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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难得睡了个安稳觉,这是出事以来,方晏春第一次一夜睡到天大亮。
起床后,方晏春也清醒了不少,帮周恪收拾了东西,催促对方还是回去。
“欠你的够多了,再因为我闹得没了工作,我可赔不起。”
周恪倚在门边,低头看着他把行李箱拉上:“不至于。”
“回去工作吧。”方晏春把行李箱推到他手边,“我没事,昨天就是累了,跟你闹呢。”
“撒娇?”
“……你非要这么说,也行。”
周恪没想到他竟然就认了,突然觉得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真的开始不太一样了。
他的目光落在对方嘴唇上,看得又一阵口干舌燥。
“别看了,知道你琢磨什么呢。”方晏春往后退,坐在了床上,“以后做的机会多的是,但这年头,工作可不好找。”
周恪笑了:“行,等我回来收拾你。”
他走过去,帮方晏春把睡衣扣子扣好,又拍了拍对方的脸,哄孩子似的:“后天就回来,你不想上班,我给你批假,在家好好睡觉好好吃饭,等着我回来。”
“我是你儿子吗?”方晏春眼角含笑,“又不是第一天当人,不用这么嘱咐我。”
“还有。”周恪俯身,嘴唇贴上了他的嘴角,“不许跟别人上床。”
方晏春大笑出声,一把将人推开:“周总管得太宽了。”
周恪被推了个踉跄,不怒反笑,再没多说什么,提着行李箱走了。
他出了家门,方晏春就收敛了笑容。
来到窗边朝外看,一直看着周恪出现又消失。
周恪原定的出差计划是四天,但为了赶快回去找方晏春,恨不得一天当48小时来用。
跟他同行的同事累得快灵魂出窍了:“家里到底有谁在啊?周总你这么恋家呢?”
周恪不理会,只一味赶工。
四天的工作就这样压缩到了两天半完成,坐上回程的飞机时,周恪给方晏春发了条消息:两小时后落地,来接我。
方晏春坐在周恪家的沙发上,看到这条消息后笑了笑,没回复。
关机前周恪都没等到方晏春的消息,碍于两天来对方始终和他有联系,他也就没多想,只当是那人一时没看到。
然而他下了飞机却再也没能拨通对方的电话。
方晏春仿佛人间蒸发了。
辞职申请没批,但没再来上班。
周恪去他之前的公寓,得知已经退了房。
方晏春什么都没留下,只在周恪的枕头下面放了一张字条:人生海海,尽兴开怀。
简单的八个字,力透纸背,周恪不知道方晏春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写下的这句话。
人生海海,尽兴开怀。
尽兴个屁,开怀个屁。
周恪攥着这张纸,眼睛瞪得通红,恨不得把那无情的人给生吞了。
他起身再次出门,这一次去了方晏春家。
然而那个一百多平的大房子此刻正贴着“出售”的广告,后面留下的一串电话号码,机主是中介。
方晏春父亲在三天后执行了死刑,方母出院后只身回了老家,而方晏春,杳无音讯,只留给周恪那八个字。
那八个字成了周恪的梦魇,他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晚上经常会梦见方晏春在对他说这八个字。
吐字清晰,温柔缱绻,简直就像是祝福。
然而,即便是在梦里,周恪也只能听见声音,看不到人,就好像那人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或许是天堂,或许是地狱,总归不会在人间。
平日在外面,周恪表现得和往常无异,只是工作强度更甚,短短半年,又升一级。他从部门总监升到了事业部总经理,统管公司的产品、运营以及市场等全链条业务。小余私底下评价:“周总现在简直就是个无情的工作机器,好可怕。”
好在周恪只卷自己,不把压力给到下属,小余他们跟着周恪吃香的喝辣的,工作强度倒是没比从前大太多。
工作强度没怎么变,绩效和年终奖却拿到手软。
小余想起了过去的好搭子方晏春,感叹他没赶上好时候。
方晏春离职半年,他的工位早就换了人坐。
偶尔周恪会看着那个位置发呆,新来的同事经常被吓得汗毛直竖。
小余安慰他:“没事儿,周总不是冲你。”
“那是冲谁啊?”
“之前坐这儿那个。”小余天真地说,“你的那位前辈,活儿干一半就撂挑子跑了,辞职审批都没过,就那么不来了。周总记恨他呢。”
周恪确实记恨他。
后来很多次周恪都在想,如果那天他没去出差,方晏春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他后知后觉,自己赶回去的那一次,两人打的简直就像分手炮。
他可以确信,方晏春在那个时候就决定了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他,然而却半点讯息都没透露。
周恪这条野狗,到底还是被抛下了。
曾经信誓旦旦说选中了他的人,也只是短暂的看了他一眼。
所以,他真的记恨,恨到午夜梦回都想把那人干死在自己的身下。
干死,剥皮,挂在自己床头,日日夜夜去欣赏。
可记恨也只是记恨,在记恨的旁边安静地坐着的是名为“想念”的哑巴。
这个哑巴不会说话,懒于表达,可它始终存在着。
终于有一天,这个哑巴按捺不住,起身反抗,指使着周恪跟着小余进了茶水间,并在对方煮咖啡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问:“最近你有和方晏春联系吗?”
语气是刻意的漫不经心,却难掩对回答的期待。
他甚至觉得,只要有消息就还好,哪怕那消息不是给他的。
周恪意识到自己这种有了这种念头后,觉得过分可笑也过分可悲了。
周恪啊周恪,你他妈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方晏春啊方晏春,别让老子逮到你,不然会让你知道野狗疯起来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