里开始冒泪花。
陆之奚匆匆赶来的时候，就看见Simon愤怒地在书柜下面拽着什么，他快步走近，随后看见地面上有血迹。
隐隐还能听见小狗在恐惧地低低呜咽。
理智在一瞬间消失。
陆之奚伸出手，拽住了Simon的头发，将他大力往外拖拽，随后屈膝压住他的小腹。
“你干什么？！你的狗咬我，你难道还想打我吗？爸爸会生气的！”
他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稚嫩白皙的脸上打下沉冷的阴影。
Simon脸上有两个小小的血洞。
她多么温柔啊，这个混账是做了什么，才会让她张口咬人？
陆之奚这么想着，左手攥着Simon的衣领，右手握拳，骨节发白，拳头随后狠狠砸下。
蒋萤知道是陆之奚来了，但不敢钻出书柜，就趴在缝隙里偷看。
她从没见过他这么愤怒，拳头砸下的时候沉闷又狠戾。
当她看见陆之奚面无表情地从一旁的古董茶几上举起金属台灯的时候，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汪！”
陆之奚举着台灯的手迅速顿住，目光一转，看见一个糊满血迹的小狗脑袋正挤在书柜下的缝隙中看他。
“puppy。”
他终于放开Simon，起身去将小狗从书柜下抱出来。
刚才那副沉冷的表情尽数消失，陆之奚又变成了往常的模样。
他捧起小狗脏兮兮的小脸，确定她没事之后，睫毛一颤，鼻子一红，眼里竟然掉了几颗泪珠子。
他真是被吓坏了。
这场闹剧在老威廉姆斯出面后解决。
“让他们滚出去。”老爷子指着那对双生子和他们的母亲，对安东尼说。
陆之奚抱着小狗回到卧室洗脸，轻声跟她解释：“我爷爷是做给我表姑父和表姑母看的，他们准备给我们家在亚洲的投资牵线。”
蒋萤仰着头看他，从他稚嫩的脸上看出一种和年纪不符的成熟。
可陆之奚却不继续说了，而是低头亲了她一口。
刚才小狗用键盘一个字一个字敲出了事情的始末，还告诉他，她其实早就知道了私生子的事情。
我咬他的时候是有一点儿冲动了。
可他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太令人生气了！
我一直很担心你。
“别担心，我不在意那些人。也不会从他们手中吃亏。”
陆之奚温柔地抚摸着小狗的背脊。
“但谢谢你替我出头，puppy。我也会一直保护你的。”
一场小插曲结束，派对正常举行。
蛋糕被推出来，上面插着九根蜡烛。
蒋萤被陆之奚抱在怀里，和他一起吹灭蜡烛。
“Alex生日快乐！”
“圣诞快乐！”
会客厅里弥漫着糕点和酒水的香气，热闹至极。
蒋萤看着角落里那颗闪耀着璀璨光芒的圣诞树
时间过得真快，她来到这里已经一年了。
墙上的时针缓慢地走着，仿佛在进行离开的倒计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