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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恪几乎是一路飙车过来的,满脑子回荡的都是刚刚方晏春的声音。
那人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很显然,还是暴露了他的不安和痛苦。
周恪无法想象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方晏春这样,在对方言简意赅地发出指令后,他二话不说,直接起身,急匆匆地离开了办公室。
而他的桌上,还放着给方晏春带回来的午饭。
按照方晏春发来的定位,周恪在正午时分开车半小时,终于抵达了那个位置隐蔽的西餐厅,他刚开进那条窄窄的小胡同就看见了蹲在墙边的人。
周恪停好车,快步朝着对方走去。
方晏春闭着眼蹲在那里,听到渐近的脚步声才抬起头来。
双眼通红,双拳紧握。
周恪蹲下来,手搭到他膝盖上:“上车吗?还是再待会儿?”
“走。”方晏春说话时,胸腔依旧剧烈地起伏着。
周恪没有急着问他发生了什么,能让方晏春有这种反应的,自然跟那个狗屁神父还有他那狗屁父亲有关。
方晏春想说,他就听着。不想说,那就算了。这种事情,多说一次都是往伤口撒盐,周恪没有对受害者二次施暴的爱好。
他伸手去扶方晏春,但被对方拒绝了。
双腿已经蹲得发麻,方晏春还是一点点挪到了车边,扶着车门缓了缓,坐上了副驾驶座。
这六十万的车,确实比三百万的好坐。
方晏春上车后才开始觉得放松下来,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嗓子眼发紧,觉得有什么要从心脏的地方破土而出了。
是杀意。
他真的很想杀了那个人。
周恪上车,一语不发地帮他系好了安全带。
“我可能见到了另一个受害者。”方晏春轻声说,“这个世界上,可能还有很多被那样对待了的孩子。”
倾身去给他系安全带的周恪还没来得及坐回去就听到了这句话,瞬间明白了方晏春为什么反应会如此激烈。
“他们可能有的长大了,看起来活得还不错。可能有的,永远被困在了被带到祭坛后面那一天,再也没机会长大了。”方晏春睁开了眼,转过来看周恪,“你说我是哪一种?”
周恪静静地看着他,最后开口说道:“你哪一种也不是。”
他坐直身子,系上安全带:“你最近住哪?我送你回去休息。”
方晏春盯着他看,半晌吐出一个酒店的名字。
原来这段时间,他住在酒店里。
周恪料到他不会回家,那个所谓的家,方晏春怕是再也不会踏进去半步了。
但他没想到这一周方晏春都住酒店,还以为找了个临时的小公寓住下了。
车驶出了这条巷子,往外开的时候周恪才注意到那辆眼熟的宾利。
他看向闭眼小憩的方晏春,想问什么,最后还是放弃了。
方晏春住的酒店就在公司附近,周恪送他到楼下后,他并没有邀请对方上去坐坐的意思。
“谢谢周总,下午我想请假,等会儿会在系统提交请假申请。”
他面无表情、语气冷淡,就好像之前慌乱之下请求帮助的人并不是他。
周恪被他气笑了:“方晏春,你这变脸绝活玩得是挺熟练。”
方晏春不置可否。
其实他这会儿回过神来,有些后悔了,不该找周恪帮忙的。
那晚从对方家出来之后他就下定决心跟他的这位上司划清界限了,这样对他们都好。
“我要上去喝杯水。”周恪自顾自地下了车。
方晏春站在那里没动,已经走到正门前的周恪回头说:“你不希望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强迫你吧?”
“随便吧。”这三个字方晏春说得很轻,像是说给周恪的,也好像只是说给自己听。
他自暴自弃似的带着人快步往里走,只觉得疲惫又厌烦。
但他很清楚,厌烦的并不是周恪,相反,他是很想和周恪在一起多待一会的。
两人上了楼,这是一间很小的标间,看得出两张床都被睡过了。
方晏春一进屋就趴在了床上:“喝水自便,死也自便。”
周恪笑着随手扒拉了一下他的脑袋:“有你这么招呼客人的吗?”
方晏春心里暗骂:你当我想招呼你?
可骂完,心里觉得畅快了不少,不是因为骂了人,而是因为周恪在这里。
这可真是很糟糕。
趴在床上的人扭头看向走到窗边的人,那人背对着他,扬起手臂拉开了窗帘。
昏暗的房间在这一刻被阳光灌满,连带着人都精神了起来。
“那天你从我手里拿过棒球棍,手指划过我手背,擦着我肩膀走向十字架。我发现那一刻的你有史以来,最让我yu 火焚身的一刻。”
方晏春看向那个只给他一个背影和一屋阳光的人:“你的意思是,你干我的时候,那东西 y成那样都是我的幻觉?”
周恪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继续说:“如果勇气和力量是有形状的,那天那个瞬间,我看见了它具体的形状。”
周恪几乎沉醉在了那一天的那一刻,他再次想起当时方晏春的样子,真的觉得自己近乎爱上了对方。
优雅又暴力。
周恪看到了他身上的血和伤口,那些流血的伤口突然伸出藤蔓开出花,疯长的藤蔓缠绕住罪恶,将它们碾碎,从此遍地只剩不朽的玫瑰。
“你不该被打败。”周恪看着窗外的太阳,“你不是他们其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