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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晏春对曲辉没有半点好感,也自认跟对方没有什么旧可以叙,更何况,那人跟该死也已经死透了的神父是亲戚,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方晏春对那人敬而远之。
因此,当他看到正在清点物资的曲辉时,先是愣了一下,确认自己没看错,而后就打算离开。
曲辉显然也看见了方晏春,他下意识想和对方说话,却想起之前的事,几次欲言又止,到最后眼睁睁看着人离开,也没敢再上前。
“辉哥,我这边都清点完了,明天你和我们一起去发慰问品吗?”一个二十出头的男生跑过来,满头是汗。
“一起。”曲辉掏出纸巾,递给他,“明早我去接你。”
“好嘞!”男生兴奋道,“又能蹭车了!”
曲辉笑笑,让他忙去吧:“我有点事,先走了。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去洗了个手,离开了教堂。
曲辉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靠在院子巨大雕塑下面的方晏春,那人斜斜地倚靠着,有些懒散地抽着烟,他身后的圣母玛利亚正双手合十微微低头慈爱地看着他,就像在看自己的孩子。
曲辉被这一幕吸引,驻足看了很久。
方晏春的烟抽完,转身找垃圾桶的时候,余光扫见了杵在不远处望着他的曲辉。
他手指捏着烟头,直起身子回看过去。
曲辉再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方晏春先开了口:“既然想聊,那就聊聊吧。”
夏季上午十点多,阳光刚开始炙热。
方晏春跟曲辉坐在教堂附近的咖啡店,一人点了一杯冰美式。
“好久不见。”曲辉说,“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还是觉得愧疚?”方晏春倒是一副“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架势,“说到底,那些事都跟你没关系。”
“是。但我后来不该去找你。”
“嗯,那倒是,这事儿办得挺蠢的。”
方晏春语气平和,还带着点揶揄。
曲辉苦笑着点了点头:“你现在还好吗?”
他看向对面的方晏春:“晒黑了。”
“健康的肤色,我还挺喜欢的。”
“以前没见过你抽烟。”
“以前没抽。现在,在戒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些不痛不痒的话,方晏春觉得有点无聊。
“你怎么到教堂当起社工了?”依旧是方晏春开启了话题。
“赎罪吧。”曲辉说,“心里始终过不去那个坎,觉得我舅舅愧为神父,愧为人。作为他的家人,我总归要做点什么,不然心里不安。”
方晏春静静地看着他,黑色的瞳仁带着审判的意味。
“现在心安了?”
曲辉片刻后才回答:“可能一辈子都没法问心无愧。”
方晏春被他的话逗笑了:“真的没必要。你……你是你,他是他,他犯下的罪,怎么也轮不到你去赎。”
曲辉摇头,手指轻轻地蹭着杯子上的水珠:“我始终没法忘记他那本日记。就像你说的,说到底是与我无关的,可那些被记录下来的罪证竟然成了我的梦魇,只有在教堂,只有为大家做点什么的时候,我才能踏实,才能睡个好觉。”
方晏春不知道应该怎么劝他,也懒得劝:“随便你吧。”
“你还好吗?”曲辉只关心这个,“后来我听说你辞职了,周恪也联络不上你。”
“本来不太好,但现在挺好的。”方晏春往后靠,倚在沙发上,“想明白了很多事,不跟过去纠缠了。”
曲辉点点头,喝了口咖啡。
“那就好。”
方晏春盯着他看了会儿,明白对方其实并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不过他也不打算多说了,人都有自己的魔障,想渡过去,也只能靠自己。
咖啡喝了半杯,方晏春收到周恪的消息:在哪?中午一起吃饭吗?
其实没必要的事,而且方晏春没什么胃口,但他还是给周恪回了个“好,十一点半楼下等你”。
“曲总,我等下还有约,就不和你多聊了。”
“约了周恪?”
方晏春笑了:“你对我的私生活真的很感兴趣,该不会喜欢我吧?”
曲辉连忙解释:“对不起,我又冒犯了。我只是……羡慕。”
“哦?”
曲辉苦涩一笑:“之前还想向你讨教的,但现在,我这种人也没什么爱别人的资格。还是先赎罪吧。”
方晏春耸耸肩,只是在离开前对他说:“你也变了蛮多的。”
他不知道神父的事情究竟给曲辉造成了怎样的影响,他无法想象一个人会把另一个人做的恶事当做自己的罪去赎。但既然是他自己的选择,方晏春也不好多说。只是他觉得很遗憾,当初意气风发的曲辉现在看起来消极又卑微。
方晏春离开咖啡店,上车前用口腔喷雾喷了一下,又闻了闻自己身上,确认没有烟味。
这八个月,他带回来的唯一恶习可能就是抽烟,怕周恪不喜欢那味道,在和对方见面前先把自己收拾干净。
然而周恪在他的事情上的敏感程度远超他的想象,两人刚一碰面,周恪就问他:“你刚才抽烟了?”
真是狗鼻子。
方晏春无奈的想:还是说这人在我身上安了监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