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周恪当然知道方晏春不会被打败,但当他听到对方说出那句“我信仰自己”的时候,还是由衷感到高兴。
经历了这么多,方晏春一个人趟过那条河,抵达了自己人生的无限。从今往后,再没什么能折磨他,而他也不会再被前尘往事困住脚步了。
此时此刻,周恪是羡慕他的。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直到天亮。
早上六点三十分,周恪跟方晏春一同起床。要上班的周恪去冲了个澡,方晏春拿着手机点了外卖。
早餐送来,两人一块儿吃完,方晏春自告奋勇送周恪上班。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刚一上车,周恪便问。
方晏春揶揄他:“怎么?一天都不想让我吃软饭?”
周恪嗤笑:“怕你噎着。”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相处模式,可不同的人,至少他们都清楚,此时,没人想离开对方了。
“这周准备一下简历,下周开始海投。”方晏春说,“我得为我这八个月的空窗期找找借口,现在的HR在问问题的时候,刁钻得很。”
“你要是想回来,我可以给你开绿灯。”
“哟,以权谋私啊?”方晏春开他玩笑,“那能不能直接让我坐你的位置?我觊觎那间办公室很久了。”
周恪扭头看他:“我不在那间办公室了。”
方晏春一愣,但碍于正在开车,很快就把注意力拉了回来。
“怎么?被降职了?”
周恪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发现早高峰有人开车送自己去上班真是件很惬意的事。
“说话啊!”方晏春急了,“是不曲辉后来找你麻烦啊?他哪儿来的脸?”
“不好意思啊,我现在是周总经理了。”
周恪工作很拼,这一点方晏春是了解的,可他真的无法想象这人竟然用了短短八个月的时间就从部门总监升到了总经理。
“你把邵总给杀了?”把以前的邵总经理杀掉,自己取而代之。方晏春能想到的就是这个方法了。
周恪靠在那里笑得不行:“你真当我是法外狂徒啊?”
更何况,现在两人相比,方晏春才更像那个野性难驯的杀人狂。
方晏春不再说话,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离开的这八个月,周恪身上也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空白的八个月,周恪是怎么过来的?
“你今天什么安排?”
“待会儿回去睡觉,下午可能到处逛逛。”
“好。”周恪叮嘱他,“晚点回家。四点他去取钱,我不想让他见到你。”
“信不过我?”
“怕你一冲动又想杀人。”周恪戏弄他,“你就算要杀,也只能杀我。”
“让你j 尽而亡?”
下流的玩笑话让两人都笑了起来。
车在公司楼前停下:“车你开着吧,下午我打车回去,有事随时联系我。”
方晏春朝他摆摆手,催他快点上楼:“我又不是你儿子,不用这么操心。”
周恪白了他一眼,下了车。
两人没说什么道别的话,没意义,也没这个习惯。
周恪下车后就朝着大楼走去,可走出几步后,突然又折返了回来。
方晏春果然还没走,开了车窗问他:“落东西了?”
周恪直接长手一伸,把人捞过来,结结实实亲了个嘴。
方晏春吓了一跳:“你疯了?”
“走吧。”周恪心满意足,拍拍他的脸,上班去了。
方晏春走了八个月,时间不长不短。
虽然四季已经换了三季,但这座城市还和他从前认识的一样。
他开着周恪的车,漫无目的地到处转,毕竟这么长时间没回来,还是有些想念的。
路过从前的家,他把车停在小区对面的路边看了很久,最后也没进去看看。
那个房子到现在也没卖掉,他妈回了老家后,和他通过两次电话,两人对从前的一切都避而不谈,各说各话。
方晏春也会想起以前的日子,一家三口一起去做礼拜,父母不算恩爱,但举案齐眉。那些年里,他最大的挣扎就是自己的信仰和性取向之间的无法和解,可现在看来,那都不算什么大事了。
他对自己现在的状态也感到不可思议,甚至在想起他爸时,都不会过分激动。
不过才八个月而已,却好像是八十年前的事了。
如今的他是一个全新的人,尽管依旧身处过去的河流,但他已经学会了只看当下,河流就是河流,石头就是石头,生命中的一切都没有什么特别的隐喻,它们就只是它们本身,而他也只是当下的这个他。
方晏春开车离开,觉得自己大概再也不会回来这里了。
再往前没多远,就是当初出事的教堂。
那件事之后教堂很长一段时间都大门紧锁,但现在一切又恢复如昨,就好像那段血腥往事只是段遥远的传说。
工作日,他很容易就找到了停车位,锁好车,悠闲地故地重游了。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在这里再次遇见了曲辉,而那个人已经辞去了恒天国际的职务,在这里做起了社工。